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
2012年4月,我在贵州自助游,走到一处村庄附近,在路边遇到一个苗族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头不高,花布裤子,黑布鞋,怀里抱着一只毛羽斑斓的锦鸡,长长的尾羽垂到地面。
我正坐在路边休息,女孩见我对她怀中的锦鸡感兴趣,也坐到我身旁,用半生的汉语告诉我,锦鸡是她和弟弟一起从山上抓来的,已经养了好几天。聊了一会儿,我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与女孩分享,可她摇头拒绝,只盯着我的一身户外装备。女孩和我商量,能不能用她怀里的锦鸡换我手中的那只水壶。她原本想去集市上卖掉这只锦鸡,可她更喜欢我的橙色水壶。
女孩告诉我,她已经不上学了,但她还有个弟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翻山越岭走好几里路,去离家最近的一所小学读书。弟弟带着午饭,不过他没有水壶,有时路上口渴了,就只能在山溪里掬一捧水喝。
那溪水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甘洌纯净。山溪从一片麦田里流过,里面有化肥,还有牛粪,人走到累时,洗洗脸或洗洗脚还可以,如果当饮用水,确实不卫生。
等女孩说完,我将那只水壶递给女孩,作为交换,锦鸡卧到了我的怀里。我相信交换是比馈赠更有尊严的事情。女孩这才开心地和我共享那包饼干,吃完饼干,我要出发了,女孩也要回村里,她向我挥手告别,怀抱着那只水壶,一蹦一跳,消失在山路上。
我走向山林边缘,将锦鸡放归山林。那只锦鸡可能在怀抱里待得太久,腿有些麻木,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往山林里飞奔而去。
经过那片村庄时,正午的村庄很安静,我想,女孩此刻一定在家将水壶擦拭如新,等她弟弟放学归来,姐弟俩眼神里的欣喜一定是相同的吧?以后,女孩弟弟的上学之途会有一个水壶相伴,里面盛放的清水就如同姐姐给他的爱,那样满,那样甜。
经常出门玩,我有好几个水壶,色彩悦目的、材质轻便的、保温时间超长的,但没有哪只水壶能给我留下这般清晰的记忆,因为它有爱的色彩与温度。
(吴凯思摘自《东方今报》2012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