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东
人人都爱奢侈品。中国人自也不例外。所以,毕马威与汇丰的研究报告都认为,中国将成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市场,汇丰的报告更指出,中国今年将超越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市场。能够支撑这个世界第一的,毫无疑问,是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由此带来的私人财富的集聚。
尽管奢侈品在中国大行其道引发了诸多非议,但奢侈品消费同样象征着打破了原来的政治至上的阶级格局,金钱解构了旧式的阶级鸿沟,而让贵族消费、特供消费走下神坛,人们在消费领域对奢侈品的消费,实现某种平等。随之而来的,是一定意义上社会平等的实现。毫无疑问,在奢侈品统治的地方,过去一些封建的、宗法的以及田园牧歌式古老的传统被彻底破坏了,一种新的关系正在成长。
当奢侈品无所阻挡地君临天下,在大众层面,其形象却日益负面。在引发公众高度关注的公共事件中,奢侈品大多在现场,成为引爆公众情绪的一个触媒。因此,与奢侈品消费相伴随的,总是摆不脱贪渎、暴富、小三、二奶、穷奢极欲等负面评价。这一点上,奢侈品真是比窦娥还冤。
细究,这与中国社会的奢侈品畸形消费紧密关联。
虽然中国推行市场经济已近20年,但中国依然是一个资源高度集中的社会。在获取某种亲密关系或保护关系,以确保财富安全和增长的过程中,奢侈品当仁不让地扮演了特殊的角色,成了润滑剂。
权贵与新富的结盟,使传统的经济活动更具垄断性。新富们也就更加注重权势关系网络的经营,而不是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以及管理水平的提升,经济发展的动力也就渐渐失去了,人们更注重财富的重新分配,而不是创造。
而一些权贵也毫不掩饰对于财富和奢侈消费的追求。
不仅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喜欢奢侈品,他们周围的特定关系人,也成了奢侈品的当然消费者。
从公开的各式贪渎案件里,我们可以得到充分佐证。
奢侈品不断出现在各类惨烈的公共事件中,也不断出现在各式查处贪官污吏的公开报道中,一再刺激了公众的感官和情绪,奢侈品不幸成为代罪羔羊,成为公众愤怒情绪宣泄的出口。
奢侈品成为众矢之的,套用弗洛伊德的发现,这是一种“移情”,即人们把对某种事物和事件的情感,转移到了另一种事物身上。
公众痛恨的并不是奢侈品本身,也不是正常的奢侈品消费行为,而是对奢侈品的畸形消费行为所代言的故事的愤怒。
奢侈品在中国的消费出现畸形,除了经济快速发展财富累积的原因,更大的动力源自于腐蚀性的政商勾结型消费、权力型消费、寻租式消费。
被公开的贪渎案中,每一件奢侈品背后,都有一个政商勾结寻租的故事。而在这样的过程中,原本应该属于公众和社会的财富,迅速被转移掠夺。公众无法分享社会经济发展的成果。这也是一边GDP高歌猛进,却难以惠及大多数社会成员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经济发展,民生却日益艰难的时候,任何对于奢侈品的炫耀式消费和畸形爱好,都直接刺激了公众的情绪,让公众的被劫掠感更加强烈。而每一次具体的悲剧性事件中,奢侈品与当事人的傲慢,都成了煽动公众愤怒情绪的蝴蝶翅膀,而且越来越严重。
依托政商勾结的畸形奢侈品消费,不仅挑战着中国社会的司法,影响着社会的经济活力和公众的道德,同时也在摧毁着奢侈品本身的商业神话。奢侈品形象在中国公众中和媒体上形象的跌落,就是个指标。
对于中国社会而言,只有在社会制度建设上取得进展,真正割断了政商之间的利益输送,并让公众分享社会经济发展的成果,消弭了公众痛恨的情绪,奢侈品在中国的形象,也才能复归其商业面目。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摘自《中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