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放弃,大学生女儿帮铁窗里的妈妈重获新生

2012-04-29 00:00:00李君剑
妇女生活 2012年1期

2011年高考,18岁的湖南省常德市少女谢琳以理科580分的高分超出一本线。喜讯传开,常德市阳光孤儿院的人们纷纷向她祝贺。然而,谢琳却泪流满面,她想念在湖南女子监狱中服刑的母亲。

原来,谢母14年前因杀害丈夫被判死缓。当时,年仅4岁的谢琳只得由爷爷奶奶抚养。后来,面对人生变故,她原谅了母亲,并不厌其烦地给母亲写信,从而将母亲感化,使母亲由自暴自弃到认真改造……

为挽救家庭铤而走险锒铛入狱

谢琳的家在湖南省邵阳市绥宁县瓦屋塘乡农村。父亲谢君枫和母亲刘纯兰是大学同学。两人经过多年恋爱,于1990年结婚。

婚后,谢君枫晋升为单位的销售部主任,收入增多,家里的经济条件得到很大改善。见丈夫能轻松地养活自己,公公婆婆又一心想抱孙子,刘纯兰便辞了职,专心在家做丈夫的贤内助,并准备生孩子。

1993年4月,刘纯兰生下女儿谢琳。看着粉嘟嘟的小宝宝,全家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刘纯兰的幸福时光会那么短暂。

1994年12月,谢君枫到衡阳市出差时,认识了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医院做护士的郭琴,两人一见钟情。

此后,谢君枫经常借口出差,瞒着妻子到衡阳与郭琴约会。

很快,刘纯兰听说了此事,她气急败坏地冲到丈夫的办公室,大闹了一番。1995年1月,谢君枫在单位组织的竞争上岗中使出浑身解数,还是与副厂长的位置擦肩而过。他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妻子上次在厂里的吵闹,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转眼到了1997年夏天,谢琳4岁多了。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妈妈关系非常不好,经常吵架,有时候还关着房门打架。一天,妈妈拿着一张爸爸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合影,哭着告诉谢琳:“孩子,你爸爸在外面有别的阿姨,你说,妈妈该怎么办?”谢琳听了惶恐不已,她用小手擦着妈妈脸上的泪水,小大人般地对她说:“妈妈,你别伤心,我不要你和爸爸离婚,我要妈妈,也要爸爸。”刘纯兰听了心酸不已,决定尽最大的努力挽回丈夫的心,为女儿维持一个完整的家。

当晚,在夫妻俩分房而居两年后,刘纯兰悄悄摸到丈夫的书房,抱住丈夫深情地说:“君枫,不要离开我和女儿,求求你了。”睡意蒙眬的谢君枫挣脱妻子的怀抱,叫道:“出去!我们不会再有将来了,离婚是迟早的事!”刘纯兰没想到丈夫会如此对她,又惊又羞,泪水簌簌而下。谢琳被爸爸的吼声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终于,刘纯兰明白了谢君枫要离婚的原因——郭琴怀了谢君枫的孩子!这次,刘纯兰没有与丈夫吵闹,而是认真思考如何来处理婚姻。思来想去,她似乎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的痛苦都源于丈夫那张英俊的脸,如果丈夫毁容了,那女人肯定会离开他,那样,丈夫就会回家了。想到这里,她狠下心肠发誓:我一定要毁了丈夫那张脸,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1997年7月30日,刘纯兰购买了一瓶600毫升的高浓度工业硫酸。8月1日,刘纯兰将女儿送到公婆家,准备伺机下手。那时,愤怒的她心里只想着如何拼命挽回婚姻,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几乎没想过。

1997年8月5日深夜,见谢君枫又要夜不归宿,怒不可遏的刘纯兰戴上防腐手套,提着硫酸,向丈夫的办公室走去……

刘纯兰来到厂里,一把推开丈夫办公室虚掩的门,将一整瓶硫酸倒向谢君枫的面部和身体的多个部位……

谢君枫在剧痛中醒来,大喊“救命”。被惊醒的人们赶到现场时,谢君枫已奄奄一息……

次日凌晨3时,刘纯兰在家中被警察抓获,这时她才知道,谢君枫已经死了。很快,她被刑拘,后被判处死缓。

谢琳的爷爷奶奶得到噩耗后老泪纵横,面对哭着要回家找爸爸妈妈的小孙女,奶奶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么残酷的真相,便强忍悲伤,编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你爸妈去外地打工了,赚钱给琳琳买最漂亮的衣服,送琳琳去念最好的学校!等琳琳长大后,就能见到妈妈了……”

1998年底,刘纯兰被送至湖南女子监狱服刑。

为弄清真相给妈妈写信心情复杂

没有父母的日子,谢琳与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看到同龄的小朋友被爸妈牵着手,一家人开心地在村里散步,她就拉着爷爷奶奶问:“我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接我回家呀?”每当这时,奶奶都会忍着悲伤,强装笑脸对她说:“乖琳琳,等你长大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很快,谢琳到了读书的年龄,面对拮据的家境,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奶奶搂着小孙女坚定地说:“奶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

1999年9月,谢琳终于背上了新书包,高高兴兴地跨进了小学校门。谢琳深知念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在学习上不甘人后。小学六年,她每次考试在班上都名列前茅。谢琳在成长着,她盼着能早日与爸妈相见。

尽管谢琳已完全适应了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但缺失的父爱母爱,一直是她心底的隐痛。随着年龄增长,谢琳在村里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多少知道了一些爸爸妈妈的事情。她问奶奶:“奶奶,你不是说爸妈去打工了吗?为什么村里的人说爸爸被妈妈杀了?”听到孙女这样问自己,奶奶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她知道,这一切并不全是媳妇的错,是自己的儿子拈花惹草的结果。她怕孙女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哄着谢琳说:“你是跟奶奶亲,还是跟村里那些人亲呀?”“当然是跟奶奶亲!”“那就要相信奶奶说的话,爸妈去远方打工了。”

不久,村子里肆无忌惮的流言让谢琳实在无法忍受了,她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了很多回。无奈,奶奶给了她一个地址,要她写信给妈妈,但对于曾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

在奶奶的鼓励下,2005年底,谢琳给狱中的刘纯兰写了一封信:“妈妈,我们有7年未见了。我真的很想念你和爸爸。可你的地址怎么会是监狱呢?难道真的像村里人说的那样,你杀死了我爸爸?奶奶一直告诉我,妈妈你是个好媳妇。我真的很想知道7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妈妈,如果他们说的是假的,那你和爸爸就快回来吧!我真的很想像村里别的孩子那样,每天都有爸妈的陪伴!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们……”

自从1998年入狱后,刘纯兰第一次收到女儿的来信。服刑这几年,女儿一直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入狱之初,刘纯兰一度万念俱灰,曾两次割脉自杀,但每次都因监管人员及时施救,她才得以脱险。后来想到女儿,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但每天都如同行尸走肉。如今读到女儿情真意切的来信,刘纯兰倏然感到自己的天空不再昏暗,她的内心充满了悔恨……

第二天,刘纯兰给女儿回了信:“琳琳,妈妈的亲亲宝贝,你知道这7年来妈妈有多想你吗?和你一别就是整整2500多个日日夜夜,妈妈曾无数次在梦中见到你,梦到你已经长成一个靓丽的大姑娘了。女儿,是妈妈害你没了爸爸,但妈妈是爱你的!7年前,你爸爸在外面找了个阿姨,阿姨还怀了个小孩,妈妈为了挽救这个家,做了件大傻事,拿硫酸泼向了你爸……当初,我和你爸爸感情破裂,他已不再爱我,我为什么不同意离婚?请原谅妈妈犯下的过错,也请你相信我们母女会重逢的。乖乖,好好照顾自己,代妈妈向爷爷奶奶问好……”

收到这封信后,谢琳对妈妈有些恨意,她没有再给妈妈回信。可没多久,她又收到了妈妈的来信:“琳琳,我知道你恨妈妈,但你要相信妈妈是爱你的……请原谅妈妈,好吗?”

自从2005年底与女儿通信后,刘纯兰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积极改造,认真学习刑法,并在多次考试中获得佳绩。此外,她还积极完成监狱布置的任务,很快成了服刑人员中的先进分子。

初中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谢琳终于盼到了中考的日子。考虑到家中境况,谢琳决定报考三年学费全免的师范类学校——邵阳师范。但事与愿违,2008年下半年邵阳师范并不招收初中考生。面对这一结果,谢琳心里有些绝望。看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她不敢再有任何物质上的奢求。于是,谢琳打算辍学南下打工,她多次与在广州打工的叔叔婶婶联系,要他们帮她联系一份工作。

为见到女儿积极改造渴望重生

2008年8月,就在谢琳准备辍学打工的时候,湖南省常德市阳光孤儿院院长杨绍军了解到了谢琳家的情况,得知谢琳品学兼优,便亲自来到谢琳奶奶家,对谢琳的奶奶说:“您这孙女啊,是个好苗子,她一定要去读书!我们院抚育中心愿意帮她返校。” 杨院长还对谢琳说:“孩子,只要你考上重点高中,爷爷一定带你去见你妈妈!”一听到“妈妈”两字,谢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立即流了出来……

2008年9月,谢琳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常德市一所重点高中,开始了全新的高中生活。

2008年10月1日,谢琳在写给母亲刘纯兰的信中说:“妈妈,祝你国庆长假快乐!杨爷爷答应过我,等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他就带我去见你!我现在考上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失去爸爸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事实,所以我会更加珍惜妈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我真的很想念你!常德的阳光孤儿院将帮助我继续读书,大家也没有当我是特殊家庭的孩子,妈妈,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

刘纯兰看到女儿对自己的恨意全消,喜极而泣,她立即给女儿回了信:“琳琳,你能原谅妈妈,妈妈太开心了。我们真的能相见了吗?妈妈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监狱已将我当初的死缓改为无期,前不久,又改为有期了。妈妈期盼着真正恢复自由的那一天,妈妈真的很想见到你!”

2008年12月3日,杨院长带着谢琳来到湖南女子监狱。当母女俩隔着铁栅栏相望时,12年没见面的陌生感让她们相对无言。杨院长推了推谢琳:“琳琳,快叫妈妈啊!”谢琳支吾着:“妈……妈……”刘纯兰抱头痛哭起来:“都是妈妈不对!毁了一家人的幸福……”“妈,你别想以前的事了,我等着你出来!”说完,谢琳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妈妈一定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与你重逢!”

2010年1月,湘北的常德天寒地冻,天气特别潮湿阴冷。期末考试前三天,谢琳全身乏力突然摔倒在教室里,晕了过去。杨院长得知后,立马赶到学校,将她送到医院检查,原来她是因为学习过度劳累又受凉而引起了重感冒。

虽然课程压力很大,时间很紧,可谢琳却从不因此而中断与妈妈的联系。谢琳的心底一直盼望真正有那么一天,自己能与分别多年的妈妈团圆。2011年除夕夜,谢琳看完春节联欢晚会后,又提笔给妈妈写信:“亲爱的妈妈,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孤儿院给了我家的温暖温馨,但我还是忍不住思念你和远方的爷爷奶奶。妈妈,你一定要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妈妈,女儿想你!”

看到女儿的这封来信,刘纯兰忍不住眼泪哗哗直流,她很快给女儿回了信:“琳琳,春节快乐!是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妈妈也想你。妈妈向你承诺:妈妈一定继续认真改造,争取早日出狱。”

刘纯兰从狱警那里得知,她可能会与女儿再次相见,兴奋得睡不着觉。她打算送给女儿一件礼物,想起女儿最爱梅花,她便专门向狱中人员买来十字绣,绣了一幅《凌寒傲梅图》。

2011年3月8日,湖南省监狱管理局与常德市阳光孤儿院开展了“关爱特殊留守儿童,促进社会安定和谐”,庆祝三八妇女节服刑人员亲子专题活动。当天,谢琳和杨院长一起前往湖南女子监狱参加活动。

舞台上,母女相见相拥而泣,其情其景让在场所有的人潸然泪下。活动中,刘纯兰将绣好的十字绣交给女儿。谢琳接过含有母亲无限思念和期待的梅花图,深受感动。

2011年6月初,谢琳满怀信心地参加了高考。6月25日,分数公布,谢琳以580分的高分超过了一本线。女儿的高考喜讯很快传到湖南女子监狱,刘纯兰笑得合不拢嘴,她更加感觉到生活的美好,自由的可贵。

2011年7月10日,在湖南女子监狱,谢琳再一次和妈妈相见,她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为女儿成为大学生,也为妈妈将获得的自由新生。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