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是信仰和皈依

2012-04-29 00:00:00史铁生
数学教学通讯·初中版 2012年3期

史铁生(1951年1月4日—2010年12月31日),1951年出生于北京,中学毕业后去延安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 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需要靠透析维持生命. 面对困厄,史铁生没有放弃,并在母亲的鼓励下乐观地面对生活. 其代表作《我与地坛》鼓励了无数人. 史铁生于2002年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 2010年12月31日凌晨3点46分因突发脑溢血逝世.

写过剧本的人知道,要让一出戏剧吸引人,必要有矛盾,有人物间的冲突.矛盾和冲突的前提,是人物的性格、境遇各异,乃至天壤之异.上帝深谙此理,所以“人间戏剧”精彩纷呈.

写剧本的时候明白,之后却常常糊涂,常会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其实谁也有“我怎么这么走运”的时候,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嫌多,所以也忘得快.但是,若非“我怎么这么”和“我怎么那么”,我就是我了吗?

我就是我.我是一种限制.比如我现在要去看足球赛,一般来说是坐飞机去,但那架飞机上天之后要是忽然不听话,发动机或起落架谋反,我也没办法再跳上另一架飞机了,一切只好看命运的安排,看那一幕戏剧中有没有飞机坠毁的情节,有的话,多么美妙的足球也只好由别人去看.

如果把身体比作一架飞机,要是两条腿(起落架)和两个肾(发动机)一起失灵,这故障不能算小,料必机长就会走出来,请大家留些遗言了.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看鲜红的血在透析器里汩汩地走;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再回到我的身体里去.那时,我常仿佛听见飞机在天上挣扎的声音,猜想上帝的剧本里这坠毁的一幕是如何编排的.

有一回记者问到我的职业,我说是生病,业余写一点东西.这不是调侃,我这四十八年大约有一半时间用于生病.此病未去彼病又来,成群结队好像都相中我这身体是一处乐园. 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为如今的处境悲观绝望.

但或许“铁生”二字暗合了某种意思,迟迟也不能死.按照某种说法,这样的不死其实是惩罚,让你在人间承受更多的痛楚.可我没有被病痛击倒,并且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而我们还没倒霉到这种程度.

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这游历当然是有风险,但去大河上漂流就比这安全吗?如果剧本里伏笔了一出悲剧,这无疑是“更”大的灾难.

上帝的游戏哪有终止?宇宙膨胀不歇,轰轰烈烈的消息总要传达. 人便是这生生不息的传达,便是这热情的载体,便是残缺朝向圆满的迁徙,便是圆满不可抵达的困惑和与之同来的思与悟,便是这永无终途的欲望.所以一切尘世之名都可以磨灭,而“我”不死.

人最重要的是思想,是乐观. 有了它们,所有的消息都活着,等待着另一些“我”来继续,那样便有了未来. 不要被任何所谓的困难击倒,在身体里重新安装新的生命,继续,和继续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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