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传统之名

安替

4月20日，在家乡纳塔尔省，70岁高龄的南非总统祖玛（Jacob Zuma）在自己的婚宴上跳起了祖鲁传统民族“竞舞”，迎娶长年女友Bongi Ngema成为自己的第六任妻子。除了一位自杀和一位离异，祖玛凭着纳塔尔省的祖鲁族多妻自治政策，从此合法地与四位妻子生活在一起，并且轮流带他的妻子们出国访问。

穷苦青年的革命岁月

国外当然以尊重他国文化为由不予评论，但即便在南非内部，虽然多妻的确是祖鲁传统，但依然有批评者认为祖玛纯粹是借着传统的名义在性乱，而且他本人也的确牵涉了强奸丑闻。不仅如此，祖玛还牵涉到包括腐败在内的众多指责，但他在执政党非洲人国民大会里坚如磐石的地位，是从罗本岛监狱和 黑人领袖曼德拉先生共同渡过多年牢狱生活开始的，加上南非人口第一大民族祖鲁族人的选票支持，“后罗本岛时代”的南非年轻政治家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任何人在非国大里哪怕显示出一丝挑战祖玛的念头，都会被党組织说服打消念头。

罗本岛，是在南非开普敦附近的一个岛屿，是白人种族隔离当局关押非国大政治犯的地方，在历史意义上如同台湾的“绿岛”，是自由南非未来政治领袖的诞生地。曼德拉从1964到1990年在这里关押，而祖玛也从1963年起，在这里关押了10年。

刚进“罗本岛”监狱的时候，祖玛只有21岁，因为参加了曼德拉创立的武装暴动团体“民族之矛”被南非当局拘捕。当时没有经过任何正规教育的他，只是一个穷苦的热血革命青年。他很快成为监狱足球队队长，从此和包括曼德拉在内的非国大领导人建立了深厚的关系，这也成为祖玛最重要的政治人脉，从此他成为了反抗种族隔离当局的最年轻的领导人之一。

在全世界的压力之下，1990年2月11日，白人当局终于释放了曼德拉先生。南非开始走向民主化，同时，流亡海外的非国大运动领导人纷纷回国参加民主谈判和选举。未来的南非两任总统姆贝基、祖玛都在第一批回国之列。祖玛和姆贝基同龄，在海外為革命事业漂泊多年，返回祖国的时候，已经是48岁了。

曼德拉和非国大因为推翻臭名昭著种族隔离制度而获得了世人广泛的尊重，曼德拉本人也在1993年和南非时任白人总统德科勒克一起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1994年4月27日，南非第一次真正自由民主大选，曼德拉成为自由南非第一任总统。

不过从那一天起，非国大就从一个“革命党”变成了“执政党”，这些适应了密谋、罢工、谈判和暴动的革命者，一下子得穿上正装，在国会和政府机构里面管理这个国家，这对他们来说是全新的挑战。

自由时代的大位之争

大部分领导人都“适应不良”。曼德拉是一位圣人，但也是他创立了非国大的列宁式組织原则—“曼式方案”，基本是以共产党方式从上到下贯彻命令。曾经关押在罗本岛的政治领袖们，在革命成功之后，还是以类似“政治局”的方式小圈子达成妥协之后，再全党贯彻。曼德拉本人也没有试图改革革命党，和他长期一起战斗的夫人本人因为腐败入狱，曼德拉被迫和她离婚，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革命党不适应民主时代的悲剧。

但是曼德拉依然是明智的，他只任一届总统，并且在当时选对了副手，为南非带来了一些希望。1994年选举之前，当时已经52岁的姆贝基和祖玛，是两大民族科萨族、祖鲁族中最杰出的代表。曼德拉选择了并没有在罗本岛坐过牢、一直在海外流亡的姆贝基，看中的是他早年在英国的求学经历。姆贝基不属于罗本岛派系，常年在海外代表非国大，让他更加地尊重国际规范。他做副总统，能稳定住白人和外国在南非投资者的情绪。

曼德拉的选人是准确的，姆贝基1999年成为自由南非第二任总统，实施全球化经济政策，黑人中产阶级崛起，白人有继续在自由南非居住的安全感，外国对南非投资也平稳增长，经济得以起飞，南非成了耀眼的金砖国家之一。但姆贝基这个“罗本岛时代”的局外人，受到了局内人祖玛的直接挑战。

祖玛和姆贝基在1975年曾经在斯威士兰一起合作过四个月，之后各自流亡。但短暂合作，埋下了“既生瑜，何生亮”的竞争种子。1999年，祖玛成为姆贝基的副总统，政治派系斗争立刻开始。2005年，姆贝基找到了机会，祖玛被指控涉嫌在6年前的军火交易中贪污，姆贝基立刻撤销了其副总统职位。后来发现，姆贝基在这件事情上，对司法有很多干预。

这是姆贝基最大的失误。祖玛不但和非国大的“罗本岛”元老们关系深厚，最重要的是他是非国大中唯一的祖鲁人领袖，其他主要领袖都是科萨族。从1973年起，祖玛就是曼德拉安插在祖鲁人中的代表，一直处理纳塔尔事务。1994年第一次大选的时候，非国大赢了全国，唯一在祖玛的祖鲁家乡纳塔尔省惨败，输给了民族主义的自由党，也是祖玛去安抚祖鲁人心。如果祖玛离开非国大，他立刻能带走900万祖鲁人对非国大的支持，非国大也会成为在野党。

非国大无法离开祖玛。他在2007年被推选为非国大主席，并且在2008年力促非国大对姆贝基作出不信任案，姆贝基被迫辞去总统职位。经过一年过渡，2009年，祖玛如愿以偿地成为南非最高领导人至今。

草根出身，反对权贵，祖玛很受民众欢迎。在革命年代地下工作培养出来的能力，让祖玛行事远比姆贝基谨慎。他上台之后，并没有像大家猜测的那样满足民粹、惩罚富人，反而保持了姆贝基对中产阶级有利的经济政策，让金砖南非继续稳定发展。

虽然南非进入自由时代已经18年，但执政党非国大，依然是革命时代的核心框架，内部保守得让年轻人窒息，阻碍了民主政治在南非的进一步发展，祖玛总统的四个妻子，也许就是最贴切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