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筑梦

2012-04-29 00:00:00PinkyVicky
户外探险 2012年9期

“旅途中会不会吵架?”一般人听到Pinky和Vicky十多年来共同旅行的经历,都会问这个问题,Pinky总是回答,“常常啊!”当年第一次到杭州时,看别人在西湖上划船很悠闲,她们也去租了一艘船来划,而且天真地把西湖当成台中中山公园的湖,但西湖比她们想像的大很多,别人都是五六个人一艘船,只有她们是两个人,好不容易划到接近湖心亭,湖水因风势吹起波澜,岸边似乎在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划了半天手酸不已,结果还在原地打转,Vicky怒气冲冲,指天立誓:“她这辈子永远不要再来杭州和Pinky划船了。”接着,把桨丢在船上,双手抱胸。故事的结局当然是回到岸上了—只不过,从头到尾,都是Pinky一个人奋力划回去的。当然,有人接着会问:“那你们干吗还来啊?”这个问题或许一时无法说清,因为“旅伴的意义”无论对于谁来说,都只属于自己,却关于对方。

张潮在《幽梦影》中提到:“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 Pinky曾思索她们算是知己吗?她们是如此不同……一快一慢,一动一静,一个坚硬如石,一个柔软如水,一个如太阳,光芒四射,另一个则似月亮,阴晴圆缺,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却一次又一次踏上旅程,踏上归途,转眼22年。

Pinky和Vicky第一次决心一起出发那天,也是雨天。灯下的Pinky,却在作有生以来最大的决定,一直是待在温室的花朵,决心走出去接受日晒雨淋,一旦决定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一点不习惯。一直在为将来模糊的幸福忍耐着,已超过20岁的她,难道就这样一直浪费生命?沉浸在无聊的课程,无聊的考试里?

那是1990年11月30日的夜晚,经过好几个月冗长的讨论,考虑各种可能性,Pinky和Vicky还是决定离开大学校园,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到国外游历,形形色色的人才是最好的老师,她们都相信,真正的学习不是在书本中,而是在旅途上。

Pinky和Vicky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逸出社会的常轨,踏上追求自己的道路,事实上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却清楚地知道她们不要什么。大学生活的最后一天,在渴望自由及不耐中度过,Pinky所有的学习,只为了此刻的选择,除了思想,她一无所有。天气如此安好,如碎浪,丝绵的云,有一意外之友,送别千里,有坦然的心。

脱离了学生的身份,走入社会,就像离开村落的保护,走进沙漠,原来准备的一切,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显得微不足道,烈日高照,坐在骆驼背上昏昏欲睡,她们的影子投射在沙地上,显得很不真实。

她们在沙漠的边缘小镇采购补给,准备进入沙漠探险,尽可能准备骆驼、饮水、食物、毯子、地图,倾听走过的人诉说经验,分辨哪些是有用的信息,哪些是道听途说夸大其辞,惟一可以依赖的是对旅伴的信任,心知遇到紧急情况,会为了维护对方冒生命危险,在严苛的环境中,这是生存惟一的机会。不过,那时她们还不知道旅途远超乎想像的艰困,幸好如此,否则恐怕没有出发的勇气吧!

如果当初她们没有离开校园,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说服自己妥协,轻松毕业,顶着知名大学的光环,考进毕业那几年大量成立的新银行,然后结婚、生子、买房子,就像大多数其他同学一样,利用难得的休假出国,笑谈年少对旅行的痴狂。平顺而幸福的生活却不是她们要的。自己到底要什么呢?看到Vicky坚定的步伐消失在地平线,Pinky曾在沙漠的月光下苦苦思索。

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中,她们却发现各自的目的地不同,在沙漠中,看见不同的海市蜃楼,她们各有一张地图,指向不同的绿洲,不必讨论,自然而然接受这样的结果,把装备及骆驼重新分配,独自走向未知,旅伴不必一路相陪,在人生的转折点,曾经同行,患难与共,那股相濡以沫的感情,很难向别人说明。

随后Vicky去了日本,大量收集旅行的信息,Pinky在台湾,全力充实自己,在人生的旅程中,载沉载浮,至少累积了无数碰壁的经验。

Vicky曾经问Pinky:“会后悔吗”?

“那不是我的习惯”。 Pinky说,“下决定很慢,但是愿意为决定付出一切代价,坚持到底。”

回想在1999年6月13日,Pinky与Vicky一起经历了单车环球旅途中最大的磨难,Pinky在澳大利亚大洋路靠近十二门徒岩的山路上发生意外,从自行车上摔下,头盔破裂,脑震荡昏迷,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经过一连串的紧急救援,当Vicky在墨尔本Alfred医院的加护病房里陪着昏迷不醒的Pinky时,看着病床上的心电图,内心自责不已,暗暗许下心愿:“Pinky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她醒来,不管她想做什么,都会帮助她完成。”

一个星期后,当Pinky恢复意识,Vicky问她:“此刻你最想完成的梦想是什么”? Pinky回答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写作。“那么,白河好不好?”她们一起环岛时,在台南白河认识书法家陈世宪,透过他的介绍,找到一个稻田旁的房子,Pinky被安顿好后,Vicky出发到澳洲穿越中澳沙漠,Pinky在那里足不出户两个月,虽然,当时她还有脑震荡的后遗症,看所有的影像都是双重的,在那里她写出了第一本书—《单车飞起来》。

那次意外,对她们二人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Vicky了解到人的脆弱,克服内心的恐惧,找到自己和外在世界和谐共处的平静,Pinky的个性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委曲求全到敢爱敢恨,勇于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

2001年10月,她们站在好望角的灯塔远望印度洋和太平洋交会,海面上并没有想像中有一条两大洋互相激荡的明显痕迹,平静无波,1497年葡萄牙航海家达伽玛经过时,却是惊涛裂岸,狂风暴雨,吓得大部分船员想要回航,达迦玛执意向前,一心想要找到印度,终于开辟一条通往东方的新航道。够了吗?多年的坚持,一次又一次的旅程累积经验,她们两个人终于跋涉千山,越过万水,来到这个探险史上的著名转折点,当历史事件远去,历史场景大多显得平凡,只不过是一个大陆最南端的角,一群海鸥在海面上飞翔,像不断移动的曲线,此时此刻,她们知道,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径已经消失了,就算她们现在重头再来,不过是浪费时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情。

不过有一天,当她们年老,再也没有力气创造新的回忆,也许她们会感谢彼此——“你是最好的旅伴”。但是,不是现在,世界很大,Pinky与Vicky还有很长的路没走过,还有很多的人没遇到,不是停下脚步的时候,当她们决定走进沙漠,沙漠就会一辈子跟着她们,不论她们身处多么舒适的环境,她们都会回到那里,即使连沙漠都已改变,骆驼只供观光客骑乘,贝都因人在城镇打工,太阳落入地平线,又在地平线升起的壮观景象,至今不变。

或许无论如何思索旅伴的定义,都没有标准答案,在正确的时间遇见了正确的对方,是彼此最大的幸运,相濡以沫的搭档啊,下一次,什么时候出发?

Pinky江心静

台湾人,曾任外文编辑、翻译和记者,对文字敏感,慢条斯理。

Vicky林存青

台湾人,曽是电信公司业务工程师,擅长影像,动作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