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
我觉得一个城市文明程度的高下,从当地人对待问路者的态度可大致判断。在欧、美、澳等地的城市,我问路几乎没遭过冷遇,对方即便不知道路也会礼貌地告诉你理由,譬如:“对不起,我也是路过的。”或“对不起,我对这一带路不熟。”日本人最认真负责,如果自己说不清楚还会帮你去问别人。有一次在大阪,我们夜晚十点多向一男子问路,他指给我们方向后,见我们仍不得要领似的东张西望,竟道:“来,我送你们去。”
这次去台北是自由行,而且我们喜欢穿街走巷,逛的地方大多不是旅游点,出发前我們做足了功课,在网上查好路线和交通工具。但毕竟初到贵境,连公交车怎么坐都不知道。到台北的第一天,我们就出门坐公交车,在公交车站看着路线牌正讨论坐18路还是15路,旁边一女孩搭腔道:“两路都可以。乘车时间也差不多。”我连忙向她道谢,并问是不是要投零钱。“对,每人十五元,不找零。下车时投。”女孩不仅周到地把我心中疑问都解答了,还热心问一句:“你们有零钱吗?”
有一次在地铁士林站,我们出了站口不知何去何从,我要往左,同伴却要往右,正争执间,有一女孩过来搭腔:“你们是要去士林夜市吗?我也去那边。你们跟着我走吧。”
去重新桥跳蚤市场的那一次问路最多,因为目的地离所有的公车站都有段距离,而且路又曲折多拐弯,还要翻过一道高架桥。我们向一位正在家门口做清洁的家庭主妇问路,她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儿给我们指引,左拐右拐地说了一大堆,最后问:“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们答应着上了路。
她不放心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我们,还一个劲儿叮咛:“上桥旁边的小路。不要上那条大路哦。”
走了好远回头,还看见她站在那里担忧地看着我们。走到桥下,我明白了她担忧的原因,那里有两条坡路,一条宽一点儿是上桥面的,一条窄一点儿的才是过桥的。
在台湾问路的经历,改变了我对台湾人的印象,原来他们不像电视节目中那么火暴,也不像小S那么泼辣尖酸,公交车和大街上见到的台湾人都一派平和。公交车和街道也比香港安静,我从未见到大声讲电话的,也未见过高声交谈的。公交车和地铁车厢内,即使人满为患,博爱座位也常常空着,青壮年站在旁边也不会去坐,这样,老弱病残者一上车就可以坐下,这就比被人让座更自在。
其实我是最怕问路的,在台湾的这些问路,大多不能算是问路,是人们主动过来帮忙的。那些指路者友爱亲切的态度,使我感觉助人原来真的是一种快乐,而不是写在日记里以博表扬的宣传行为。最后那一晚在西门町,我们在摩肩接踵的闹市中迷失了方向,虽然知道酒店就在附近,却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也是在跟伙伴辨识方向时,旁边一位小吃摊阿婶主动搭了腔,她手往右边一指道:“往这边走,过三条街就是。”
我们走出去十多米,突听后面有追过来的脚步,回头一看,是她,只见她满脸歉意,向我们伸出四根手指:“刚才我说错了,是四条街!四条。”
(马天摘自《大公报》图/小黑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