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先生取了个英文名,叫贝格海德。朋友们都很好奇,觉得这个名字与外国某名门望族有联系,要不就是有什么寓意深奥的说法。其实,贝格海德就是英文Big head (大头)的谐音罢了。
大头先生也有青春年少时,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衫,也能穿出白马王子的范儿。只是,他那时极瘦,显得脑袋格外的大,细瘦的脖子奋力撑起一个大大的脑袋。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大头”更适合他的称谓了。
男人一结婚就不可遏制地开始横向发展。大头先生婚后胖成了员外的模样,双下巴、小肚腩、大粗腿,憨厚得着实可爱。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身体出问题。红斑狼疮侵犯了中枢神经近二十年的我,头痛的时候蜷缩在床上无助地哭泣,他只能紧紧抱着我脑袋,用力挤压,幼稚地想着能把钻心的痛都挤出去。
犯癫痫时,我人事不知,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定是他焦急的脸,如雨的汗水滴答在我的脸上、身上,好似他刚洗了个桑拿,里外湿了个透。他顾不得自己,只忙着给我调整舒服的姿势,喂我吃药,再轻柔地捏松我因为抽搐而僵直的四肢。
最痛苦的是那次我病危,他收到病危通知书时。他不能和我说,只能一刻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一遍遍告诉我要坚持下来。可是当时的我已经连续三天高烧到40度,打什么药都不退烧。消化道里全是血泡,口腔也烂了,连水都喝不下,烧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我伸出手来摸他的脸,他哭了,又不想让同屋的病人看见,就伏在我的病床上,强忍眼泪。我努力用很弱地声音告诉他:“我会活下来,陪你!”
泪,就顺着他的眼眶直直掉下来。他低头摘下眼镜,奋力擦着眼泪,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自从结婚,他基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夜半惊醒、痛醒、心脏不适、莫名其妙地呕吐……我的这一切让他揪心不已。原来觉沉的他,何时变得这样警觉?我真不知道,只是心痛他为我的改变和付出。我能做的就是再不舒服也不离开床,因为床一动,他就会醒。
我曾数次与他认真谈,因为他第二天还要上班,我提议分开睡,各睡一张单人床。他说死了也不同意,不善表达感情的他,最后轻轻吐出了三个字:“舍不得。”
我们也吵架。夫妻不吵架,就不是夫妻了。大头先生最怕和我吵架。
刚结婚时,他不知轻重,大声地和我吵,眼睁睁看着我被他气晕在地。他这才发现,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后来有争执时,他就光听我嚷嚷,他只管认错。一次,等我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他的不易,自己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掉过脸来又跟他认错。他宽容地抚着我的背说:“小同志,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我一听,火忽地一下又窜上来了,吼道:“到底谁错?你给我说清楚!”
而我的死穴就是他不理我。他一旦板下脸来,不理睬我,我便懵了。于是,我便装猫扮狗地逗他乐,又用好吃的讨好他,一味地低头撒娇,当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时,他才眉开眼笑地跟我和好。
其实夫妻之间,不是谁怕谁,而是因为爱,所以才在乎,继而心生敬畏,生怕一些琐事伤了彼此的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相爱的人又何苦为难彼此呢?
编辑 钟健 124976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