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

袁天胜

有根回来了，是抬着回来的。一路上少不了村里人的指手画脚议论。说有根现在又成了没根的人，还是没根的命。

有根曾是村里称道的勤快人。忙时种田。田里不忙就做帮工，农闲时出去打工，一年365天，没哪天闲过。率先在村里建起了三间大瓦房，惹得做媒的没少来。有根挑来拣去，找了个漂亮媳妇。

一次，出去打工。老婆丢下孩子跟工头跑了。从此，有根再也不出去打工，种田也没积极性了。闲时宁可在村里游荡，看人家玩扑克麻将，也不去做帮工。不想再讨个媳妇过日子。人家做媒也不接受。有根成了“没根”的人。成了村里出名的混子。

眼瞅着细根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了。还是旧时三间瓦房。有人劝他，孩子大了。要用钱了，要想主意多赚钱。皇帝不急。太监急。牛大自耕田。一代管一代。有根说得人家一鼻子灰。

村里大人教育小孩总说，不要学有根，做事没根，二流子，甩膀子。好吃懒做吃幌子(没得吃)。

一天，在外闲逛的有根看到乌云密布天空，大雨即将来临，就准备回家。路过寡妇阿桂子家门口时，听到有人喊，有根，帮帮忙。一看。阿桂子正在院子里气喘吁吁。手忙脚乱收麦子。一个人被院里满地的麦子淹没了。

有根平时几乎不去阿桂子家，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阿桂子的独生女在外读书，平常总是她一人在家。有根看她那样急，犹豫了下就进院帮忙。一个拉來一个扶。一个扫来一个推。很快。麦子堆成小山。有根跟阿桂子一起用塑料纸盖好麦堆。望着收好的麦子。阿桂子冲有根一笑。有根也是一笑。

有根正要走。忽然，大雨倾盆，箭射般，打在地上噼啪响。阿桂子柔声细语地说，躲会雨再走吧。

大雨哗哗下，两个人心里都像有只青蛙在乱跳。却没话说。半响，阿桂子打开话匣，有根啊。细根子不小了，要想主意赚钱啊。

有根听了。心里一哆嗦，鼻子一酸。唉，没女人，哪像个家。家都没有，能干什么?阿桂子劝他。那就找个女的过日子。有根脑袋一耷，唉声叹气地说，不想找。

阿桂子看他那样子，心里一颤。忽然。看到他肩头破了，就拿出针线说，来，把衣服脱了，给你补补。有根说。不用了，自己回去补。阿桂子嗔怪他，来!怕吃了你?有根还是不肯。

阿桂子假怒。不脱，那就在你身上补。说着就靠过来。阿桂子一靠过来，有根就想起老婆来，想起面黄肌瘦的细根子，心里苦水泛泛的。嗅到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女人味。感觉自己像一个饥饿的人面对一盘美餐。但有根努力克制住自己。

阿桂子缝完最后一针后，俯身咬断线头时，双乳贴在有根前胸。有根感觉触电一般。猛地抱住阿桂子。两个人的情欲堤坝一触即溃。

风停雨住。晴空万里。事后，两个人都轻松地舒了口气。突然阿桂子抓住有根的手说。我们两家一起过吧!

有根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倏尔消逝，摇摇头。阿桂子不解。我们两家一起过。不好吗?我没男人苦，你没女人也难啊!就算是为了孩子们吧。

有根迟疑了下说：那好吧，为了孩子，我们先互相帮助吧。至于两家合起来过，再说吧。

那次事情后。两家互相帮衬着做活计，确实省劲得多。麦子收了，秧插了。农忙一结束。阿桂子要有根出去打工。赚钱了，两家凑凑重新砌个房子，好两家并起来过。临走前，有根对阿桂子很认真地说，我出去打工了，细根子就交给你照顾了。阿桂子连连点头，放心。放心，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嘛。

没想到，三个月后。有根被抬着回来了。他一到家，刚躺到床上。就让细根子请阿桂子来。阿桂子一来，就坐到有根床头。有根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摇着说。我攀高。脊椎跌断了，治不好了。我这样子，你不会跟我了吧……然后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阿桂子泪水涟涟，是我害了你!你要还是单身，不要你出去打工。就不会出这事了。呜呜……

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你现在还跟我吗?有根眼泪汩汩地问。

阿桂子连连点头，跟，跟。

有根眼睛一亮，真的?

阿桂子咬着牙边点头边说。真的!

有根猛地起身，大声说，那我们就合起来好好过日子吧!

阿桂子瞪大眼睛说。你没事?有根笑嘻嘻说。我没事，只是想找个过一辈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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