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桥

王贞虎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又是这座古老的竹桥，爸爸桥。琳望着雨。

在有风有雨的日子里，总是爸爸送她过桥的。“小心小心……”爸爸总是在如雨般的叮咛中，牵着她的手走上桥，走了好几年了，对面的岸仿佛太遥远，所以，在那个雨天，年久失修的竹桥疲倦了，想安息了。爸爸扶着的那块扶手断裂了，琳和爸爸都卷入水中，爸爸奋力地把琳推上岸，自己却被洪水吞没了。琳惊呆了，哭着，喊着：“爸爸……”然而，没有回声。

老桥修好了。老桥的旁边又多了一座新桥，但琳从没走过。琳要走老桥，因为老桥上会有爸爸。从那时起，琳心里就唤老桥为爸爸桥。昨日，爸爸桥上，多少父女的欢声笑语，今日，却再也听不到了。爸爸桥，是爸爸桥带走了爸爸，不，是爸爸从爸爸桥上走失的，那么，你就让我也从这里走失吧，我要去见爸爸，琳无数次地这么想。琳渴望悄悄地从桥上走失。于是，风、雨、桥、河水都不再可怕。

曾经快乐、眉飞色舞的琳开始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琳有了同路人。琳知道那是班长，但这与琳无关。因为琳的心已经跟爸爸走了。爸爸桥上，不会再有故事发生的，琳想。

但琳知道班长就走在身后，心里就莫名地有一种怪怪的坦然。风雨中，班长数次伸出援助之手，给了琳以平衡。琳每次都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帮助。

今天，风真大，雨真大，就跟爸爸走失的那天一样。琳一步步走上了老桥，爸爸桥，心里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渴望。风更大了，雨更大了，琳在风雨中开始摇晃，一阵大风掀开了伞，琳失去了平衡，失声惊叫，一只手有力地扶住了她，是班长冲过来了。更大的一阵风刮过来，班长的身子也开始摇晃，站立不稳。

琳这才猛地想起，爸爸是因为救自己才走的，爸爸不允许自己从这里走开。琳明白了自己，明白了班长，紧紧地拽住了班长的手，艰辛地走向对面的岸。

过了桥，风小了，雨小了。琳知道风雨永远带不走她了。班长扶着尚在颤抖的琳，说：“走吧，我们走吧，同学们还在等着我们呢。”在模糊的泪眼中，琳看见桥的两头，站着从她冷落自己那天起就一直暗中护送她的好几位同学、朋友和亲人。穿越雨帘的是关切的目光。关切的目光是霓虹，是另一座新桥。

第二天，班长想扶琳走老桥，爸爸桥。“不，从今天起，我走新桥了。”琳说。班长笑了。在新桥上，琳和同学们紧紧地融在一起，有了欢声笑语。

琳心里说，爸，我有了新桥，我会走向霓虹般的明天。

琳心里说，老桥倦了，爸爸桥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