汉字艺术观对视觉服务职能观的多元化渗透——汉字图形化语言设计的社会价值和美学价值

蔡 伟，施 俊

(湖北文理学院 美术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伴随着在世界文明之间的对话、交流日益增多，有着五千年灿烂文化与将近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对世界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同时作为汉语的母体——汉字艺术也正发挥着其独特的文化魅力和价值，它以其自身的形态美、音色美、意蕴美在诸多领域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精髓之一的汉字艺术在现代文化境遇下如何呈现新的中国风貌并与日益发展的信息传达技术相和谐，这是所有有志于对传统文化的不断传承、创新的人士所面临的新课题。正是汉字艺术本身所具有的趣味性、文化性、可塑造性，它所具有的汉字艺术观与视觉服务职能观在新的多元文化语境下发挥其新媒介形式作用，给视觉艺术带来了新的构成元素和传达媒介形式。

一、汉字艺术观历史概括与发展

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人类一直在努力寻求一种能够用视觉符号方式表达思维与情感的方法，这种方法要能够利用图形符号储存记忆，而且是一种能够程序化传达信息的简单方法。从汉字的发明到简帛书，从甲骨文到小规模批量印刷的《金刚经》，再到《救荒本草》，都是这种努力结果的代表(如图1所示)。为了使汉字造型优美、均衡，从汉字创造者仓颉开始，勤劳的人民将汉字的横、竖、撇、捺、点、折、勾等结构按照规律组合在一起，组成巧妙的、造型均衡优美的方块字。［1］汉字形体的演化是渐进式的、稳定的，一种书体负载了一个时代的文化与审美，恰当选用和创作书体、字形，在视觉艺术中传达更加丰富的文化、思想、艺术信息。汉字艺术观的发展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1．手工时代

图1 部分象形文字的图形寓意

早在春秋时期，已经可以看到高悬的“幌子”，一面布旗，一个“酒”字，便成为酒家的标志。商业“形象用字”除了继续选用手写体汉字之外，还有一些是模仿雕版字形，在原有流畅的笔画中夹杂一些刀刻的拙趣(如图2所示)。就中国传统的印刷术而言，印刷必有印版，而印版是手工雕刻的。到了宋代，印刷书籍的字体、版式更加规范化，并且出现了横平竖直、方方正正的印刷字体——宋体。随着文化事业的发展，几百年来，在宋体字的基础上又衍生出长宋、扁宋、仿宋等多种变体，这些新的字体都是应用雕版印刷和传统的活字印刷的需要诞生的。汉字字形、字体设计的开端是从印刷术的产生为标记的，是伴随印刷术的发展而逐渐繁荣的，并且二者之间是相互促进和制约的。

图2 北宋时期济南刘家功夫针铺广告图形

2．半手工半机械时代

民国初年，国外的铅字排版印刷术传入我国。字形、字体设计既要带有传统文化的审美习惯(印前还是主要依靠手绘)，又要符合这一时期的印刷工艺，汉字设计走到过渡时期的转折口。用于书籍、报纸中的“说明性文本”文字主要依靠铅字印刷字体排版。几经变化的宋体、楷体、仿宋体、黑体逐渐形成了中国印刷字体体系中的主流字形。

3．计算机时代

设计者不满足于直接使用电脑字库中的现有字体，根据所要表达的意义及结构，进行情节化、心理化、人性化的空间布局，对汉字进行图像化、符号化的处理，使汉字设计更具个性，达到更易识别的目的，这也对现代汉字带来了新的创意点和生命力，它重视“望文生义”的审美观，将汉字的形、音、意融合统一，将汉字笔画拆解，视为图形元素，保留汉字的局部特征，表达一种概念，一种中国传统的文化感、历史感。

4．图像信息时代

我们每天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信息所包围。非电子传播的路牌广告、车体广告、印刷品广告等等;电子传播的电视、广播、电子出版物、互联网等等。传播媒介的变化，使人们的阅读方式发生了变化。人们从“阅读”变成了“浏览”，从中了解信息而不是安静的细读。文字设计要便于观者的阅读“有选择”，而不是“一个接着一个”。但是同样的形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而文字是能保持永恒的决定性关键，是潜在的美学表现。

在传统文化转向视觉文化的结构性变迁中，文化信息的接受者从文字“抽象”的媒介中走出，转而对视觉媒介“直露”予以青睐，从“线性阅读”转为“视听观看”，文化信息传播发生着结构性变迁(如图3所示)。但是以语言为中心的文化与视觉文化并不是对抗的，而是互补融合的。［2］因此说，文字和图像等比例结合创造出汉字图形化视觉设计是最有效的传播形式之一。

工业时代的到来不仅使很多旧的生产方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使人类的精神世界和社会意识形态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国现代设计真正的兴起，是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伴随着艺术设计学科的建立和完善。而用现代设计的理念和方法挖掘汉字所携带的中国文化基因的设计热潮，开始于近十几年。随着中国设计的成熟和发展，中国设计师们将更多关注的目光投向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挖掘上，已经在有意识或无意识(自觉或不自觉)地吸取汉字艺术观及其各种艺术形式的营养，并取得了一些成果。

二、汉字视觉的融合表现

图3 汉字视觉图形

汉字在表达涵义上存在着一字多义性，虽说发音确切稳定，但构成笔画结构却存在大量的变化。如“美”字，这个字可以有美化、美好、美观、美金等等含义。再如“犬尾”偏旁的狩、狐、狮、狗、猿等等，同样的字和偏旁，其表达的视觉概念却是完全不同。［3］民族文化行为的发生大都建立在语言的基础上，语言的发展对人的思维和各种社会生活、文学艺术产生重要影响。中国人的思维具有明显的“意象”思维特征，汉字、中国书画都是典型的视觉融合表现代表。汉字的创造，本质上是在形象思维的基础上的一种“具象的抽象”思维，因为这种抽象的思维始终围绕着象形文字与表意文字的设计活动，从汉字文化学的角度去理解，有宏观与微观两个角度:宏观的，是把汉字也看成是一个文化项，来探讨它与其他文化项的关系;微观的，是把汉字字符作为视觉文化融合表现的载体，来探讨它所承载的文化信息。从远古时期的岩画与符号，到青铜器上的纹样和字符，再到甲骨文、金文、简帛书，华夏先民的意识表现手段，可以被比作水中的鱼用尾鳍摇摆前行，直到登上陆地进化成为灵长类，开始用两条腿走路。一边是图形向符号的演变并渐渐成为系统的文字体系，一边是图形向装饰艺术和绘画艺术的演变(如图4所示)。汉字承载的文化信息是本民族的文化发展动向，它以各种的载体形式广泛推动我国民族文化的发展和交融，是民族文化发展的基本要素。文字，语言的书写符号，人与人之间交流信息的约定俗成视觉符号系统。这些符号要能灵活地书写由声音构成的语言，使信息送到远方，传到后代。从语言学家对图画与文字的界定研究中，我们惊讶地看到了某种相似的思维过程。［4］当图画、符号与语言形式之间出现了约定俗成的或默契的固定联系时，那么它们就完成了向文字的过渡，汉字也经历了这种过渡的融合表现。

图4 带卷涡的楚式凤鸟纹

三、现代汉字视觉艺术的服务职能

在现代社会中，汉字艺术已成为重要的视觉艺术设计元素之一。作为现存于世的最古老的三大文字之一，汉文字有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是极富想像力和概括性的艺术化图形信息符号，它正以丰富多彩的形态渗透到多元化领域中，逐步成为社会视觉艺术服务职能中使用最为广泛的核心元素。因此，对汉字形态特有的文化性和艺术性进行系统的研究，从汉文字的设计原理出发，规范汉文字设计的应用体系，探索现代设计理念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整合，对汉字文化圈的设计应用乃至世界设计艺术的发展都有重要的意义。下面从美学服务职能和社会服务职能两方面来进行汉字艺术观对社会视觉服务职能多元化渗透的探讨:

1．汉字视觉艺术的美学服务职能渗透

图5 汉字标志设计

汉字是经过设计的图形:汉字的目的是承载信息，而汉字本身即是中国人在二维空间中对点画挑选、组合、转换、再生，使之代表一定信息的产物。汉字中所蕴含的意象表达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对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类自身精神世界的一种观照和态度。不同时代文化的痕迹，都在其中有体现。由于汉字演变至今已变得十分抽象，洗练，所以将汉字承载着的原始信息还原出来的过程本身，即是一种特殊的思维过程，一种特殊的图形设计。这种还原的结果不是文字，是一种加入人的思维的奇妙产物，一种特别的图形信息。从符号学原理分析，汉字是一种符号，是一种特殊的平面图形设计。包含着设计图象的意象概括性特征。这里的设计图象，也就是指我们在平面设计中最终要得出的视觉结果，或其中的一定组成部分。“设计图象”是设计师以视觉途径表达自身意图的，并引起人与人之间信息交流的具体形状和姿态，它的美学服务职能有三层主要含义:通过视觉途径进行;具体的、生动的形象;能引起信息交流的视觉符号。汉字视觉艺术在不同的实用设计领域中都有着不同的服务职能，例如视觉传达艺术设计，汉字的形式在其中发挥着民族韵味的特殊意义，利用汉字的形态作为主要的形式去推广海报、书籍封面、企业标识、产品包装、宣传品等，这样的服务职能能更快更好地推广本民族的文化发展，使所有承载着汉字字体设计的艺术载体更具有民族特性(如图5所示)。因为这些表现形式中有汉字元素的加入，才使得艺术作品起到推广性的、服务大众的特殊职能作用。

2．汉字视觉艺术的社会服务职能渗透

现代文字表达形式带有较强的“社会服务表现内涵”，尤其在现代大艺术和现代大设计的背景下，需要一种较强的以设计为主体的文字服务来向社会传达视觉信息。不论是汉字或西洋文字，都是由点、线组合而成的，对于在文字结构的样式上，具有相当丰富的几何变化，但这些文字的运用方式要服从于社会服务职能的风格特征，不能和整个风格特征相脱离，更不能相冲突，否则，就会破坏文字的视觉信息诉求效果。一般说来，文字的社会服务职能个性大约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1)端庄秀丽:这一类字体优美清新，格调高雅，华丽高贵。

(2)坚固挺拔:字体造型富于力度，简洁爽朗，现代感强，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3)深沉厚重:字体造型规整，具有重量感，庄严雄伟，不可动摇。

(4)欢快轻盈:字体生动活泼，跳跃明快，节奏感和韵律感都很强，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受。

(5)苍劲古朴:这类字体朴素无华，饱含古韵，能给人一种对逝去时光的回味体验。

(6)新颖独特:字体的造型奇妙，不同一般，个性非常突出，给人的印象独特而新颖。

在文字的个性处理上包含设计师对主题的理解，对设计法则的掌握，更重要的是设计师自身的艺术素养、艺术品味(如图6所示)。

在社会服务职能领域对汉字艺术编排的个性化要求是不尽相同的。汉字是视觉信息传达中的能动因素，是比图案、色彩更为直接传递信息的手段。纵观我们周围的汉字设计，我们便会发现有诸多设计元素蕴涵其中，作为艺术符号语言是可感可视的，负载了许多象征意义，传达着人们的思想、行为、观念，使人的情感产生互动交流与沟通。通过汉字艺术的象征意义，使人联想到汉字以外的意义，汉字作为一种最常见、最普通的交流方式，巧妙的运用可以传达出许多震撼的力量，更好地服务了大众社会。作为在视觉传达设计中具有特殊意味的“语言符号”，汉字艺术已被众多设计师关注并采用。无论汉字艺术表达的是数字概念，还是祈福祝愿，那些富于变化和象征意义的汉字艺术图形负载了诸多的含义，并在社会服务职能领域设计中作为真实而又朴素的设计元素被不断地挖掘使用(如图7所示)。

汉字具有信息传递的优势。信息传递的准确与否是广告设计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可以看出:象形—指事—会意—假借—转注—形声，都是以视觉上的“形”为主进行的，这种以形为主的设计过程和现代视觉传达思维不谋而合。具象的、直观的、迅速的传达永远是社会服务职能领域的第一要务，而汉字恰恰具备了这一特点(如图8所示)。

纵观世界上大多数文字系统，都是从象形表意走向字母表音的道路，而汉字则一直坚守方块字的表意，即使方言发音不同也可自由交流。基于交流的需要，形象传达出的信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超越文化和种族，这一点汉字是具有形象优势的。如果设计师理解透彻，表现合理，汉字将是极好的交流工具。在信息传递方面，汉字的面构成比西方的线性文字具有更易识别的特点。而且由于国人把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感受都放到了这小小的方块之中，使汉字成为了自然和人之间的天然联系，通过这些联系，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可以自由沟通。

汉字具有意象美，是人类社会有史以来最伟大最成功的设计。中国传统艺术一向是以形写意、以意传情，汉字艺术也不例外。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庄子在《庄子外篇》中就已指出:“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汉字艺术在人们眼中似乎是有生命的个体，不是凝固在纸上的，而是有各种心理形象，即使难以描绘，但它确实是存在的。由于汉字的表意性和其特有的抽象结构，使它成为最富意象蕴涵的文字。中国的艺术从古至今都是一种形而上的艺术，它的最高价值不是对物象的单纯再现，而是通过“写意”以“参赞造化”，使汉字艺术图形化语言在社会价值和美学价值上集中体现了它的视觉服务职能，也集中体现了我们祖先这种艺术观念上的侧重。由于几千年来集体无意识的积淀，汉字对中国人的意义不仅仅是文字符号，而且在文字来源之中还包含着一种对万物的认识标准。中国人将自己对外部世界的感受和观念以及自身的情感体验和道德标准都放在了这个方块字系统内。这也使得汉字本身既可以从形态来表达意象，又可以从含义上来表达意象。其笔划结构可以说是抽象美的最高成果，点线面的合理组织、各部分的和谐比例，都是严谨而极富美感的，它的表达体系中节奏、韵律、疏密、主次、对称、均衡、阴阳、刚柔、动静、虚实等表现都达到了艺术的最高峰。可以说，汉字发展到现在，本身就是中国人对世界贡献的最伟大、最智慧的一项设计!

［1］ 裘锡圭．古代文史研究新探［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265．

［2］ 王受之．世界平面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189－191．

［3］ 刘志基．汉字体态论［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9:89．

［4］ 尹定邦．设计学概论［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