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约:菲律宾“铁娘子”的未来之路

赵洋

2011年11月18日，菲律宾前总统阿罗约在首都马尼拉的一家医院遭到警方的逮捕。她被指控的罪名是在2007年的参议院选举中存在舞弊行为。尽管因为身体原因，她获准继续留在医院治疗。但是如果这项指控成立，这位现年64岁的前总统可能会面临终身监禁的处罚。这位菲律宾“铁娘子”的命运将何去何从，最近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阿罗约其人

格洛丽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生于1947年，出身政治世家，其父亲是菲律宾前总统迪奥斯达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早年留学美国，曾在华盛顿乔治城大学就读，并且与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是同班同学。

阿罗约起初的理想是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因此在回到菲律宾之后，她成为一名大学教师。但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她也对政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像父亲那样执掌国务。

阿罗约真正步人政坛是在1986年。当年菲律宾马科斯政权在“人民革命”运动中被推翻，这位政治铁腕人物不得不黯然下台并流亡美国。随后上台的阿基诺夫人任命阿罗约为贸工部部长助理，负责贸易工作。由于工作成绩突出，在1989年5月被任命为贸易工业部副部长，分管政策研究室和服装出口。

1992年，时年45岁的阿罗约决定竞选参议员，开始向着更高的政治目标迈进。同年5月，阿罗约如愿以偿地当选为菲律宾国会议员，她的政治生涯从此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此后阿罗约的仕途走得非常顺利，1998年，她成为埃斯特拉达政府的副总统，距离总统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2000年，埃斯特拉达总统爆出收受赌博集团贿赂的丑闻，而他的个人作风问题也受到人们的关注，要求他辞职的声音不断高涨。这为阿罗约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因为按照菲律宾的宪法，总统如果由于种种原因而无法完成任期，那么应当由副总统接任总统的位置。在得到了前总统阿基诺夫人等在政坛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支持之后，阿罗约加入了“倒埃”的阵营，并很快成为了其中的领军人物。

2001年，深陷多种丑闻的埃斯特拉达被迫下台，阿罗约出任菲律宾总统。她在就职演说中提到要消除贫困、打击腐败、摒弃亲属政治等；而实施这些计划的保证则是一个勤奋务实的总统和一个高效的政府。事实上，在第一届总统任期内，阿罗约的政绩是很丰厚的。她在经济上采取一系列稳定社会、发展经济、增加就业、减少贫困的措施，使菲律宾社会经济发展渐有起色。在她的首个任期期间，菲律宾人的平均薪资上涨11％，外国投资增加了26％，国内罢工现象减少了一半。在外交上，阿罗约紧随美国。并加强与日本和中国的关系，特别是接受了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搁置争议”的原则。因此在这个时期，中菲关系也是比较平稳的。

但是从阿罗约的第二个任期开始，丑闻不断出现。其中最大的是2005年的录音风波。当年6月，菲律宾一家广播电台播放了一盘据称是阿罗约与一名选举官员在2004年大选期，间的电话录音，她在电话中涉嫌示意选举官员舞弊。事件被曝光后，菲律宾全国上下一片哗然。但是阿罗约对此的表态却出人意料，她表示愿意对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并就此事向全国人民郑重道歉。同时，她也坚持自己是在大选计票和审票过程结束之后致电选举官员的，因此不会对选举的结果造成影响，并且也拒绝反对派起初的辞职要求。尽管后来风波逐渐平息，但此事无疑给阿罗约带来了负面影响。在录音风波之前，她的丈夫也被爆出卷入了非法赌博活动。为了避免家人给自己未来的政治生涯带来负面影响，阿罗约不得不宣布丈夫将暂时远居国外。尽管在第二个任期遇到了一些挫折，但是阿罗约仍然坚持到2010年总统任期结束才卸任。

从阿罗约事件看菲律宾的家族政治

阿罗约卸任总统之后，由阿基诺三世接任总统一职。阿基诺三世就任总统后，开始着手处理与前总统阿罗约有关的腐败和选举舞弊等问题。2011年11月18日，菲律宾马尼拉帕赛地区法院对阿罗约发出了逮捕令，其罪名是阿罗约涉嫌在2007年与安帕图安家族共谋，操纵在菲律宾南部马京达瑙省的参议院选举，从而使支持阿罗约的12名候选人全部当选。11月18日下午，阿罗约在马尼拉的一家医院被警方逮捕，不过被允许留在医院内在警方的监控下继续接受治疗，同时也被禁止离开菲律宾。

从阿罗约被捕一事，可以明显看出菲律宾严重的家族政治弊端。这次被指控与阿罗约进行舞弊的安帕图安家族是菲南部的一个重要家族，可以说是菲律宾马京达瑙省的“土皇帝。其现任族长老安帕图安不仅三度当选省长，而且该省的22名镇市长职位更是多数被其儿子、孙子及亲戚等所垄断。他还曾被视为阿罗约的重要盟友，因此其家族在省内的势力极其稳固。对此，阿罗约曾亲口承认，老安帕图安是她“最珍贵的朋友”。

安帕图安家族最引起世人瞩目的一件事情就是在2009年11月杀害了57名地方政界人士和新闻记者。因这件事情而受到菲律宾检方指控的有196人，其中包括老安岶图安本人和他的儿子小安帕图安。这件事情也将阿罗约牵扯进来，她被指责向安帕图安提供政治支持和武器装备，让后者建立起数千人的军队，以此向菲南部的叛乱人员发动“代理人战争”。在屠杀事件发生之后，阿罗约则被迫切断了与安帕图安家族的关系。

安帕图安家族盘踞在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地区，这里一直是令历届菲政府最为头疼的地方。这里的部族势力异常强大，同时他们的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又分裂为很多的小部族。小部族之间相互争权夺势，使这一地区一直处在割据的状态。在这些部族中，有些是支持政府的，有些则是反对政府的，因此相互之间也经常发生争斗。更为严重的是，这些部族都拥有自己的武装，而且为了争夺势力范围和保护自身的安全，他们绝不会轻易放下武器。同时，这里还存在着摩罗伊斯兰解放阵线，即菲律宾最大的穆斯林反政府武装组织，加之离首都马尼拉较远，政府对这一地区也是鞭长莫及。

在这些部族武装之中，较大的两个是安帕图安家族和曼古达达图家族，也就是2009年惨案的当事双方。惨案发生的起因与两个家族准备竞争第二年的马京达瑙省的省长职位有关。在省长老安帕图安年事已高，准备放弃竞选连任之后，其儿子小安帕图安便希望“子承父-，竞选省长一职；而曼古达达图家族亦对省长的宝座垂涎欲滴。于是安帕图安家族便策划了这样一起屠杀事件，以打击曼古达达图家族。

“亚洲民主之窗”的政治困境

菲律宾是亚洲第一个西方式的民主国家。早在1989年美国在美西战争胜利之后，从西班牙人手中夺取了菲律宾，便将本国的政治体制移植到这

里。美国按照本国的模式，在菲律宾建立了国会，规定议员由全国各个地区选举产生，并且建立了三权分立制度，似乎菲律宾完全复制了美国的政治模式。在20世纪50年代，菲律宾曾经风光一时，是当时仅次于日本的亚洲第二富裕国家。同时，50年代初期菲经济增长迅速，最快时经济增长率达到10％左右，经济实力远远超过其他东南亚国家。因此，那时的菲律宾被称作“亚洲民主之窗”。

但是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今天的菲律宾早巳风光不再。如今菲律宾经济发展缓慢，失业率居高不下，贫富差距巨大，已经被泰国、马来西亚这些东南亚国家远远甩在了后面，同时，菲律宾政治上的问题也是积重难返，腐败问题严重，政府贪污丑闻层出不穷，家族政治势力巨大。受到经济和政治不稳定的影响，菲律宾当前矛盾重重，社会动荡不安，绑架、爆炸、政治暗杀甚至政变等都时有发生，已经被列入全球的“失败国家”的行列。

菲律宾尽管复制了美国的民主制度，但是菲律宾过多地依靠家族政治而不是真正的民主原则来进行统治。菲律宾的政治家族大都来自名门贵族，这一点阿罗约和现任总统阿基诺三世都不例外。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即菲律宾的社会分裂，特别是底层民众与上层家族之间的分裂；同时不同的文化、族群之间也缺乏共同的价值认同。曾有菲国内的调查显示，菲律宾有史以来的14名总统当中，至少有12人沾亲带故，而菲国会的代表也大部分来自134个家族。

所以，菲律宾实际上只是照搬了一个民主的“壳”，而没有真正实现实质上的民主。因此在这样体制的国家当中，才会出现马科斯这般的独裁者。马科斯本是文官，也是通过选举当上总统的，但是他当选之后，因为贪恋权位而采取了军政府统治的形式。这种高压式的统治维持了表面上的稳定，但是没有解决实质问题，各种不安定因素交织在一起从而引起了政变，导致他最终流亡国外。当然，从本次阿罗约被捕的事件来看，菲律宾的司法还是相对独立的，这又表明菲律宾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西方式的民主。

清算总统成惯例?

有意思的是，菲律宾从马科斯执政以来到阿基诺三世共经历了6任总统，而阿基诺三世之前的各位总统都曾因涉嫌腐败而遭到调查。阿罗约也曾在前任总统埃斯特拉达下台后进行清算，将他软禁起来，后来又赦免了他。这种清算有两层含义，一是新任政府为赢得民众的支持、树立起威信而做出的一种姿态，因此这种清算大多是以反腐的名义进行的；二是消除前任总统的势力影响，因为菲律宾的家族政治导致总统在任期内要为其所代表的家族谋求利益，而新任总统也需要这样做，因此新总统就需要打破前任在其任期内构筑的权力结构，对它进行清算。

但是与埃斯特拉达的命运不同，本次阿基诺三世政府对待阿罗约的态度非常强硬，丝毫没有表示出宽恕的余地。

尽管如此，阿罗约在未来也仍有希望像埃斯特拉达那样获得赦免。在各种复杂因素的作用下，对阿罗约的调查和审判很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也有可能最终取消部分指控。同时，从菲律宾人对待前总统的一贯态度来看，都是在其任内对其腐败问题恨之入骨，但当其下台后遭到清算时，却又表现出同情。无论如何，这位昔日的“铁娘子”如今都有沦为阶下囚的风险，其未来命运如何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责任编辑】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