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在其《道德形而上学基础》中提出了著名的“善良意志”概念,并认为有两个原因至关重要。首先他认为,我们所做的事情往往会受到无法预测的因素影响,很多结果根本不在我们控制之内。然而其次,康德却又拒不接受听从命运之安排,把未来完全放手给历史和现实。即人类终究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道德以及最为康德所看重的人的尊严概念就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康德认为“惟一绝对的善就是善良意志”,即我们履行自己义务的善良意图和尝试。
虽然康德的“善良意志”最初是用来衡量个人行为的标准,但鉴于国家观念正是源于个人价值而常被赋予拟人化之人格,并一贯承担着拟人化之责任义务,因此将“善良意志”原则用于衡量国家行为的正当性,在一定程度上同样适用。
在连接个人与国家的众多纽带中,安全考虑首当其冲。因为在没有国家所提供的安全保障外谈论个人价值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国家的最大价值就在于它使个人从无序的自然状态下解脱出来,通过引申社会契约的观点,使人们获得相对安全。在这里安全是首要尊严,是最正当的“善良意志”,无论是对个人、国家甚至是对无序的国际社会都是如此。同样在还原论者看来,国家安全与国际安全也不过是对个人命运关注的延伸而已。而为了实现真正的个人安全,研究者必须从较长的时间跨度,在国家层面通过研究文化学、人类学、经济学、社会心理学等,深入探索国家安全认知文化的产生根源、生成过程、运行方式、作用机理等一般规律,才能做到相对权威、系统和全面。
国家安全文化正是一种在大历史背景下,以国家为基本单位对安全认知的衍生和影响过程进行原理性的一种归纳研究范式。一方面它承认一个民族国家的安全认知文化之生成及影响具有长期性、路径依赖性、复杂性和综合性等特质。即决定一个国家之安全文化的因素有许多,其中如地缘条件、民族经历、文化遗产等很多因素是无法更改的,它决定着国家安全文化的根本性格,具有先天特质。因此在研究过程中更加偏重于对其进行归纳总结和善加利用,而非所谓的解决。另一方面,国家安全文化也特别强调人类的主观意志,即善良意志之意图能动性的充分作用。这主要是由于决定一国国家安全文化的众多复杂因素中,依然存在一些因素是可以通过进一步阐释论证(比如获得了新史料、新技术或某种更为有效的论证方法)而获得重新认识。甚至有些因素可以通过主流宣传、价值认同引导而得到某种程度的回归、强化、修正甚至改变,具有相当程度的培育潜质。
以以色列的国家安全文化为例。由于犹太民族曾经在历史上多次遭受过种族灭绝的灾难,加其地缘政治环境的极端脆弱性,决定了以色列“极度不安全感”、“总是从最坏情况出发”和“自助意识”的国家安全文化。正如基辛格指出的那样“以色列人的生存范围是这样的狭窄,以至于它的领导人对于高尚的外交姿态或惊人的外交行动都不轻信”。结果是在其安全战略上“经常忽略经济、外交和谈判之类重要考虑,往往以军事方式对待并无军事解决办法的问题”。而以色列的军事安全优先原则并没有为其换得和平,几次中东战争反而为以色列树立了更多的敌人,多次“完全不成比例”的报复行动为其贴上了“国家恐怖主义”的标签,而日益站在国际舆论的被告席上。试想,如果以色列一味将现今的安全战略归咎于其长期的悲情经验,其结果只会是在不觉中过度消费历史留下来的同情资源,而陷入无解的焦灼之中。这需要以色列认真归纳总结其国家安全文化的内涵,在充分肯定其对以色列当今安全战略指导合理性的同时,也要至少拿出解决问题的意志、意图和尝试。
每个国家在与历史的传承交接和与世界的互动发展过程中都会遇到类似的困惑,中国也同样如此。当今国际局势错综复杂,诸多重大事变和新旧矛盾交织在一起,为我们在“盛世乱象”中认识自己、看清世界增添许多难以厘清的历史纹路和无法驱散的现实迷雾。对此,国家安全文化将发挥独特的作用。一方面,对于我们无法控制的历史因素,国家安全文化可以帮助我们从“大历史”的视角加以归纳总结,从而做到深度的知己知彼。另一方面,对于我们可以施力的现实因素,国家安全文化则可以帮助我们通过甄别、规范和疏导,充分发挥作为一个国家主体的能动意志以达成良性发展。注重国家安全文化培育,让我们放下心来、静下心来、耐下心来同时,又能提高警惕、提升能力、提出办法,以更加从容不迫的气度面对自己、面向世界,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