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加州伯克利大学社会学家阿丽,哈克切尔德的新书《外包的自我》时,我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出科幻小说中常见的恐怖景象:人们发明出无所不能的庞大机器,让它代替自己从事繁杂的劳动,没想到它一发不可收统领了世界,反而把人类变成了它的奴隶,
在专访哈克切尔德时说起读后感,她哈哈大笑,“嗯,很贴切!好在我们现在还没到完全失控的程度,但我们需要想想我们究竟在走向哪里,就像过去采矿时,矿工们会在矿井挂一个金丝鸟笼,看鸟的状态来判断是不是有瓦斯泄漏,这本书不是宣判而是一个警示”。哈克切尔德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外包的自我》讲的当然不是巨型机器,而是现代生活中无孔不入的“外包潮”。从生孩子、孩子起名、到生日会、恋爱、婚礼、老人照顾、葬礼,只要你愿意出钱,你的生活从摇篮到坟墓的各个环节都可以请到专业人士量身定制,哈克切尔德花了三年的时间采访了从代孕母亲、婚恋教练、到管家,保姆、甚至“出租朋友”“出租祖母”等形形色色的外包业者和他们的雇主。伹她的关注点并不单是生活商业化的无限空间和可能,而是在建立在金钱交易之上的雇用关系中,雇主和雇员双方在情感上的支出和变化,给家庭和社会结构带来的影响。
其实,把私人事务交由外人打理在西方国家并不是新鲜事,保姆、管家、园丁这些职业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哈克切尔德认为现代家庭服务业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美国劳工中女性已经占到一半、双职王家庭剧增,时间紧缺。而工业锐减、服务业提供的工作职位占到劳工市场的近90%,分工更加细致入微;很多服务提供的不只是劳力,而是承诺一种值得回忆的完美体验。更重要的是,贫富差距的加大、中产阶层的缩减,使人们在非上即下的社会模式中陷入焦虑。“现在很多服务都是针对这种焦虑而设计的,你越多使用这些服务,就越会对这些专业人士的言听计从,而越是这样,你就越怀疑自己独立处理个人事务的能力,使得你一旦进入这个怪圈就很难抽身。”哈克切尔德说。
随着越来越多的家庭事务转交给外人包办,有人也开始思考这样的转变对自己和对家人而言是否是最好的选择。
从事金融行业的张东阳(化名)也发现丫这个变化,人到中年的他认为,越来越依赖于专业的家庭服务,也反映了中国人越来越不自信和更懒了,“连像月子里自己带孩子这样的本能都丧失了”。三年前,借着女儿出生的契机,张东阳辞了职,回家当起全职爸爸。
亲身体验家庭事务后,他发现道理说得简单,做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回家最大的好处,是时间比较自由。我不太会带小孩,所以还是请了一个保姆,因为和妈妈一起住,所以也不用做饭。”张东阳笑着说,自己同于“非典型性回归”。回家后,张东阳还是兼做着自己的老本行,替客户做些投资咨询,赚得钱不比辞职前少。不善做家务的他,并没有因为回归而尝试学习更多的家事。
刘凯文最近却准备减少钟点工来家打扫的次数了,他跟交往半年的女朋友关系稳定下来了,准备结婚。“女朋友不放心保姆做,比较愿意自己亲力亲为。”9月底,刘凯文把一居室换成了两居室,他说,结婚后生孩子前应该不会雇保姆了,他甚至希望女朋友能换一个不太忙的工作,更多照顾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