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彦
儿子不像父母,父亲由猜疑变冷漠
1997年9月17日清晨,在沈阳市盛京医院,一个婴儿降生了。年轻夫妻非常开心,给儿子取名邢宇。
这对年轻夫妻,丈夫邢青鸣时年27岁,在沈阳市明丰制药厂任技术员。妻子荀梅25岁,在沈阳市沈河区当教师。二人经人介绍建立恋爱关系,3个月后就结婚了,结婚不到8个月就生了儿子。
儿子是小夫妻的掌上明珠,但让邢青鸣和荀梅失望的是,儿子的长相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直到儿子长到3岁,夫妻俩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此后,邢青鸣与儿子亲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又过3年,6岁的邢宇上学了,按理说性格定型了。可是,他的性格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荀梅明显感觉到,丈夫对她和儿子都变得冷淡了。
最让荀梅难堪的是,一年暑假单位组织去鞍山旅游,家属也都参加。所有的父亲都和孩子亲亲热热,可她的丈夫和儿子却像陌生人一样各玩各的。
旅游结束后,荀梅终于忍无可忍,质问丈夫:“同事们都说你不像是邢宇的爸爸,像是陌生人。”邢青鸣也很愤怒:“你那么多同事的孩子,也就邢宇不像父母,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像。”两人又一次为儿子闹翻了脸。
两个要面子的人,就这样冷漠地生活在一起。荀梅多次试图和丈夫交流,可邢青鸣总以忙为借口拒绝深谈。而邢青鸣也很痛苦,他回忆起和妻子认识、结婚的过程,又推算妻子受孕时间,总觉得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在这个本就不和谐的家,掀起了彻底改变一家人命运的风波。
2011年3月初,一个女人来到学校找荀梅。荀梅当时就愣住了,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初恋男友蔡森的妹妹蔡茹。她们已有十五六年没见过面了,蔡茹一见面就对荀梅哭诉,她的哥哥蔡森已是肝癌晚期,最多能活3个月,提出想见荀梅最后一面。
蔡森是荀梅大学时期的恋人,毕业前夕两人因蔡森父母的强烈反对而分手。荀梅怨恨蔡森不能坚守感情,因此分手不久就与邢青鸣恋爱结了婚。后来,蔡森去了英国留学。
在蔡茹的央求下,荀梅去见了蔡森。躺在病床上的蔡森,已被病魔折磨得皮包骨头,两眼深陷,面如死灰。见到荀梅后,蔡森握住她的手无言流泪。
荀梅得知,蔡森去英国留学后曾在英国结婚,离婚后回国在上海工作,一直没有再婚。他自知身患绝症后回到沈阳,想在临死前见荀梅一面。看着自己深爱过的男人这样可怜,荀梅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他,并真诚地说:“我会经常来看你。”荀梅的这句话,让蔡森非常感动。
逼子做DNA亲子鉴定,掐架夫妻全然不顾儿子感受
荀梅虽然怨恨过蔡森,可她认为蔡森不幸患绝症,就是陌生人也应该安慰他,让他平静安详地走向生命终点。所以,此后她一周两次去看望蔡森。
荀梅探望蔡森的事,不久就被丈夫知道了。当邢青鸣知道蔡森是妻子的初恋男友时,眼前马上浮现出儿子的身影。他经过打听得知,自己和妻子恋爱结婚之时,蔡森还在国内,这使他更确信了邢宇是蔡森和荀梅所生。
一日,邢青鸣装扮成医院清洁工混进蔡森的病房,偷偷放了支录音笔,并躲在病房外观察。
2011年3月底的一天,荀梅又来探望蔡森。邢青鸣看到蔡森拉着荀梅的手在说个不停,二人都热泪盈眶。荀梅走后,邢青鸣想办法取出了录音笔。原来,蔡森在讲初恋的故事,两人浪漫地躺在星空下数星星……蔡森讲着讲着,荀梅开口说话了:“我也后悔了,如果当初我赖着你不走,那就是我和你的一家三口了,儿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父亲疼爱。”
听到这儿,邢青鸣对妻子的恨意陡涨。但他克制了冲动,决定暂时隐忍下来,等蔡森死后再和妻子算账。
2011年5月中旬,荀梅参加完蔡森的葬礼回到单位,看到丈夫在等她。邢青鸣的声音寒气逼人:“荀梅,你给我戴了10多年的绿帽子,还生了野种让我养,你太过分了。你们不仁可我不能不义,我等你心爱的人死了才来找你算账!”
听了这话荀梅急了:“你这个脏心烂肺的家伙,竟这样诬蔑人……”邢青鸣把照片摔到她面前:“看看吧,他拉着你的手,两个人泪眼汪汪说着情话。你听听这段录音吧,真恶心。”
想不到丈夫竟跟踪自己,荀梅气愤到了极点:“你不就是想离婚吗?何必这么费心机?不过,就是离婚,我也不允许你把脏水泼到我头上。儿子是你的,我倒真希望没给你生过孩子!”二人恶语相向,互不相让。最后,二人都提出给儿子做DNA亲子鉴定。
年仅13岁的邢宇得知父母要拉他去做DNA鉴定,非常害怕,他喃喃地说:“我不去,我是你们的儿子,不会错的。”荀梅语气很坚决:“儿子,你必须去做DNA,只有这样才能还妈妈一个清白。”
邢宇跑出家门,坐出租车去了姥姥家。姥姥弄清原委后,马上把他带了回来,当着他父母的面,也逼他去做DNA。邢宇想不到平时宠着自己的姥姥也这样,他又一次打开家门跑了。而此时,荀梅与丈夫仍在纠缠不休。
到了傍晚,儿子还没回家,荀梅着急了。她给儿子的多个同学家打电话,可无人知晓。荀梅又坐着出租车疯狂寻找,直到半夜,才在运河边找到了儿子。邢宇沙哑着嗓音哀求道:“妈妈,我不做DNA,我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害怕……”荀梅搂紧儿子:“妈妈求你了,只有做了DNA,才能还我清白。你这么大了,不愿意让妈妈背着坏名声吧。”
邢宇是爱母亲的,他当然不想让母亲背上恶名。他去求父亲:“爸爸,妈妈不是坏女人,她是天下最好的人,是好妈妈!”自认为戴了10多年绿帽子的邢青鸣,气愤到疯狂地冲着儿子咆哮:“她是好妈妈,可她是坏女人!”
为还母亲清白,邢宇终于同意和父母去中国医科大学做DNA鉴定。在等待结果的那半个月里,邢宇看着冷战中的父母,更害怕了,夜夜做噩梦,白天上学也无心听课。
2011年6月中旬,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邢青鸣与邢宇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确认儿子是亲生后夫妻还是离婚,儿子精神再遭重创砍伤父母
看到DNA鉴定结果,邢宇不但不高兴,反而痛苦万分。邢宇明白了,原来父亲和他不亲近不是因为忙,而是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发现自己被欺骗被冷落了这么多年,邢宇痛苦万分,又一个人跑出了家门。
被气昏了头的荀梅,满脑子想的都是與丈夫离婚,无暇顾及儿子的痛苦感受。同时,DNA鉴定的结果,让荀梅理直气壮了,她坚决要求丈夫去她单位和娘家向她赔礼道歉。
邢青鸣知道自己冤枉妻子了。可是,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妻子在病房里与蔡森亲密的场景。他认为,即使儿子是亲生的,可荀梅的心却是那个男人的。这样想,他没有半点悔意,仍是怒火满胸膛,冲荀梅吼道:“就因为儿子是我亲生的,我就得给你道歉吗?做梦去吧!就是上了法庭,我也有证据证明你是爱那个男人的。你被抛弃后嫁给我仍对他念念不忘,在他临死前又旧情复燃。你欺骗了我的感情,道歉的应该是你!”
两人都同意离婚,但在道歉问题上争执不下。2011年7月中旬,荀梅将邢青鸣诉上法庭。最终,经过法院调解,二人达成一致意见:DNA的鉴定结果已说明了邢宇确是二人的亲生儿子,荀梅在单位和亲友间公布这个结果就已经还自己清白了,无需旁证。在儿子是否亲生这个问题上,邢青鸣的确冤枉了荀梅,应该道歉。
2011年7月底,二人协议离婚,儿子邢宇归荀梅抚养,房子归荀梅和儿子,邢青鸣负担儿子一半生活费用和上中学、大学的一半学习费用。
面对父母离婚,邢宇再一次跌入绝望的深渊。父母曾经都是邢宇的骄傲,可他认为,现在父母都成了他的耻辱。他感觉无地自容。
2011年10月初,邢宇给老师留下一封长信,离家出去了。他在信中写道:“……我真希望,他们没有生我,那样我就不会蒙羞受辱。我不想被同学当成笑柄,更不想被人看不起,我整日生活在痛苦中,连抬起头的勇气都失去了……我恨冷漠无情的邢青鸣,原来我从未有过父爱。我更恨荀梅,不好好爱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去与初恋情人谈情,置我于生不如死的地步……昨天,我与赵大鹏打架了,因为他骂我妈是烂货。虽然我打赢了,可我的心已经碎了。他说得对……我现在,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儿……”赵大鹏的母亲是荀梅的同事,他从母亲嘴里知道了此事,与邢宇冲突时想到了这个最致命的武器。
看到儿子的信,邢青鸣和荀梅都后悔了。他们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儿子,可现在,他们明白了,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儿子。他们发疯地寻找儿子。2011年10月中旬,他们在鞍山的朋友发现了邢宇,邢宇与讨饭的少年混在一起。
邢青鸣和荀梅马上赶到鞍山接回儿子。回到家,邢宇不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上学。为了儿子,这对离了婚的夫妻只好又住了一起。好在有3个房间,他们和儿子各居一室。他们想尽办法让儿子高兴,可邢宇却仍一言不发。
2011年11月初的一个深夜,邢宇拿着菜刀冲进父亲的房间,打开灯,向父亲猛砍,边砍边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荀梅听到喊叫声,冲了过来,拼命抱住儿子,她也被疯狂的儿子砍了两刀。
邢青鸣和荀梅被送进沈阳市奉天医院抢救。经确诊,邢青鸣的左臂、前胸等9处骨折,荀梅的右小臂被砍伤。
邢宇被送进沈阳市精神卫生中心,确诊患有精神分裂症,需要住院治疗。医生说,即使治疗一段时间出院,也得进行一年以上的心理治疗,能不能彻底恢复健康还不好说。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