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

徐全庆

徐卫东突然看见一个老人躺在地上，连忙停下摩托车。老人被车撞晕了，身上还流着血，肇事司机已经逃走了。徐卫东试了试老人的鼻息，还有气息。救人要紧，徐卫东想，于是开始拦车。拦了好多辆车，才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徐卫东把老人抱上车，送到了医院。

醫生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徐卫东说。

“那病人家属呢?赶紧叫过来。”医生说。

“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徐卫东说。

“这么说你是肇事者了，”医生说，“那就赶紧把钱交上。”

“我不是肇事者，我也不认识他。我看他被车撞了，躺在路边没人问，就把他送过来了。”徐卫东说。

“这么说你和他没一点关系了?”医生说。

“没有。”

“人也不是你撞的?”医生说。

徐卫东使劲点点头说：“不是。”

“你只是好心来救他?”

“是。”徐卫东说。

医生轻蔑地笑了一下，说：“你觉得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相信。”徐卫东说。

这时，过来几个记者，他们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把徐卫东围住了。

“请问那老人是你什么人?”记者问。

“他不是我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他。”徐卫东说。

“这么说人是你撞的了。你为什么会撞到人?是超速?疲劳驾驶?酒后驾车?还是有其他什么特殊原因?”记者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

徐卫东大声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是肇事者，我只是出于好心把他送来救洽。”

“你是说你不认识他，你也不是肇事者，你只是见义勇为的救人者?”记者问。

“是。”徐卫东说。

“你觉得有人相信你的话吗?”

“我不知道。”徐卫东说。

这时，一个人走过来说：“人确实不是他撞的。”

记者立刻把话筒对着那人问：“你和他是亲戚、朋友、熟人?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肇事者?”

那人拿出一个照相机说：“我是一个拍客，恰好拍到了他救人的过程。”

大家就看那人的照相机，看完，记者对徐卫东说：“你确实不是肇事者。”

徐卫东说：“谢谢。我可以走了吗?”

记者又拦住他问：“你听说过彭宇案吗?你不怕老人说你是肇事者吗?”记者问。

“我怕，但我必须救人。”徐卫东说。

“那你救人的动机是什么?”记者又问。

“我什么动机都没有，我只想救人。”徐卫东烦躁地回答。

记者转身问医生：“医生，他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医生说：“看样子是不太正常，不过我们要给他检查一下才能确定。”

徐卫东说：“不用检查，我正常得很，没有一点问题。”徐卫东这样说时，发现记者和医生都狡黠地笑了。徐卫东就想起他刚刚到一个医院做过体检，体检本还在身上，于是递给医生，说：“你看，我是不是正常?”

医生认真地看，记者也看，还问：“他脑子正常吗?”

“从检查结果看好像没有问题，不过他检查的不全面。”医生说。

记者转身问徐卫东：“既然你脑子没有问题，你觉得有人相信你刚才说的是实话吗?”

“也许没有吧。”徐卫东几乎绝望地说。

“既然你知道没人相信你是见义勇为，你还是救了人，那么，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记者追问。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徐卫东，他告诉记者，徐卫东是某单位的副科长，他们科长前不久高升了，科长的位置现在还空着呢。

记者的眼睛立刻放出光来，围住徐卫东问：“你是副科长吧?”

“是。”

“科长的位置是不是空缺着?”

“是。”

“你是不是想当科长?说实话。”

徐卫东犹豫了一下，说：“是。”

记者笑了；又问：“你救人的动机就是为了竞争科长的位置，是吧?”

“不是。”徐卫东已经愤怒了。

记者问围观的人：“你们相信他说的话吗?”

“鬼才相信。”大家说。

记者又转身对徐卫东说：“你还是和我们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因为想当科长才救人的?”

“是，我就是为了当科长才假装见义勇为的，这起交通事故就是我自己安排的，那个拍照的也是我安排的。这样行了吧?”

“你终于说实话了。”记者说。

第二天，一条消息被各种媒体疯狂转载。消息的名称是《为升官请人造车祸，假救人露出真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