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放大的攀比欲：“追求比别人幸福”毁人生

山河

她本来生活平静、幸福:夫妻感情甜蜜,孩子聪明活泼。然而,她觉得只要跟同事、亲戚、同学一比,幸福指数顿时为零。原来,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看似非常有钱,又是买房又是买车,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相继按揭了两套房产,又将原来的车贱卖,按揭买了新车。

两套房产按揭,新车按揭,就连手机也按揭,她终于在不堪重负中被压垮,利用职务之便将黑手伸向了单位账户……

幸福感遭遇挑战

“啊,别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啊……”2012年5月的一天深夜,冯鑫被噩梦吓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被吵醒的丈夫郑曙光赶忙拍着她的背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你最近怎么搞的,噩梦连连……”冯鑫喘了口气,打开床头柜上的灯,端了杯水喝下去,故作平淡地说:“快睡吧,估计是太累了。”听她这么一说,又是半夜,郑曙光睡意正浓,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听着丈夫的鼾声,冯鑫却睡意全无,一种不祥之感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今年33岁的冯鑫出生在江西婺源一个工人之家,读初中时,父母就相继下岗,靠着四处打零工维系全家人的生活。

高考时,冯鑫考入当地一所中专院校会计专业。中专毕业后,冯鑫带着梦想来到南昌求职。不久便在一家私人建材公司谋得了一份出纳工作。为了在专业上更进一步,冯鑫报名参加了电大会计专业大专学习。

2001年初,经人介绍,冯鑫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郑曙光。郑曙光比冯鑫大2岁,在当地一家清闲的国企单位供职。确定恋爱关系后,摆在两人面前最迫切的问题便是买房子。由于都工作不久,收入也较低,双方家庭的经济条件都一般,所以要想买房,必须靠他们自身努力。

一次,两人再次谈论到此事,冯鑫说:“现在物价天天上涨,等我们攒够了钱,房子都不知道涨到多少了,银行推出按揭业务,你又是正式单位职工,咱们可以按揭买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郑曙光一听,非常赞同:“不愧是搞会计的,你说的太有道理了。”第二天下班,这对小情侣就骑车四处奔波,两个月后,他们终于购买了一套位置有些偏、总价6万元的两室一厅,首付和过户,总共花了2万不到。拿到房子后,简单进行了装修,第二年五一,两人举行了简单、温馨的婚礼。

那时,冯鑫很多同事都没房子,甚至有些同事结婚多年还在外租房,冯鑫工作没几年,结婚时能住上自己的房子,这成了很多同事羡慕的对象。听着同事的赞美声,冯鑫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太满足、幸福了。

那时,夫妻俩努力工作,生活节俭,全力以赴攒钱想赶快把按揭还掉,然后再生孩子。奋斗的生活是充实、幸福的,到2003年时,夫妻俩手上又积攒了些钱,郑曙光想提前还款,但冯鑫说:“你没看到现在的房价每天都在上涨吗,我们何不趁这个机会赶紧换套位置好的房子呢?”郑曙光说:“我们住得好好的,换干吗啊,多麻烦啊?”结果遭到冯鑫一顿狂批。

3个月后,冯鑫看中了位置较好的一套两室一厅房子,定下来后,她迅速将现在住的房子出手。一番折腾后,夫妻俩终于住进了位置好、交通便利的房子。冯鑫的同事得知后,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太能干了,太有眼光了,郑曙光找到你这么会理财的老婆,真是他的福气。”被吹捧得有些得意洋洋的冯鑫说:“他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这个家不是我把持,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幸运还在继续。冯鑫读电大时认识了一个同学刘欣,此人人脉很广,他觉得冯鑫非常聪明能干,两人成为好友后,通过他的疏通,2004年春节前,冯鑫进入当地一家国企公司。这家公司不仅规模大,而且待遇不错。

从一个打工妹一跃成为了大单位的出纳,冯鑫顿时有种鸡犬升天的感觉。春节期间,面对着亲友的夸赞,冯鑫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她发誓要在单位努力工作。

入职之初,冯鑫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打开水,然而,一段时间下来,随着渐渐对新单位的熟悉,她却感觉有些郁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追求比别人幸福不堪重负

原来,这家单位虽然是企业,但很多员工家里都有些背景,冯鑫虽然能干,但心胸狭窄,特别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2006年夏,冯鑫一个同事结婚,婚礼是在一家星级酒店举行的,迎亲的车队是10辆宝马,整个婚礼热闹壮观,高潮迭起,现场赞贺声不绝于耳。婚宴举行之后,冯鑫和大家一起去了同事的婚房。180平方,四室两厅,装修得富丽堂皇,看得冯鑫瞠目结舌。在那一刹,她想起了自己简单朴素的婚礼,想起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直引以为豪的两室一厅的二手房,人真是不能比的,想到这,她的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

那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一进家门,她就朝正在看电视的丈夫吼道:“又在看电视,一个大男人天天就知道在家看电视,一点不思进取,我这辈子真是命苦啊,怎么找了这么个不争气的男人……”郑曙光被弄得莫名其妙,忍不住说:“谁得罪你啦,进门就发火,吃错药了吧?”两人越说越气,争吵很快变成了武斗,弄得夫妻俩几天都处于冷战中。

半个月后,冯鑫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将这条喜讯告诉郑曙光时,他也高兴得一蹦三跳。冯鑫说:“我现在有了孩子。你也要上进点,我什么委屈都可以受,但咱可不能委屈了孩子。我想好了,我要攒钱买套大房子……”郑曙光听了,背后一身冷汗,但妻子有孕在身,表面上他只得点头答应。

此时,南昌的房价正从短暂的稳定后开始稳步上升,为了在孩子出生前圆大房梦,冯鑫虽然大腹便便,但仍让郑曙光骑车在南昌各个城区来回奔波。

这年年底,冯鑫看中了一套120平方的通透大房。交完定金后,冯鑫拍着肚子说:“孩子,妈妈终于为你买了套大房子,你看妈妈多辛苦,天天带着你东奔西跑,都怪你那不争气的爸爸,不思进取,否则咱俩也不用受这份罪……”冯鑫话虽这么说,但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那几天,她一见到同事就跟别人谈论自己购买的新房,不仅位置好,而且楼层、采光、通风都非常理想。同事听了,大多礼貌性地夸赞一番,冯鑫的心情就更爽了,上班都哼着小曲。

俗话说:“人前风光,人后忧伤。”冯鑫虽然在同事面前找到了感觉,但由于首付款还差近5万,内心自然非常焦虑,晚上躺在床上还在绞尽脑汁思索如何才能筹到钱。如此一来,本来睡眠就不好的冯鑫开始失眠。郑曙光担心这样下去对孩子不好,本来不爱出头的他,不得不四处奔波借钱。半个月后,郑曙光七拼八凑总算借齐了首付款,冯鑫的睡眠这才有所好转。

房子首付办妥后,心情大好的冯鑫便经常和她差不多同时怀孕的同事谈论孩子。第二年春天,冯鑫的同事在医院剖腹产下一女,半个月后,冯鑫在医院顺产生下儿子乐乐。儿子出生后,冯鑫顾不上生产后的疲劳,不停地给同事和同学发短信,她对郑曙光说:“乐乐的出生,让我太高兴了,这下我在同事面前感觉太有面子了……”处于兴奋状态的郑曙光也跟着夸赞说:“老婆你太能干了,简直就是英雄母亲!”一番话逗得冯鑫的心情更好了。

那段时间,冯鑫天天和同事交流育子心得,同事家里条件好,不仅父母来照顾孩子,还请了专业月嫂,喝的奶粉都是从国外代购的。冯鑫得知后,为了不落伍,也让丈夫购买进口奶粉。

两套房产按揭,还有借的首付款,以及养孩子,郑曙光觉得家里早已入不敷出,他劝慰道:“要不我们卖掉一套房子吧,现在家里欠了不少外债,再说孩子也没必要喝进口的奶粉,国产的也不一定就不好。”冯鑫听了:“我们同事谁家里没有几套房子,你现在要卖房子,这是败家行为,我们现在是欠债,但你不能多想想怎么升职,然后挣钱还债吗?我们这么聪明的乐乐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不上进的爹啊?”郑曙光听了,暗自叫苦不迭。

一次,一个同事对冯鑫说:“人的见识大于聪明,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是这个道理,特别是男孩子真要有见识,我现在每周都开车带孩子出去玩,目的就是让他开阔视野……”

冯鑫听了,觉得特别有道理。几天后,她不顾郑曙光的反对,报名去考驾照。期间,为了补贴家用,郑曙光将新房简单装修了下,然后租了出去。

2009年初,冯鑫偏执地按揭购买了辆价值5万元的国产汽车,气得郑曙光和她吵了一架,夫妻俩为此还动了手。郑曙光咆哮道:“像我们这种没靠山的人,只能今天和昨天纵向比,你却不知天高地厚,整天和你那些家境好的同事横向比,你这样多累啊!他们可以很随便地买辆二三十万的轿车,咱们呢,房子要按揭,孩子要抚养,还有双方的老人,我真是不知你怎么想的,这样下去,我快受不了啦!”“你怎么说都没用,我既然生了乐乐,我就要给他好的条件,我可不能亏待了他!”冯鑫也不甘示弱地说。郑曙光听了,更加生气:“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不信你等着瞧,也许直到那一天你才会明白,追着和别人攀比,这是虐心的煎熬,不是幸福!”说完,他愤怒地摔门而去!

攀比过度毁人生

为了挣钱贴补家用,冯鑫努力工作,逢年过节时,她都会给上司送礼。2009年底,冯鑫被提拔为出纳副主管,每月收入可增加1000元。如果冯鑫不是偏执地要按揭买车,那么房租和她增加的收入也能维持住家里的收支。既然没有靠山,又要活得体面,冯鑫利用关系又在外带账,每月有1500元的收入。

过度的劳累和巨大的压力,使得冯鑫的睡眠越来越差,她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开始脱落,人也变得憔悴。一次,冯鑫在填支票时,差点出了大错。郑曙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耐心地跟她长谈了几次,然而,冯鑫依然无动于衷。万般无奈,他叫来冯鑫的父母进行劝导,冯鑫表面答应,但父母一走,她依然我行我素。无奈的郑曙光只好利用自己的特长,在业余时接活给一些单位做翻译。

在夫妻俩的努力下,家里的经济慢慢出现好转,很多外债基本都已还清。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孩子的入园问题。冯鑫说:“我同事的女儿都上了机关幼儿园,现在很多地方的幼儿园都有问题,我可不能让乐乐上这种普通幼儿园。”多年的婚姻生活,使得郑曙光对冯鑫的脾气了如指掌,她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他也懒得去争辩了。

冯鑫经过多日的奔波,终于将乐乐送进了一家收费很贵的幼儿园,自己早晚开车接送。一天下午,冯鑫因为有事去接乐乐迟了,心里一急车就开得很快,在一个路口被一辆车拦腰撞上,所幸乐乐没坐在后面。一个同事在听她描述当时的场景后说:“便宜的车安全就是有问题,好车的前后都有安全气囊,对于经常开车外出的人,还是特别重要的。”冯鑫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当晚,冯鑫将同事的话转述给郑曙光听,并提出换车一事。已经麻木的郑曙光虽然想阻止,但最终还是没开口,一种危机感袭上他的心头,他觉得照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2011年3月,冯鑫将旧车出手,按揭了一辆总价20万的新车。提到车时,她特意请办公室同事吃饭以示庆祝,冯鑫不少同事家里条件不错,但她的新车在单位里也算中等偏上。酒席上,一个同事敬酒时说:“冯姐,很能干,几年就换辆好车,我们都要像你学习。”冯鑫听了,顿时笑靥如花。不过,冯鑫办理的是3年按揭,面对每月几千元的按揭款,压力陡增,再加上家里别的开支,生活开始捉襟见肘起来。有时,他们不得不依靠借钱还按揭。郑曙光说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冯鑫反驳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这年8月,冯鑫升为会计主管,已经做了多年财务的她,单位财务环节上全部运作流程都非常熟悉。上任之后,她经常研究单位往来账户,意外发现了财务漏洞,她虽然非常需要钱,但理智告诉她,伸黑手的代价是惨重的,所以,她从没动过杂念。

为了还债,冯鑫办理了多家银行信用卡,经常轮番透支,被折腾得够呛。2012年3月的一天,冯鑫在接儿子放学时,儿子说:“妈妈,我们班很多小朋友妈妈用的都是苹果手机,你的手机也太土了吧!”那时,冯鑫很多同事用的也都是苹果手机,还能按揭,她早就想换个手机了,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很快就按揭了一台。

拆东墙补西墙,眼看着欠信用卡的钱越来越多,4月中旬的一天,冯鑫再次被银行催债。为了还债,她终于将黑手伸向了财务漏洞,分三次悄无声息地将30万变为己有。她还打算,利用这笔钱,将来为儿子买套学区房。

自从做了昧良心的事后,冯鑫天天处于恐惧中,夜里更是噩梦连连。2012年6月底,单位在审计账目时,冯鑫利用财务漏洞贪污公司30万一事浮出了水面。

案发后,郑曙光四处奔走求情,积极卖房凑钱退赃。身在看守所的冯鑫闻知,涕泪纵横,她想起了憨厚的丈夫,想起了可爱的儿子,想起了小家庭原本的温馨,对自己的盲目攀比行为悔恨不已。但愿这份醒悟来得还不算太晚……

(文中人名等已处理。)

(责编/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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