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金融中心的顶级金融家

郑渝川

2012年4月18日，汇丰银行在伦敦发型了第一支人民币债券，这是人民币首次在主权境外发行产品。此举被视为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一步，即人民币产品获得了伦敦这个国际上最重要的金融中心的认可。不少投资机构和个人甚至认为，伦敦借此已经显示出远比经营人民币产品时间更长、获得中国官方更多政策支持的香港的市场地位。

说起伦敦的全球顶级金融中心地位，不能不提两个伦敦银行家——分别与19世纪初、20世纪50-70年代活跃于伦敦金融城的内森·罗斯柴尔德和西格蒙德·沃伯格。这两个人都是德裔犹太人移民，通过智慧与勤劳，白手起家在金融城取得成功，所创办的金融机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是伦敦最好的银行。内森·罗斯柴尔德和西格蒙德·沃伯格的相似之处还在于，借助金融实力积极影响政治，前者进一步提升了罗斯柴尔德家族在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权势，成为了欧洲许多国家的债权人，而后者则积极提升了二战后整体国力衰退的英国在世界金融格局中的地位，大力推动了欧洲、全球金融一体化和西欧各国和解的进程，是英国政府1960-1970年代最重要的政策咨询顾问。这两个人都是当之无愧的顶级金融家。

1982年10月18日，西格蒙德·沃伯格在伦敦逝世。《泰晤士报》在讣告中写道，他改变了伦敦金融城的各种旧习，从而让伦敦金融城得以充分利用20世纪下半叶的各种时局，是金融城有效性的主要权威，超越了他本土的同辈。

颇具悲剧色彩的是，西格蒙德·沃伯格并不如他的前辈内森·罗斯柴尔德有名，他创办的沃伯格公司（S·G·华宝公司、水银证券）在他去世十多年后，就被迫退出了市场，以至于今天的年轻读者和投资者有许多人都不知道其存在。而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的精品投行尽管早就没了往昔操控全球金融风云的能耐，但起码还延续至今。一些研究者就此得出的结论是，西格蒙德·沃伯格选择的公司后继者，很快摒弃了他制定的一些最基本规则，造成风险的集中爆发……

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里，有更多的伦敦、纽约（华尔街）、东京、法兰克福、香港金融家，抓住了西格蒙德·沃伯格曾经倡导的全球金融一体化机遇，开始了最鲁莽的金融冒险，也同样忘记了西格蒙德·沃伯格强调过的必须始终关注金融关系当中的“心理要素”等规则，进而酿成了一场空前的金融浩劫。

《顶级金融家》这本书是英国最有名的历史学家、哈佛大学历史系教授、牛津大学高级研究员尼尔·弗格森为西格蒙德·沃伯格所著的一部传记，记述了西格蒙德·沃伯格这样一个来自希特勒统治下的难民，如何在二战后的伦敦金融城逐渐崛起为显赫人物，以及西格蒙德·沃伯格金融事业兴衰的全过程。

西格蒙德·沃伯格来自一个曾经庞大而且富有的金融家族，德国（犹太裔）沃伯格家族，一个堪与美第奇家族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相提并论的“豪门”，一个在19世纪末就建立起跨大西洋金融联盟的家族。但这样的显赫家世背景对于西格蒙德·沃伯格并未起到太大的帮助，出生于1902年的他，来自家族一个不受重视的分支，在远离德国政治和经济权力、本家族影响力的乡下长大。堂兄马克斯·沃伯格（主持家族在德国的金融业务），在西格蒙德·沃伯格18岁时邀请其加入家族公司，后者后来认识到堂兄对金融业务的理解、管理风格等已经滞后于时代，而他确实也没有得到大展宏图的空间。

1939年4月，西格蒙德·沃伯格成为英国公民，而沃伯格家族的其他成员因为对纳粹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葬送了家族财富和公司（被充公），这决定了他只能白手起家。初来乍到的西格蒙德·沃伯格对英国金融界的传统给予了猛烈批评，建议进行全面改革，充分显示了他对旧有金融体制、运作方式诸多弊端的深刻认识。他的S·G·华宝公司从融资公司转变为投资银行，不仅在战后英国工业企业中寻找业务机会，而且一开始就着眼于复苏中的欧洲大陆以及北美市场，这使得其得以快速提升在伦敦金融城的地位。1959年，S·G·华宝公司在西格蒙德·沃伯格此前数年的精心布局下，成功打赢了对英国铝业公司的收购战，使这家公司及其执掌人声名鹊起。西格蒙德·沃伯格成为了兼并与收购业务的市场领导者。

西格蒙德·沃伯格毕生是坚定的大西洋主义者，认为欧洲经济一体化与欧洲在战略上依靠美国并不矛盾。他在目睹大萧条和两次世界大战带来的巨大灾难后，就提出了全球金融一体化的理念。《顶级金融家》书中叙述指出，“欧洲债券市场之父”的美誉非西格蒙德·沃伯格莫属。他和其他家族成员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支持泛欧运动，二战后，西格蒙德·沃伯格意识到，推进欧洲和解、一体化事业的唯一方法是通过经济方式（商业和金融整合），他也由此成为了创建欧洲债券市场的幕后推手。书中披露的一个细节是，一生中刻意远离媒体报道的他，在看到英国和欧洲大陆国家在欧洲债券等金融业务上发生分歧时，不惜直接投书《泰晤士报》等英国财经媒体，要求英国政府更快地放开供国际投资人使用的各种伦敦金融工具。在他看来，欧洲国家应对美国华尔街投行的“入侵”，唯有形成更大的欧洲银行网络，发育出统一的欧洲债券市场等金融业务市场。

伦敦得以重新打造为顶级的国际金融中心，与1960-1970年代扮演英国金融诊断师角色的西格蒙德·沃伯格密不可分。1964年担任英国首相的工党政客哈罗德·威尔逊在1950年代，就开始听取和依赖西格蒙德·沃伯格的财务建议。针对英国1960年代多次遇到的英镑投机攻击，西格蒙德·沃伯格向英国当局提出了具体应对政策建议。哈罗德·威尔逊出任首相后，西格蒙德·沃伯格就英国货币等金融政策提出了更多更详尽的政策方案，以及英国宏观经济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