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卖场“换”回消费者？

现场：排长龙只为以旧换新

坐落于北京的家居卖场也如北京近来的天气一样，寒风不断，愈来愈冷。11月初，随着家具以旧换新政策的强力推出，原本冷清的卖场现在也迎来了一股暖流。五大试点卖场居然之家、红星美凯龙、城外诚、蓝景丽家、集美家居纷纷打出10%补贴政策的王牌，俨然成为消费的主导因素，相较于卖场之前的门可罗雀，此时在以旧换新咨询台前，顾客排起了长龙，称“就是为了以旧换新来的”。从居然之家以旧换新咨询台的工作人员了解到以旧换新最初几天顾客并不多，多是来询问或是电话咨询，成交量很少，自5号之后迎来一波一波的客流高潮，订单也随之出现井喷现象。以旧换新咨询处人来人往，大家最关注的问题一般有“以旧换新如何办理，旧家具怎样上门回收，补贴何时何地领取，需要什么证件”。

从蓝景丽家随处可以拿到贴心的顾客手册中都可获知以上问题的答案，手册将以旧换新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图文并茂地展示出来：选购家具时（以旧换新家具仅限柜体、沙发、床具和桌椅），先从商家拿到《销售合同》和《申请单》，去收银台付款（以旧换新中需一次性交完全款）然后只需回家等待卖场人员上门送货，待签完《回收单》之后，旧家具被带走。以旧换新流程结束，顾客只要带好相关证件在规定时间内去规定地点领取补贴即可。

记者走进一家家具店，在一组三人沙发前徘徊，这时导购人员忙上前，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您家有旧家具吗？我们正在举行以旧换新的活动”。一对前来看家具的中年夫妇听闻此声，上前询问以旧换新的具体过程，一番交谈之下，原来他们结婚二十余年，房子的装修还是老一套，旧家具用了这么多年，放到旧货市场去卖也不值几个钱，扔了又觉得可惜。“现在能用旧家具换新家具，一件换一件值了”，随后他们在店内选购了一款床和沙发，店员称三天之内就会有人上门回收旧家具。

收入：亿元大关轻松攻破

12月5日，北京市商委服务交易处公布了家具以旧换新试点期间的销售情况。据初步统计，自11月1日至30日，5家试点销售企业以旧换新活动中共销售家具2.5万件，销售总金额达1.5亿元，以旧换新销售额占同类家具（包括柜体、沙发、床具和桌椅）总销售额的26.3%。以旧换新为卖场带来利润井喷增长，在试行一个月内，5家企业的卖场总销售额在北京市所有卖场总销售额中占到近80%。此外，各大家居卖场在活动背后做出的努力不容小觑。

居然之家广告宣传部的苏经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居然之家为回收来的旧家具专门开辟出一个6000平方米的大型仓库，“基本上每隔四五天，仓库就会被装满”，消费者参与“以旧换新”的积极性可见一斑。据居然之家副总裁任成透漏，居然之家成交额井喷的主要原因中，实木家具当仁不让。这一点，在消费群体中也有同样的反应，对于中国实木家具爱好者来说，他们多次去卖场询问“为什不将实木家具纳入以旧换新的名录”，而居然之家正是给这些顾客以消费空间，十天时间内，实木成交金额达到858万元，占本月总成交额的32.1%；实木、板式家具成交笔数分别为1206笔和1108笔。卖场不将实木家具纳入以旧换新范围，也许是因为补贴额度大的缘故，但是居然之家考虑到补贴上限为1000元，卖场成本在可控范围之内，且实木家具本身价格相较于板式家具要高一大截，做实木家具更能有大收获。仅是十天时间，北京店家具“以旧换新”活动共计签单4399笔，销售额2677万元，占家具整体销售的35%；北四环店成交1713笔达1070万元；而十里河成交额占整体家具销售比例最大，达48.5%。

在集美家居卖场中，多数参加以旧换新活动的商户也纷纷表示“尝到了甜头”。集美家居公布的数据显示，截止到21日，集美共成交1476笔，以旧换新专线已接听顾客咨询电话1180个，旧家具回收数量近400件，家具以旧换新销售额占同期销售总额的16%。与去年同期相比，销售额增长了10%左右。由于部分中小品牌厂家无力承担“搬远”工作，所以，即使收费也难以协调解决这一问题，集美家居本着负责到底的原则，派出工人与货车帮助运送旧家具。蓝景丽家也为以旧换新交上了完美的答卷，据大钟寺家居广场负责人介绍，截止25日，共成交家具以旧换新合同单近1000笔，产生旧家具回收数量约1700件，家具以旧换新销售金额占同期销售金额的36%，25天的试点运行收效远远超出预期。

而红星美凯龙副总裁王伟在以旧换新活动中多次提到“我们更加注重顾客的消费体验以及卖场服务配套的提升”。在红星卖场以旧换新负责人陈总介绍，为给消费者提供真正的实惠，在试行“以旧换新”的这一个月里，前来红星购物的消费者除了享受“以旧换新”补贴外，还可以同时享受商场内所有的促销优惠。这样，消费者不仅不会陷入“二选一”的苦恼，反而会得到双倍的实惠。

以旧换新衍生出的旧家具回收问题，对于城外诚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在与副总经理刘洋的交谈中记者得知，城外诚凭借自己正规的二手家具交易市场，将旧家具经过严格的筛选、分类、修整，可放在二手市场进行交易。不能再交易但又还能使用的，城外诚将以公益捐赠的形式将其捐赠给敬老院、收容救助站等，而确实不能再利用的旧家具，卖场也已于政府指定的无害化处理企业签订合作协议，由其负责实施无害化处理。

算账：莫让小便宜迷了眼

相关部门统计数据表明，北京每年面临淘汰的旧家具超过100万套，而按照目前市场价计算，每套新家具均价在3000元左右，如果100万套旧家具都参与以旧换新的话，此项政策每年至少可以带来30亿元的消费增长。在五大以旧换新卖场的显眼处都会放着一个广告牌，上面列着参与以旧换新的品牌。如此诱人的蛋糕，为何还是有人拒之门外？原来以旧换新在无形中还存在某些门槛。

补贴上限为1000元就是门槛之一。作为以旧换新最大的亮点无疑是10%的补贴，但是记者发现仍有不少的消费者认为，10%一刀切的补偿不合适。如居然之家的规定是只要是同种类型的产品，都可以享受10%的补贴。但是，家具的标准化程度很低，所用材料和生产工艺相差较大，同样是椅子，价钱可能是几十元，也可能是上万元，如果都按照同样的标准享受以旧换新优惠，势必会影响部分消费者的参与热情。一件价值过万的家具最终获得补贴上限为1000元，折算下来，还不如将家具卖到旧货市场划算。一位陈姓消费者明确表示：“家具产品动辄数千上万，只有10%的补贴额度，对我来说吸引不大，不过有人解决了旧家具的去向也算是解决了消费者一个难题。”

消费者在算如何买家具划算，而商户也在多方衡量参加以旧换新能否带来同等收益。一件家具10%的补贴，政府承担5%，剩下的5%由商户与卖场各承担2.5%。也就是说，在商户产品本来就利润透明的明码实价基础上又打了折扣。“以旧换新”是商场的促销行为，而给出的折扣却是商家在让利。对此，有两种看法，乐观者认为薄利多销，以旧换新比一般的促销手段更能让消费者认可。而悲观者认为，在市场低迷的情况下，商家除负担补贴外，还要为消费者拆解、拉回回收的家具，成本增添很多，若是长此以往恐怕入不敷出。

对于搬运费，政府给出了细则。《试点实施办法》规定，若新旧家具身处异地，商家必须负责将旧家具回收义务，但“搬运费”由消费者承担。对此，北京居然之家、红星美凯龙、蓝景丽家、城外诚和集美家居联合给出四环以内200元四环到六环为300元的“搬运费”上限。但是相比之搬运费起步价500元，多数商户反映这上限有些低，恐不能保本。这无疑是给参加以旧换新的商户增加了额外支出。哪怕有成熟二手市场的城外诚，其商户之前只负责将家具送到消费者家中，现在还需要将旧家具送回到城外诚的仓库。平均每件家具成本要多加300元。

根据规定，以旧换新领取补贴需凭借商户开出的发票。而发票对某些中小企业而言，由于开具发票需要相应纳税金额的配合，有时发票事宜也就不对消费者提及。藤艺沙发负责人说，“税点一般在3%-4%左右，虽不是额外成本，但发票开出，也必须算在成本当中。以一万元的家具为例，此时商家需要缴纳300元的税费，小商户恐怕承担不起。”

由于此次以旧换新对家具分类仅局限于柜体、沙发、床具、桌椅4类家具，并没有做更深入的细分。有商户指出“最大的问题还在补贴环节”。在交换新旧家具过程中，如果收回的旧家具出现国家审核不通过，新旧家具不能够一一对应等问题，那时，消费者就不能及时领取补贴，而与卖场或商家产生纠纷。据欧典家具一位销售人员说，因最后的补贴是国家和卖场来承担的，若最后审核（旧家具）不通过，只能由商户承担补贴费用。

在这场活动中，不论是商户还是消费者都在细细地算着一笔账，生怕自己得不偿失。看来以旧换新，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怎样让顾客觉得真实惠，让商户觉得真划算，相关政策的制定人员要好好动动脑筋了。

趋势：将以旧换新进行到底

北京市商务委对外宣传部门明确表示，11月30日是家具以旧换新试点期满之日，在此日期之后购买家具的消费者将无法参与本次以旧换新试点活动，而政府之前承诺的补贴也将同时停止。

面对政府换新试点活动暂停，五家参与以旧换新的卖场纷纷表示，他们的换新步伐不会停，5%现金补贴继续发放。在试点结束的最后一天，红星各店将从下午4点到8点举行“夜场”活动，在以旧换新试点结束的最后时刻额外送出“满额返现”优惠。

居然之家总裁汪林朋表示，以旧换新实施以来，拆解车间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在明码实价的基础上，切实把旧家具回收好、拆解并处理好。因此，不管政府的试点工作如何进行，居然之家的以旧换新是要长期做下去的。而蓝景丽家总经理尹勃也明确表示，以旧换新将成为蓝景丽家日后的常态活动，仍将给出5%的现金补贴（单件家具补贴上限为800元）。并且进一步将橱柜、衣柜和浴室柜等这些不在以旧换新补贴范围内的家具也一并列入蓝景丽家的换新行列。集美家具在试行期，采取“旧家具评估模式”，给消费者等价的“优惠券”在卖场内使用。

买家具到底去卖场还是品牌独立店，一直是消费者犹豫不决的事情。随着现在北京生活节奏的加快，由于去卖场花费时间长、路途较远等因素，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表示“还是在自家附近找个品牌店买家具要方便，退换和修理也比较节省时间”。“现在正好赶上11月份家具以旧换新活动，对于几千元的产品来说，10%的补贴比例确实挺让人动心。所以我们立刻决定还是来家居卖场买家具。”前来参与以旧换新的刘女士说道。

在购买同类型、同质量产品时，怎么省钱怎么划算肯定是消费者的大原则。记者经过走访发现，以旧换新热潮已席卷到北京城的各个角落，很多品牌独立店也打起了以旧换新的旗号，只是没有政府给予的5%的补贴，说到底优惠还是要自己掏腰包，在价格制定上还是有所顾忌。相较于由政府撑台试行“正儿八经”以旧换新的家居卖场，消费者还是觉得“心里比较靠谱”。由此看来，在11月份，凭借以旧换新，传统家居卖场这一仗算是打赢了，将顾客从零散的品牌店拉回来了。

按照北京市商务委的规划，此次为期一个月的家具以旧换新试点，主要是为了“检验评估家具以旧换新的流程设计和实施效果，为今后是否推广实施提供实践基础”。此次试点时间虽短，但其间也反映了不少问题。业内人士在表示欢迎的同时，也希望能够总结此次试点经验，完善政策后在全国推行。

链接：旧家具回收成烫手山芋

在热热闹闹的采购和换购家具背后，我们一直没有停止关注旧家具的流向问题，是否能再利用，是否污染环境，是否得到拆解并以材料的形式进入新的循环，是否有效地输送到无害化专业公司进行处理？北京市再生资源利用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于清说，旧家具回收分两种：品相完好的家具，可送入二手市场流通；若有破损，则只回收实木家具，将实木板材改变形状重做。而那些破损的板式家具，最多只能当燃料用，售价极低，所以基本不予回收。以旧换新之后，旧家具的回收成了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沾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早在以旧换新政策出台之前，就有人仔细算过，旧家具回收这一环节的物流和仓储成本相当高，居然之家拆解车间的负责人介绍，只有5%的旧家具能够实现可利用。无法再流通的家具实际就是固体垃圾，独立承担一整条新的支持体系一年成本至少在一千万元。虽然政府对于该政策给出了5%的财政补贴，但是再算上旧家具的运费和回收处理等费用，这就相当于商家自身要返利给消费者。此外，由于北京市商务委没有明确规定“家具销售企业”到底指的是卖场还是商户，因此多数卖场规定，5%的补贴由卖场和商户各负担2.5%。在经营和利润条件的局限下，成本过成了商户将以旧换新拒之门外的主流原因。

在我国，回收来的旧家具如何高效发挥余热，几乎成为整个家具行业的死穴，材料一经塑形、制造和使用就很难再被制成全新家具。由此可见，旧家具处理的科学管理体系亟待建立。以旧换新结束之后，由于人工、物流等成本高，鲜有相关企业回收旧家具，成千上万的旧家具堆积在商家的仓库里，成为“烫手的山芋”。

旧家具回收、分解、再利用的成本要比用原材料直接生产的成本高很多，利用价值却很低，将回收来的家具经加工再造，制成环保、质量、款式均达到售卖标准的新产品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些都是“无回报先付出”的做法。哪怕是居然之家这样拥有自己大型拆解车间的卖场，也在为旧家具犯愁。在拆解车间记者看到，工作人员先要将运送回来的旧物分成两类，一为可送到二手市场变卖的，一为破损较严重，只能进行拆解的。其中有95%不能进入二手市场流通，现在有大量的拆解工作要完成，光是工人成本这一项支出就大得惊人。

10月12日，中国采购网对家具以旧换新招标结果进行公布。公告显示，北京市商务委牵头的“北京市家具以旧换新试点项目”公开招标共分为3个包，第一个包为“通过公开招标方式确定不超过6家家具销售企业，作为北京市家具以旧换新试点项目企业”；第二个包将确定“不超过5家再生资源回收企业，作为项目再生资源回收的定点供应商”；第三个包将确定“1家废料无害化处理企业作为项目废料无害化处理的定点供应商”。最终结果显示，第一包家具销售企业成功从9家企业中筛选出5家京城知名卖场，而第二包再生资源回收企业和第三包废料无害化处理企业则处于废标状态。究其原因，公告显示“参加投标的供应商不足三家”。

回收公司算了一笔账，单从运费来看，小型车运费是100元，中大型车运费在150～200元左右，而搬家公司一次就要300元。加上人工搬运费，拉一车家具运费最少也要300元左右，如果要人工拆解则更高。暂且不计回收费用，目前实木每公斤价格为两三毛钱，每公斤板材仅1.5～1.6毛钱。针对北京市商务委试点家具“以旧换新”招标条件的“无害化处理”，以上企业至今仍无一家有此设备和条件。以旧换新产生的大量旧家具对于环境的压力这笔账又该如何算呢？

要卖新也要收旧。北京家具分会秘书长刘晨指出，以旧换新政策出台较快，市场准备时间较短，难免会暴露一些小问题，但瑕不掩瑜，主流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回收环节依然是以旧换新的最大瓶颈。如果未能妥当处理旧家具，新家具卖出去了，旧家具的何去何从却成了以旧换新不能承受之重。以旧换新到底能不能“换”回消费者，哪怕是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从现在的成绩来看，也算是暂时的成功了，若想将以旧换新作为卖场常态活动，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很多问题需要克服，以旧换新从现在起，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