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喷嚏

2012-04-29 00:44美桦
椰城 2012年3期
关键词:福贵老太婆老娘

美桦

1

早晨的雾有些暧昧。村落若隐若现,古树模模糊糊,就连公路上的人影也显得鬼鬼祟祟,一看就觉得要发生故事。

事实上,故事说来就来了。

最先发现这稀奇事的是一个叫福贵的老汉。

福贵老汉和往常一样,喜欢早起。福贵老汉起来后,不可能像城里人一样跑步做操划拉太极拳。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膀子,到自家田里地里转转,听听蛙鸣,听听鸟叫,听听自家地里的庄稼在隔夜露水滋味下嘎吱嘎吱拔节的声音。可是,这天早晨福贵老汉走出红山乡那窄窄的乡场,就让前面公路上响亮的喷嚏吓了一跳:啊——嚏——!

这个时候,整个乡场还处于睡梦状态,那喷嚏在静寂的原野就显得无比的清脆和嘹亮。

福贵老汉的目光随着那清脆的喷嚏声搜寻过去,公路上有十几条模糊的人影。日怪,大清早做法事咋没锣鼓的声响哩?

福贵老汉这样想着的时候,强烈的好奇心已经让他走到了公路上。可是,求证的结果更是让老汉摸头不着脑:这哪里是大仙在做法事?鬼鬼祟祟的人影,是乡政府大院的干部,一个个挥舞着扫把,呼着热气刷啦啦啦扫公路哩!福贵老汉眨巴着推满眼屎的小眼睛,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乡政府这帮家伙没毬事干了,一大早扫那鸡巴公路干啥?!

对这一重大发现,福贵老汉抱着膀子研究了好一阵,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福贵老汉已经没有再往前走的兴致,怏怏地顺着原路慢慢折回来,逢人就在传播这条让人啼笑皆非的消息,希望有高人能够点破其中的谜团。很快,这条重大新闻就在村里发酵,随着渐渐散去的晨雾迅速漫延开来。

这正是秋收过后难得的农闲时节。乡场上青壮年打工的打工,外出的外出,偶尔有几个年轻汉子,这个时候都在床上搂着老婆睡觉。可是,窄窄的乡场上出了这种稀奇事,门外窗外很快就有了叽叽喳喳的声音,甚至有人在大呼小叫,哪里还容得人蒙着被子睡大觉?

一会儿工夫,公路边就有了一溜人。乡场上逢单日赶场的下午,才有个老汉懒洋洋地在街面上划拉几下。那份象征性的工作,也就使得乡场上经常垃圾遍地,尘土飞扬,让人走路的时候不得不高度警惕,一不小心就会踩在牲畜的粪便上,腐烂的菜帮子上,或死耗子身上。讲文明树新风除四害要扫也该扫大街嘛,怎么会白浪费资源扫起公路来了?看稀奇的人或蹲或站,对公路上挥舞着扫把的人指指点点,啧啧有声:

乖乖,一大早就在学雷锋?!

学卵的雷锋,几爷子打牌输了,罚扫的……

瞎说,八成是几个龟儿的夜宵吃多了不消化,这个时候还在找地方消饱胀哟!

看稀奇的人一个个睡眼惺忪,眼角堆满眼屎,头发乱得像鸡窝,但民主气氛非常浓,嘻嘻哈哈,争论不休。虽然无法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但大家都有发表话题的自由,甚至还有人粗着嗓子喊:

刘乡长,乡场背后比这里还脏,要扫也要先扫那点麻,搞个卵哟!

刘乡长,我们门前那一段也糟糕得很,你们派几个人去扫扫,不要忘了那点也是你的地盘啊!

看稀奇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刘乡长还没来得及搭腔,扬扬头,脖子一伸:啊——嚏——!啊——嚏!!

刘乡长鼻炎很严重,遇上冷空气一激,喷嚏一个连一个。刘乡长掏出手纸擦擦鼻子,轰麻雀一样挥着手,拖着厚重的鼻音说: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回去!热被窝不钻,跑到这儿凑鸡巴热闹?!

轰的一声,看稀奇的人提起裤子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又鸟雀一样蹲在那儿不走了。

扫公路的都是乡上的干部。大家埋着头,唰——,唰——,只顾专心致志地清扫着路面。平时干点别的,大家还有说有笑,带荤的段子一段接一段,但一大清早就让刘乡长催起来扫公路,一个个心里都觉得不舒服。

其实,乡长刘长索心里更不好受。都说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穿也穿不过,理也理不伸,即使穿过去,印象也不深。如今税费改革,粮食直补,连老母猪都吃上了低保。虽说少了免收农业税的矛盾,但产业发展,企业增收,沟渠整治,村道建设,厂社纠纷,社会稳定……乡政府人少事多,一天下来就像被抽了筋一样难受,这个时候谁不想多在床上多迷糊几分钟?可是,县上安排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要求各乡一早把过境路周围的环境收拾干净。说起来,红山乡辖区内凸凹不平的路段没什么大碍,偏偏公路改道后和乡场擦肩而过,紧靠街口这一段车来人往,每天都有放养的牲畜从这里经过,垃圾遍地,蚊蝇满天飞,实在待不得客。说起来,这段路确实该清扫,但这种面子工程做起来就觉得特别窝火。问题是再窝囊又有啥办法呢?什么都是政府一把手工程,什么都是问责制,什么都是一票否决。他娘的,這乡官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笑声还没过,又一出好戏悄悄开场。

那是乡场上的哑巴,公路上再热闹,哑巴因为交流上的障碍,也不可能和那些人挤在一起,行使他的民主权利。哑巴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每天替哥哥嫂嫂放那6头牛和48只羊。就在人们都去看稀奇的时候,他的牛啊羊啊早吵着叫着盼望主人赶着他们上山了。就在看稀奇的人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哑巴赶着那一群畜牲,慢悠悠地从乡场上过来了。

哞哞哞——,咩咩咩——!牛啊羊啊呼爹唤娘,前呼后拥,一路撒着欢。糟糕的是,出栏的牲畜争着撒开蹄子,只管把憋了一夜的屎啊尿啊一古脑地排泄在公路上。

哑巴和那群畜牲的莽撞行为显然不合适宜。扫公路的人气极了,顾不得捂住口鼻,一个个舞着扫把对着那些畜牲连吼带吓,撵得牛啊羊啊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哑巴对这些扛着扫把龇牙咧嘴的人非常愤慨,可是毫无办法,只得连比带划去招呼他的牛和羊。

看稀奇的人笑得更欢了。

在这一幕闹剧中,有两个人的心理完全不一样。

一个暗暗着急:事情要糟!

一个暗暗高兴:这下好了!

2

说糟的是红山乡的乡长刘长索。昨天刘乡长专程到县上开会,说今天省上有一个大人物要从这里路过,要求各乡必须做好两件事:一是清理辖区内公路沿线的环境卫生;二是做好稳定工作,严防有人拦路缠访。刘乡长领受任务,连夜赶回来,心里七上八下,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任务安排得急,在这农闲时节,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连夜找人突击已经不可能,再说要是把风放出去,弄不好还会惹出麻烦来。因此,刘乡长只得一大早把政府大院的人催起来突击卫生。问题是这公路一清扫,不是明摆着给人通风报信吗?

早晨看稀奇的人大多回家。按理说,这个时候正是吃早饭的时候,但扁桶那破锣样的嗓音穿透力太强,几个村干部的八辈祖宗都跟着遭了殃,使得村民不得不赶紧放下碗筷,出来看个究竟。

几个村干部早让扁桶骂得像龟孙子一样,一个个灰头土脸,跟在扁桶的拖拉机后面。

这时候,刘乡长已经铁塔一样堵在了路口。扁桶脑子转得快,一见这张黑黢黢的脸,心里就直反胃。可是,今天不是找乡长论理的时候,他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有机会实现他的梦想。

扁桶的态度好得出奇,脸上的皱纹里全是笑容。扁桶说,乡长,我知道你是怕我去上访。可是,我今天哪里还有心思找你们的麻烦哟,老娘不行了,我这是带老人家到城里看病,请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其实老太婆特别怕坐车,车一动她就晕乎乎的,这个时候正死死地闭着眼睛,长一声短一声地哼个不停。车一停下来,老太婆就趴在车帮上哇哇干呕起来。

扁桶对老娘的这一表现异常满意。

尽管扁桶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但是扁桶肚里那把小九九,还是让刘乡长一眼就识破了。刘乡长黑着脸,一口就回绝了:不行!我们在搞城乡环境卫生大突击,这是事关我们每个村民的健康的大事,是县上交给的硬任务,我们也是没法子,请大家支持支持……

刘乡长也满脸是笑,遗憾的是他这一套事关民生的理论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共鸣。扁桶这人心太深,算计太精明,周围的人对他并没有好感。可是,这个时候,扁桶的小肚鸡肠和还在车上一边呕吐一边直哼哼的老太婆相比,本能的同情就让大家站在了扁桶这一边。看稀奇的人围着刘乡长直嚷嚷:

从中央到地方都倡导以人为本,啥环境卫生比人命关天的大事还重要?!

妈的,是啥鸡巴政府,连老百姓过路都要挡?

有了这些人撑腰,扁桶一下腰就硬起来。不过,扁桶并没有把脸皮撕破。扁桶苦着一张脸,说,乡长哩,这好端端的路,今天为啥就不能过了?

刘乡长说,这一段实行临时交通管制,环境卫生突击一结束就放行。

扁桶说,乡长,你不是成天教育我们要依法办事吗?我问你,法律上哪一条写了不准老百姓过路?你翻出来我看看,有这一条我就服,没这一条,今天我就要过去!

劉乡长呵呵一笑,说,我不跟你胡扯!这样吧,哪一本法律上写了要你扁桶过,你翻出来我就放你过去!

扁桶口气一变,说,实行交通管制需要提前公告,我们怎么不知道?交通管制是由公安机关实施,你有权实行交通管制吗?

刘乡长说,临时交通管制怎么实施是政府的事。如果你认为政府错了,你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扁桶这几年学乖了,没事就看电视,读报纸,中央的政策,省上的政策,没事就用笔记下来,一张口那政策是一套接一套。问题是从今天的形势看,就这样慢慢磨下去,机会早就悄悄溜走了。扁桶小眼睛一眨巴,口气软下来,道:刘乡长,你为了你的乌纱,怕我去上访。我向你保证,今天我不去找领导的麻烦,我是去救老娘的命!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难道你就这么歹毒?……

刘乡长呵呵呵呵一阵笑,始终没发火。

刘乡长表面笑眯眯的,心里的无明火却一股一股往上冒。其实,扁桶的事刘乡长已经给他解释了几百遍。要是他的问题那么容易解决,前两任乡长就已经把这好事给做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头上。当然,最简单的就是依法提起诉讼,法院判下来,乡政府就是砸锅卖铁,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天天说得唾沫横飞。可是,扁桶知道去法院占不到多大便宜,偏偏咬定就要走信访渠道,不满足他的要求缠着就是不放。

刘乡长心里很清楚,按照昨天安排的时间,领导的车队马上就要到了。

乡上有干部过来说,那边来了个亲戚,要刘乡长过去招呼一下。看到乡干部的眼色,刘乡长心里一惊:

娘的,说到就到了!

5

远远地停着一辆越野车,有两个人在路边打着电话。

刘乡长过去一看,脸色就变了。那是县里管信访的领导,专门下来打前站的。

领导指着前面这一拨闹嚷嚷的人,问是怎么回事。

刘乡长吱吱晤晤,还是和领导说了实话:乌地吉木村的扁桶要闹访,这个时候正在全力做工作

刘乡长话还没说完,领导就发脾气了: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到乡,要是今天扁桶把老娘弄到公路上来,堵了领导的车,你这个乡长就算当到头了!

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领导的车队马上就到,你自己看着办吧!领导一脸的严肃,上车就往回走。

刘乡长看着远去的车直发呆。他娘的,领导下基层都是警车开道,呜哇呜哇一长溜车队一阵风样马上就过去了,除了方便记者作秀外,基层的问题还是一件也解决不了。本来基层有矛盾也很正常,可是这样的矛盾还得藏着掖着,生怕有丁点的风吹草动惊扰了领导,这样事做起来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刘乡长赶紧过来,这边的气氛已经异常紧张。

扁桶的老娘早让这阵激烈的争吵弄清醒了。老太婆从那只旅行包上抬起头,趴在车帮上,一手习惯性地按着帽子,生怕风把帽子刮飞了,嘴里习惯性地哼哼着。

老太婆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指着刘乡长的鼻子就骂开了:老娘病了,我儿子送老娘去看病都不准,他到底犯了啥错?去看个病都不行,你们这帮天杀的,还要不要人活呀,老天呐!……

老太婆耳聋眼花,可是嘴巴和年轻时一样利害。老太婆这一骂,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更是不依,也跟着帮腔。

更要命的是,老太婆见她儿子受委曲,除了用语言来声讨外,还颤微微地爬起来,挣扎着要往车下爬,准备用实际行动去援助。

几个乡干部怕老太婆出危险,拼命把老太婆往车上推,不让她下来。

扁桶这个时候再也憋不住了,跳起脚骂道:刘长索,你这个畜牲,你刘家十八辈祖宗都死绝了!你绝天德丧天良,你狗日的连国民党都不如……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一点从刘乡长的脸色上就看得出来。刘乡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只是凶巴巴地吼:有领导要过来检查,全程实行交通管制,谁也不准过去!

扁桶双脚一跺:算了,人家不让我们过,咱老百姓惹不起躲得起,老子背着老娘去县城,看谁敢拦我们!

按理说,扁桶的迂回战术,听起来合情合理,刘乡长应该无话可说。可是,天天和扁桶这样的人打交道,扁桶心里那把小九九如何瞒得过刘乡长。刘乡长墙一样挡在路上,凶巴巴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不行,车不许过,人也不许过!

这下看热闹的不干了,纷纷把矛头对准了刘乡长,泼起了冷水,道:啥鸡巴交通管制,怎么人也不能过去?……

你们瞎起哄个卵!刘乡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冷笑一声,厉声吼道:扁桶,你龟儿的啥时候这么孝顺?!真要送你老娘去县城看病,好办得很!

刘乡长回过头去,高声叫道:小马——!

小马是乡上的小车司机。刘乡长对小马说:去,把乡上的车开过来,马上送扁桶的老娘到县城医院!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村里人经常看见乡上的小车开进开出,真正有几个人享受过这种待遇呢?因此,在场的人一下静下来,只有扁桶的老娘还在哭天喊地地咒骂着。

小车马上开过来了。这车一坐,就意味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宏伟蓝图瞬间化为泡影。扁桶急了,跳着脚骂道:呸,那都是些龟孙子坐的车,老子不稀罕,不坐!

看热闹的都以为气头上的扁桶在使小性子,一个个都在劝:

扁桶,你狗日的好神气哟,这么好的车你不会享受?

扁桶,你得为你老娘想想,小车快哩!

扁桶,你以为你是谁?你撒泡尿自己照照,人家这已经是给你脸了,你杂种别不识抬举……

舆论一下又倒在了乡长这一边。扁桶吃不住了,梗着脖子对大家说:

你们不要在这里瞎操心了!我老娘一坐车就晕。你们要她坐小车,晕死在半道上,这条人命你们赔?

果然大家都哑了口,眼光齐刷刷地盯着刘乡长,等着看他的洋相。

放心,出了事我负责!刘乡长扭过头,要小马去把医院的医生护士接过来,送扁桶和他老娘到县城医院去。

看热闹的都眼巴巴地盼着扁桶的老娘坐上乡政府的小车,更盼着自己也能有这样的福气,哪天能够到乡长的小车上坐一坐。可是,扁桶却没有这样的兴致,脖子一梗:老子活得骨气,就是死也不坐那龟孙子车!今天就是爬,老子也要把老娘背到县城去!

刘乡长嘿嘿嘿一阵笑,钉在路口上纹丝不动。还是小马一个不经意的电话,让这个故事划上了句号。

6

小马电话是打给县府办的,县府办秘书是小马的同学。小马打电话问问那边领导啥时候到,因为看这阵式,就这样耗下去,形势对这边越来越不利。

没想到同学在那边嗤嗤嗤一阵笑,说领导早看完现场,已经回到县上吃过午饭了。小马一听这话,赶紧把电话递给刘乡长。

刘乡长怔怔站在那里,嘴巴颤动了一阵,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啊——嚏——!

刚才过来打前站的车,见这里有人在公路上围着乡长吵架,估计有人要拦车缠访,立即通知后面的车队,采用第二套方案,从另一条路过去了。

刘乡长顾不得把流下来的鼻涕擦干净,向堵在公路上的那群人挥挥手,道:走——!

看热闹的村民都在交头接耳,一阵嘀嘀咕咕过后,有人开始骂娘:

不是说领导要来吗,日哄你爹呀!

乡政府这帮饭桶,尽是说白话放空炮!

村民们受到愚弄,一个个都骂骂咧咧,心里萬分委曲。

倒是小马还清醒,用嘴噜噜扁桶,悄声问刘乡长:

乡长,还送不送扁桶他老娘上医院?

啊——嚏——!啊——嚏——!!

刘乡长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拖着重重的鼻立。

送,怎么不送?!

刘乡长脸色铁青,长叹一口气,背着手就往乡政府走。

小马瞟瞟扁桶,说,还磨蹭个啥?上车——!

扁桶看着那空荡荡的公路,大腿一拍,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老子操你先人祖宗哟!

扁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滚下一串泪来,噗噗溅起一阵烟尘。

雾已经散得干干净净,天空大镜子一样瓦蓝瓦蓝的,太阳依旧灿烂。有风轻轻掠过树梢,呜呜的,像什么东西在伊伊呀呀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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