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此时(组诗)

李霞

创作谈：

我的文学人生从诗歌出发，它是我每日必须的饮食，饮食中最合理的营养，我的睡眠，睡眠中最不愿醒来的梦，我的治疗，治疗中最有效的康复，我的战争与和平，我的灯光与荣耀，我精神里的寻找以及看得见的未来。写诗就像面对恋人，既要交付真心，不矫揉造作，又不能过于放纵自我，忽略表达方式。双方互为诠释的可能性越大，相爱的程度就越深。每一首好诗都可遇不可求，它是上帝赐给的礼物。它又是我内心隐秘的植物，我由它恣情肆意地生长并以不惜代价经历的生活为它提供阳光和养分。它有时是我飞离俗尘的翅膀，给我提供更明亮的视角。写诗又像玩游戏，玩好了我愉快，玩不好了下回重玩还是愉快，我没有压力，我自由，好像与朋友聊天，想聊时一通电话，不想聊时在心里想念也很舒服。写诗使我快乐。

谁是托起我的那只手臂

从午睡的沙发上起来

一根长发

飘落在我的右臂上

它悬在那里

就像我

把自己悬在过去的日子

走不出来

意味着

更多的恐惧

更多的牺牲

我小心地托起它

为它再也不能回到我的头上

感到悲哀

禁不住仍然爱你

这个时刻

你可能忘记了我的存在

在进行另一场

风花雪夜

然后以纯真的面貌

重返我的怀抱

今天是父亲节

我一个人撑着一把伞

去看完全不能进食的他

家里好几个孩子

好像这么多年来

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而在我成长的岁月里

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这个世界的公平

完全取决于每个人的内心

禁不住仍然爱你

脚下的一只蚂蚁

背着一片硕大的叶子

多么像我

它一定在叶子下面

深一脚浅一脚地流泪

多年以后

时光

本是用来珍惜着过的

它却成了我

费心打发的东西

你不在

一切都没有意义

哪怕

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闲聊

或者

悄无声息地懒在一起

或为某部影片争论

为一个误会争吵

这些都是爱的排练

多年以后

我们在心里

默默地

把它们演给自己

这一切

这一切来得多么不可思议

仿佛一生至此

我第一次找到了

另一个自己

之前的日子

所有辛苦的准备

好像都是为了等待

这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每一秒钟的决定

都源于直觉

对自己判断的确定

对于你的喜爱和信任

清晨的匆忙

黄昏的散淡

我都不会忘记在心里说

为了你

我会让自己

更努力

幸福时刻

在我最幸福的时刻

你用我为你

擦得雪亮的一把刀

挑我

即将痊愈的伤处

一种东西

在我心里弥散开来

闭上眼睛

止都止不住

把它叫作痛太轻

叫苦太浓

叫作悲哀太沉重

夜里醒来

就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我发现

我误会了一场爱情

这误会如此之深

足以摧毁

我未来的日子

爱在此时

我的身体

是缠绕在你身上的藤蔓

护佑着你

安详的睡眠

看着你在我的胸脯上

涎下幸福的口水

我觉得自己

更像一位母亲

我的灵魂

是跳跃在你心间的火焰

驱赶袭向你的冷和黑

你脸上踏实的微笑

是我坚持的理由

我未曾哺乳

却如此仁爱

把你当作我的幼子一样娇纵

我如此年轻

却长辈般宽容

耐心地抚平

你每一处痛苦的褶皱

你走以后

再也不敢笑人早生华发

因为我一夜之间青丝雪白

你给我留下的一切

就是你向我投过来的匕首

刺得我来路不清

去路不明

擦肩接踵的人群

每一个都是你的背影

别人曾经经历的一切

正在成为我的人生

真想躲进一叶草里

一边痛哭

一边不为人知地随风飘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