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艾婧楼志新
[摘要]方言可以成为文学创作中刻画人物角色和感情表达的得力工具。方言俗语也是很多经典文学的重要成分并且与普通话各有不同的审美特征和表达优势。《女神》是一部著名的文学作品,但是里面却含有方言词汇、语法和句法。本文通过考察作者生活环境以及创作背景来研究作品中运用方言俗语的原因以及它们在作品中所展现出来的功能,以求更好 地体会作品的独特魅力。
[关键词]《女神》;方言词语;方言语法;方言句法
Abstract:The dialect can be a literary creation of depicting characters and excellent tool to express feelings. Dialect proverb is also a lot of the important composition and classic literature with mandarin each have different aesthetic and express advantage. The "goddess" is a famous literary works, but the inside is containing dialect vocabulary, grammar and syntax. 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author living environment, and creative background to study the works using dialects of the reasons and they are saying in works reveal a function, in order to better find works unique charm.
key words:“goddess”; Dialect words; Dialect grammar; Dialect syntax
[中图分类号] H172.3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女神》拥有非常庞大的语汇系统,方言不仅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成分,而且是它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考察作者的生平与创作时的背景对《女神》的方言现象进行研究,有助于深入体会这一作品的独特魅力。
一、作者使用方言的动机
《女神》中出现方言现象与郭沫若生活的地域、家庭环境以及教育背景是分不开的。
郭沫若出生于四川乐山县沙湾镇。根据历史记载此地常年战乱,人多逃亡以至于本地的土著人甚少,外省移民大量流入。来自各方言区的移民经过长期共同生活不断融合,形成了现在的乐山方言。
有观点认为“郭沫若在创作《女神》中的诗篇时,他在汉语普通话中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等情况下,间或采用了一些乐山方言词语,这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女神》中不随便采入方言、口语。但是,如非方言、口语不足以发挥效力时,诗人也用方言、口语,但又使你感觉不到它是方言、口语。在新诗的开创时期能自觉地、得心应手地驾御方言、口语,使之与书面语言浑然一体,《女神》堪称独到”。方言、口语的确能弥补非方言语言的不足,上述观点看似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国务院是在1956年颁布的推广普通话的指示,在郭沫若创作《女神》时,显然是没有全国推广普通话的时代背景的,作家完全依靠自己的语言经历和积累进行创作,并不会存在非方言口语不足以发挥效力的情况,这一观点应该只是对作者创作心理的一种揣测。
还有一种观点是《女神》中出现方言现象并不是作者故意的、有意识的,而是在创作的时候“潜意识地复活了他的家乡方言”。笔者支持这种观点。其实这种无意识复活自己家乡语言的情况在全国推广普通话的时代背景下是普遍存在的,特别体现在生活于西南官方话区的人身上,而且这种普遍的现象还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四川普通话”,即俗话说的“川普”。
著名作家创作时使用“川普”,或许这样的观点有点可笑,其实并不然。从他的成长经历来看:第一,他从出生到1906年,14年的时间就一直生活在出生地沙湾,18岁以前并未离开过乐山,22年时间一直生活在西南官方话区,一直到1913年10月因求学而离开四川。在郭沫若成长的22年里,乡土方言就一直伴随着他并深深遗留在他的脑海中;第二,对于郭沫若来说,青少年时期对他影响最大的两个人,一是他的母亲杜邀珍,另外一个是私塾的教师沈焕章。根据现有资料来看,这两个人都不是也不可能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来启蒙和教导郭沫若的;第三,当时也没有电视这样的媒体可以让他接触到普通话,郭沫若在四川生活的22年应该很少接触到普通话。
从郭沫若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可以得知《女神》中出现方言和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口语有关,这种观点可以从他自己所说的话中得到证实。郭沫若曾经说过:“在民八、民九之交,那种发作时时来袭击我。一来袭击,我便和扶着乩笔的人一样,写起诗来。有时连写也写不赢。”“写也写不赢”这句简单的表达,对于同样生活在四川的人来说非常亲切,或许只有这个区域中的人才能体会到特殊的韵味,因为这就是四川方言,意思就是灵感爆发,手上的笔跟不上灵感的速度,无法快速地把灵感展现在纸上。
经过分析可以看出,郭沫若《女神》使用乐山方言并不是故意的,也并不是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所以才选用方言表达,他只是在创作“口语诗”的动机的影响下无意识地“部分复活了他的家乡语言”。《女神》一出版就受到高度的赞扬。不管是它自由支配的行文结构、多样的诗歌形式还是通俗不羁的语言表达方式都符合当时的历史发展要求。《女神》中的带有方言现象的语言是完全符合“五四时代暴飚突进的时代精神”的。因此也并不影响《女神》的地位和价值,反而使其成了“时代的产儿”并且推动这个时代的前进。
二、《女神》中的方言现象
(一)词汇方面
《女神》中的方言现象主要表现在词汇、语法和句法中,其中出现的方言词汇,大多都比较容易懂,因为同是属于北方方言区。比如:“他那筋脉隆起的金手”(《雷峰塔下•其一》);“返向那沉黑的海底流泪偷生”(《“蜜桑索罗普”之夜歌》);类似“灶头”、“烟筒”、“脑经”等这些词语都非常贴切而且富有表现力。但是仍然有一些四川方言词汇对于非本方言区的读者来说比较艰涩。主要是实词,比如:
(1)你又把我推倒,/我又把你揎倒。———《光海》
(2)a:塔下的河岸刀截了一样斩齐;b:就好像一个跳舞的女郎将就你看。———《金字塔》
(3)白云呀!你是不是解渴的凌冰?———《新月与白云》
(4)嗳!你横顺爱说这样疯癫识倒的话。———《湘累》
“揎倒”是一个方言词语,意思和“推倒”一样就是“推倒、推翻”的意思,这里不难看出,因为前面一句已经用了“推倒”这个词,后面换了一个同样意思的词语,不仅避免了重复,而且显示出了词汇的丰富多彩。“揎”在四川方言中就是一个形象的动词,就是指“推”这个动作,意义一样。如果实在要挑出一点不同,那就是“揎”一般指轻轻推,如轻推一下人,但是如果是使劲推移个很重的物体,如一个重箱子,四川方言里面也用“推”,这就是这两个词细微的差别。“斩齐”意思就是“整齐”,“斩”是一个动词,一般与“刀”搭配,这个词语是非常准确形象的。不难想象,一把长短不一的杂草,用刀在半腰斩下去,这样截断的一把草的横截面几乎是一个平面。这个词所形容的“齐”是简单的“整齐”所不能表达的,形象的方言词语使得意思表达更加准确。“将就”这个词包含有乐于靠拢的意思,但是与“勉强适应”不同。在方言语境中,“将就”一词大概就是“谦让、迁就、顺着某人的意思去做……”往往出现在一个人很努力做一件事想要求得另外一个人的满意,但是怎么做都得不到他的欢心的情景。在四川,很努力的那个人一旦不耐烦了就会说“你到底要咋子?我难得将就你噢”。在文中,这个词语蕴含了女性以其娇羞、妩媚、活泼的姿态以讨得对方的欢心,或者说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展现自己的魅力。“凌冰”是指“冰”,乐山人往往称“冰”为“凌冰儿”,是个儿化词,但是“凌冰儿”并不是指方方正正的冰块,而是指自然凝结成的冰。如大雪之后,凝结在树叶或者树干上的金莹剔透的冰,这种形态是雪聚集之后凝结而成的,是不能认为塑造的。人为制造的冰称为“冰块”。乐山人称为“凌冰儿”往往包含有一种姿态可爱,令人喜爱的意味。而这里将“凌冰儿”的“儿”这一后缀省略变成了一个双音词,在诗歌中这样的词更加响亮。“横顺”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总是”包含有一种蛮不讲理的意思;“疯癫识倒”的意思是“疯癫、颠倒错乱”之意,富于地域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