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上的山水

朱金晨

美人靠

我的多情视野

不曾依靠过西湖水榭

无边的水色里

尽管那里也有美人靠

与我并排站在一起

我的开阔襟怀

不曾依靠过承德山庄

烂漫的山花里

尽管那里也有美人靠

向我诉说着一段衷肠

今天，我不得不

将我的沉重思想

依靠在这样一座小镇上

尽管是我见过又见过

剥落着历史的美人靠

我不顾也不想再去考证

古老博大的中国

还留下多少座美人靠

又有多少故事，多少传说

多少风花雪月的戏曲

朝云暮雨依靠过她

也许该有一支长箫

才能倾吐人生的疑惑

也许该有一杆画笔

才能画出岁月的沧桑

也许我什么都不该想

连同来的小孩都知道

再古老再有韵味的美人靠

一旦在风雨中散架了

只是一堆腐朽的木头

让那些斜风细雨去靠着

让那些春阳秋雨去靠着

还是导游一边说的好

这里仅仅作为一个景点

我又何必长嘘短叹

匆匆雨来匆匆而去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漫长的人生旅途中

我永远是一个过客

岳飞墓前

凭吊那段历史

不如凭吊

这四块无辜的生铁

它们在烈火中诞生

本该去铸犁、铸刀

铸劲挺昂首的大炮

即使做成小小的锁

也能挂在千家万户的门上

无情的历史

偏偏找上它们

铸成了四团丑恶

跪在岳王的墓前

接受人们的唾弃

它们不能开口

它们也不会开口

谁能理解它们

不是它们抱屈终身

就会有别的铁块

一样遭受无辜

四块寻常的铁

四块决不寻常的铁

它们不能逃避生锈的命运

是因为它们有着生锈的历史

无字碑

誰说这块石头

因为这个女人

死去了

我说这块石头

因为这个女人

复活了

一句话不说

不等于历史任由人改写

千年万年

有谁能推倒这块石头

自信地崛起在这里

顽强地耸立在这里

留下空白的履历

交由后人填写

石头成了她生前的象征

年年墓草青青

年年游人不绝

她用没有生命的石头

教会后人沉默

一个王朝随着她倒下了

一块石头

却能随着她站起

人总要死去的

永存的是思想

丰都城

——参观四川丰都城

一把黄土

捏出千千万万个

有血有肉的我和你

一把黄土

也捏出狰狞的牛头马面

和那塑金的阎罗

丰都城原来是泥捏的

丰都城原来不在地下

而在人间

虔诚的香客

香袋里藏着祖传的迷信

我不相信这些泥人

他们不能保佑自己

又怎会保佑别人

都说四川是天堂

天堂里

竟塑造出这丰都鬼城

泥塑的艺术

泥粘的迷信

多情的拜倒在无情的脚下

无心肝的

接受有心肝的香火供奉

丰都城，哦，丰都城

人的世界

鬼的天下

朝拜是一种痛苦

参观也是一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