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职场上跟同事爆发的最大一次不愉快说起来简直丢人。
有一天我在淘宝上买的一个小包到货了。小包很小,只能放进一本护照、几张信用卡、若干钞票、一个登机牌,若再勉强撑一个iPhone进去,就会变形。它价值四五百大洋,办公室里的朋友们开始围殴它太小、太贵、太不实用。
“可是,它很漂亮啊。”我企图为它,或者说为自己辩解。
“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再说,四五百元可以买个很漂亮的大包包了,还实用。”
“可是我很喜欢它,它让我开心。”我不死心地向她们介绍设计的精妙,在小小的空间里如何做足了文章。
于是被批评的角色迅速从包包变成了我。我被她们批判成一个小资情调泛滥、不懂得过日子、不晓得柴米油盐贵的花架子。
在她们眼里,三四百块的钞票,应该买到同等价值甚至超出其价值的货品。而在我眼里,能买到货品是钱的基本职能,如果它还能买到快乐,就距离“万能”更近了一步。
不久前,我去了老挝。这是全亚洲最穷的国家,穷得连国家公务员月收入都只有60美元,而这已经算富有的中产了。更多的村落里,每户人家每天的生活费用不足2美元。而这里“一户”人家的概念,往往是七八口人甚至更多。
就在这样贫穷的村落里,妇女们用蚕丝织造出蔚若云霞的织物,用矿石给天然的织物染色,织物有着夺目而沉着的色彩、细密而丰美的图案。她们的房子是茅草房,地板是黄土地,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织的土布。但在裙角下、蚊帐边、坐垫上,陡然出现了比7月的晚霞还繁美的真丝织锦,真叫人惊叹。
这与贫困生活如此不匹配的繁美,有用吗?当然没用。这些村庄人迹罕至,连把它们卖给游客换成钱的用处都没有。但即便是这样,制作织锦依然是老挝女人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在那个月的旅行里,我时常诧异于老挝人的满足和快乐。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最懒惰的民族,如果他们觉得一件事没有“乐趣”,就不会做。守着山林、河流等大好资源不利用,国外投资者简直都要急疯了,而老挝人只是觉得应该轻松一点儿。稻子总是要慢慢长的,时间总是要慢慢过的,不如先唱首情歌?
做有用的事、交有用的朋友、做有用的人,这是我们从小到大聆听的教诲。父母和学校教育我们,康庄大道只有一条,人生成就只有一种,所以我们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去赚钱。可有些人就是天生喜欢夏日里一场汗津津的午睡之后,在路边找老太婆叽叽咕咕说一些傻话;另外一些人则天生喜欢在街上乱晃荡,找男人谈恋爱开派对;我小时候还认识一个更无聊的小孩儿,他最喜欢的事,是研究如何只摸到大蚂蚁的屁股,而不触到它的头。
城市给一切都贴上了价格标签,包括理想、诗意、美好、自由、快乐,那么你为这些东西标多高的价码?300块钱的加班费是否可以换取一个陪家人和朋友的周末?70平方米的房子够不够“镇压”你追求儿时梦想的蠢动?
有意思的是,跟老太婆说傻话的人后来变成了蒲松龄,专门跟男人谈恋爱开派对的变成了萨冈,连那个摸蚂蚁屁股的童年玩伴现在也在美国一所大学里做了昆虫学教授。他们那些没用的本领和兴趣,发狠了坚持下去,最终都有用起来。世界上所有看似无用的“蠢事”和“傻事”恐怕都是这样,你只要铁了心一直做下去,它就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有用起来,在那些人头攒动的康庄大道旁,开出一朵朵绚烂的火花。
而这些火花并不是成就本身,它们只不过是我们独立自由人格的倒影,以及放肆奔跑的快乐足迹。总有些快乐,值得我们奋不顾身。
(士心摘自《女友·校园》)
作者简介:
蔻蔻梁,一个曾经的媒体“白骨精”,为工作打拼多年,却为了实现梦想,毅然放弃了眼前的康庄大道,辞职后只身环游世界。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有用的生活和快乐的生活,她会如何选择,你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