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脸蛋去领奖

孟宪歧

这是一个边陲小城，地处交通枢纽，来往客商众多，店铺林立。其中有一个服装专卖店，店主是一位姑娘，名叫柳叶。柳叶今年已经28岁了，仍是单身，按如今的称呼，应该叫“剩女”了。这么大的姑娘还没有出嫁，一定有缘故。是柳叶长得不漂亮吗？不是。柳叶是少见的大美人儿，身材高挑，眉清目秀，追她的男人多了去；是柳叶家庭条件不好吗？恰恰相反，就她这个小服装店，年收入就超过10万。那是什么原因让柳叶至今没有觅得如意郎君呢？父母劝她说：“都快成老姑娘了，还没玩够呀？赶紧找个男人结婚吧！”柳叶却一点也不着急，她说：“不到30岁，我绝不考虑结婚，趁年轻我要好好潇洒潇洒，结了婚就没时间潇洒啦！”

这天，柳叶刚把店门打开，就见走来一个男人，正在左顾右盼。这男人大约三十来岁，个子不高不矮，穿着讲究，模样长得很像郭富城，脸庞轮廓分明，皮肤细腻红润。他见柳叶站在店里，就微笑着问：“这位小老板，打扰您了，我想在这地方买一处商铺，您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吗？至于价钱不是问题。”郭富城是柳叶心目中的偶像，这人长得像郭富城，给她的印象不坏，就说：“我这店铺早就想转让了，一直没有合适的主。你如果有诚意，不妨咱们坐下来谈谈。”柳叶说的是实话，她早就打算把这店铺租出去，光租金一年就能拿到近10万元。她姐夫在南方开大公司，早就让她过去帮忙。

通过交谈，柳叶知道这男人名字叫葛长军，是山东人，来这里经商。葛长军还把他的身份证给柳叶看了，他愿意出个好价钱，把柳叶的店铺买下来。柳叶看葛长军很有诚意，就开了个不高也不低的价说：“我本来不想卖，只想出租，既然你愿意买，就按每平米1万元，这店铺一共80平米，就80万。”葛长军立即说：“没问题，就按你说的价，明天就办手续。”柳叶看葛长军出手大方，心里高兴，就答应下来。可是谈完价钱，葛长军又说：“我初来乍到，情况不熟，也没有什么经验，我希望你能帮我一阵子，我一个月可以给你8000元工资。”

柳叶一听，觉得工钱给得还真不少，其实他们这地方一般用工每月也就两千多块，况且她对葛长军的印象也不错，当时就答应下来。

很快店铺就开张了。葛长军听了柳叶的建议，开了个名牌服装代理专卖店。生意出奇的好，忙得柳叶手脚不停。葛长军除了联系业务偶尔外出，平时也在店里打点生意，两个人配合默契，时间一长，柳叶对葛长军的好感日益加深，葛长军对柳叶的关心也与日俱增。一天晚上，葛长军和柳叶关好店门，葛长军把柳叶轻轻揽进自己的怀里，小声说：“柳叶，我喜欢你！”柳叶两颊绯红，挣脱葛长军的怀抱，温柔地对他说：“我对你还不太了解，我需要时间，行吗？”葛长军马上说：“我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有一天，葛长军在挂衣服时，不小心衣架倒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柳叶见了急忙跑过来，用她那纤细柔嫩的手抚摩着葛长军的脸，边抚摩边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伤着吧？”葛长军一把攥着柳叶的手说：“没事，谢谢你！”柳叶缩回手，她在抚摩葛长军的脸时明显地感觉到，葛长军的脸表面上很光滑细嫩，可里面却一处软一处硬，好像有疤瘌似的。她顺口问了句：“怎么？你的脸受过伤？”葛长军似乎有点紧张地说：“没有哇，一生下来就这样。”

后来又有一次，柳叶又有意去抚摩葛长军的脸，感觉确实与别人的脸不一样，就如同拙劣的医生在给患者缝合伤口时没有缝好，有松有紧，看着没啥，可摸起来就感觉不佳。

柳叶跟葛长军的关系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相处着，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一年。那天，柳叶在家看电视，看的是河南台，插播广告时，一则公安局的通告引起她的注意。通告说，河南某县某银行副行长携巨款潜逃已经一年了，至今仍然没有归案。这位副行长名叫张照星，现年31岁，身高1.75米。电视上还登出了他的照片，说如有知情者提供线索协助抓捕归案，将重奖10万元。电话号码515188588。柳叶觉得这号码好记，谐音就是“我要我要发发我发发”。

后来，柳叶在店里没有顾客时，就跟葛长军说了那则公安局通告的事。葛长军不以为然地说：“现在这种事多了，随便打开电视看看报纸，屡见不鲜。”

柳叶跟葛长军开起了玩笑：“我看你的身份挺神秘的，那个副行长不会就是你吧？身高、口音、年龄都和你相仿，又那么有钱。咱们相处有一年多了，你家在哪，家里都有什么人，你从来不说，也不跟任何人联系。”

葛长军大吃一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柳叶，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我跟那人的长相根本就不一样，再说了，我还没机会跟你说我家里的情况，不能瞎怀疑啊！”

柳叶“咯咯”笑起来说：“我逗你玩呢，怎么当真啦？那人你也没见过，咋知道他和你长得不一样呢？”

葛长军也笑着说：“我也是瞎猜的。跟你实话说吧，我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父母早亡，我又没有哥姐弟妹，是爷爷把我拉扯大的，爷爷前年也没了。唯一的一位叔叔是精神病，去年掉进黄河淹死了。”

柳叶瞪着大眼睛夸张地说：“你好可怜哟，万千苦难集一身啊！”

柳叶一如既往，每天早来晚走，兢兢业业给葛长军打理着店铺。葛长军非常满意，夸奖说：“到年底，一定给你封一个大红包！”但葛长军没有看出来，柳叶对他脸皮里那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始终有怀疑，她想在对葛长军托付终身前，从侧面对他了解一下。但葛长军却对他家情况守口如瓶，柳叶问得多了，他就应付说老家在山东聊城一个叫葛寨的村子，但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柳叶偷偷往葛长军说过的地方打过电话，可那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村。柳叶因此更加深了对葛长军的怀疑。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表面上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暗地里已经跟那个举报电话联系上了。她想，如果葛长军是那个逃犯，她举报了，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如果他不是逃犯，她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葛长军了。

两天后，三位陌生人来到店里，把葛长军带走了。

又过了两天，公安局来人把店贴了封条。公安局负责人和蔼地对柳叶说：“葛长军涉嫌贪污挪用公款，希望你配合我们，把他在这里的情况说明一下。”柳叶原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爽快地跟公安局的人走了。

原来那葛长军就是张照星，原先在河南某县某银行当副行长，家里有妻子女儿，可以说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可他不满行里一把手颐指气使的作派，更看不惯行长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在他们行里，行长就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虽说行里的钱都是国家和人民的，可他一手遮天一支笔签字，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行长知道他有意见，就处处给他小鞋穿。张照星由此滋生了捞一把后逃之夭夭的念头，利用各种机会贪污转移资金。

行里的规章制度虽然健全，但因为行长的无能漏洞很多，张照星几年工夫就弄到了一大笔钱。他跟行长说得了抑郁症，请了半年的病假。行长觉得他上班反而多事，不上班也无所谓，就准了他的假。谁知半年后仍然不见他的踪影，跟他也联系不上，家里对他的行踪也毫无知觉。直到张照星的妻子领着女儿来行里朝行长要人，说行里派丈夫出去学习半年，却把人给学习没了，行长这才猛然醒悟，立即查账。这一查不要紧，一大笔亏空暴露了出来。因为涉及资金数额很大，公安机关迅速介入，行长因此被撤职，张照星被通缉。不过，这时离张照星离家出走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张照星早就办了几张假身份证，把巨款分别存入了好几家银行。他先是来到南方某城市，在一家私人整容院按照郭富城的脸形做了整容手术，彻底改变了他的脸。只可惜他虽然花了大价钱，那整容师的技术却太差劲，皮肤表面看上去是不错，里面却疙疙瘩瘩，被柳叶那么一摸就摸出了问题。张照星改头换面后，又来到北方这个边陲小城，按照现在的面貌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开了服装店。他认为这样一来，先前那个张照星已经从世界上永远消失了，现在的他要重新开始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至于他的妻子女儿，他想过几年等这事消停了，再把她们偷偷接来。

令张照星没有想到的是，他认识了柳叶，也被柳叶的美貌迷住了。但他迟迟没有向柳叶求婚，原因主要还是考虑他原来的妻子女儿。他本来就已经对不起她们了。如今她们一定饱受着别人的白眼和蔑视，母女二人会终日以泪洗脸的。如果他再和柳叶搞在一起，就更没有人性了。因此他和柳叶的关系一直没有向更深的方向发展。只是他没有想到，聪明的柳叶在他脸上那么一摸，就把他的原形给摸出来了。

张照星被缉拿归案，柳叶把当初张照星买店铺的钱返还了国家，店铺还归她所有。

聪明的柳叶不但在她的人生履历上又多了一次经验，而且还得到了一笔10万元的奖金。她真庆幸自己没有陷入爱情的漩涡里。 ■

（责编：何碧 图：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