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共享满屋琐碎

2012-06-24 12:17蔻蔻梁
东方女性 2012年3期
关键词:暖炉起居室杂物

蔻蔻梁

费尼老头儿快70岁了。头发一看就是用碗扣着,然后沿碗边剪齐的发型。他住在苏黎世旁边一座叫做星星山的山上,距离城市不过30分钟火车,已经多少有点遗世而独立的模样。

老头儿以前是赫赫有名的ETH大学的数学教授,搞了一辈子科学,始终不忘自己年少时候的梦想──当个农民。于是在星星山买了一片地,一栋房子,退休后很彻底地当起了农民。

跟他女儿去看望费尼的时候刚下过雪。他站在屋子门前一直张望,他的两只老猫比他更有主人威严地过来把我们挨个巡视了一遍,扭头带我们进了屋。

这是一栋上下两层,地窖有个羊圈的房子。很旧很旧了,有些角落仿佛一千年没有打扫过,堆放着一些不知道来自何时何地的杂物:坏了的簸箕,干枯的花朵,蒙尘的书本……但也没有人企图去惊动它们,看它们的样子,还可以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地板嘎吱作响。费尼带我们走进已经烧得暖烘烘的起居室。他自己在起居室中央砌了一个巨大而美丽的绿色烧釉的暖炉。暖炉是中空的,里面放了好几个布口袋,口袋里装着樱桃的核或者葡萄的核,被暖炉烤得热乎乎的,还散发着坚果的香气。费尼给大家每人发了一个这样的暖包抱在怀里,大家舒适地坐下,猫直接跳到了最温暖的位置。

费尼从不扔掉任何一样东西,他像兔子那样喜欢从四处把东西搬回家。所以这个木屋里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物品数量。门外有几十棵苹果树,12箱蜜蜂,羊圈里的14只羊,3只鸡,屋子里有100多把勺子,90多把刀,4部钢琴,300个木工刨子,200多个碗,3000多本书,50多盏灯,20多个闹钟,30多个锅,12张桌子,21张椅子,还有数十倍于以上所提及的杂物。费尼和它们住在一起。

“我收集一切。”费尼说,“不过这些东西一半是我太太的。”费尼太太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在他们来到这个房子里的第五个年头,太太就患病。女儿已经大了,在柏林,是个艺术家。屋子里四处都是他和太太年轻时候的照片,泛黄的黑白照片里的费尼高瘦儒雅,太太看起来明媚非常,头发逆着光线飞舞,有敏感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细纹非常动人。“她是个诗人。”费尼说,“我们都喜欢二手市场。”

费尼从不为这一屋子杂物发愁。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我们看来杂乱无章的食物在他脑子里都用某种精确的数学排列法分布着,无论他想寻找任何东西,都能直接把它拿出来。

“时间太少。”吃完饭,费尼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我想学弹钢琴,还想学冲洗照片,楼下暗室里还藏了三套最好的放大机呢,单位淘汰的,那可真是好机器……”费尼一边给我们倒酒一边说,那酒是他用今年收成的苹果自己酿的。用不完的五大筐苹果现在还在地窖里,他打算天气好的时候把它们切成片,晒干了当零食。

星星山的夜晚很黑。费尼从他所有灯里选了两盏,然后点起蜡烛。桌上那朵梅花在夜晚开始吐露香气。“爸爸给我们弹琴吧!”女儿建议。费尼找出一部手风琴,坐在一张看起来比他更老的木椅子上,朴实的琴声从琴键上流淌出来。他长了一双农民的手,厚实,粗短而有力,和他睿智的目光及瘦削的面容形成强烈反差。没有人说话,苹果酒烈度很高,尤其在冬夜里,暖炉前,让人昏沉欲睡。女儿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在拉琴的爸爸,一边小声地跟着琴声哼唱。费尼看看女儿,目光一直透过天花板,很远很远,看着我们都看不见的某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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