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三章

2012-04-29 00:44:03李星涛
中国铁路文艺 2012年2期
关键词:麦地麦粒汗水

李星涛

五月——麦地的老蚂蚁

年轻的蚂蚁都爬向了远方,村庄只剩下了老蚂蚁,小蚂蚁。

五月,顺着布谷鸟的叫声,一些老蚂蚁颤颤巍巍地爬向了麦地。力气大的就顶起一粒胖麦粒,力气小的就顶起一粒瘦麦粒。实在顶不动的就留在家里,坐在高高的炊烟上,用咳嗽为路上的蚂蚁加油。

流下一滴汗水,顶回一粒麦粒;顶回一粒麦粒,流下一滴汗水。在蚁的国度里,汗水和麦粒一一对应,麦粒和阳光情景交融,形神兼备。

从村庄爬向麦地,老蚂蚁走的是旱路;从麦田爬向田野,老蚂蚁走的就是水路了。黄金落地的季节,汗水是它们必须要涉过的河流,皱纹是它们必须要爬过的路坎,汗水中的盐味就是它们留下的通向麦田和村庄最准确的标记。

没有夜晚,夜晚已被触须上的麦粒照亮;没有梦境,梦境已被疲惫的酸痛阻挡。当老蚂蚁在星光里放下最后一粒麦粒,蚁巢里那小得可怜的蚂蚁,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它梦见了远方的路上,爸爸正顶着一座大城市往家赶……

一棵深秋的树

我看见树哭了,连天加夜,一直在风中哭干了眼泪。

枯黄的眼泪,干燥的眼泪。谁能知道树的痛苦?谁能知晓这痛苦的眼泪中,还藏有斑斓的火焰,寂寞的青烟。

飞过来的鸟,你是会飞的叶子,还是树在春天放飞的音符?你此时落上枝头,是给树带来安慰,还是给树带来更深的痛苦?

树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现在,它的身后落满了撕碎的风,它的影子里开满了雪白的霜花。

树一定是走过了很多路,见过很多世面,最终才会选定如此的命运,把日子垂直着来过。我真想找到树的前世,来观瞻一下自己喧哗浮躁的今生,并幻想着拥有一个像树一样淡定沉默的来生。

面对哭泣的树,我在痴想:若是我将一半给树,树将一半给我,那该有多好啊!果真那样,我白天就可以说出绿叶,树夜晚就可以说出鲜花;我夜里就可以来到河岸,树白天就可以走上山坡。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没有人认识我,我一身轻松,我属于我自己。

从今天开始,我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必要出门之前,精心调制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不必要让众多词语反复地排队整队,担心它们走出口腔时乱了方寸。

对我来说,这个偌大的城市只是一座空城。就像是去年秋天,我一个人面临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有街道上不会说话的树接纳我,我也和在乡下一样,随时都可以走到他们的树荫下,享受着它们洒下的清凉,甚至毫不害羞地拥抱一下它们。

克尔凯克尔说过:“你其实只有半条命,你若是想保存整个生命的完整,你便是无生路可行,你就会失去全部生命。”多少年来,我始终就在这句话中跋涉着,作为半个人而痛苦地存在着,常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被世俗分割而去。残缺的自己裹着孤独寂寞的灵魂,混迹于茫茫尘世。

现在,我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一边唤回自己走失的另一半,以便重新审视着完整的自己。在一种痛苦的回归中,我知道我正在向真实的自己一点点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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