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朋 负距离

2012-04-29 00:44苏阳
电视指南 2012年3期
关键词:小虎队苏有朋吴奇隆

苏阳

0

这是期待已久的时刻。所有人都各就各位。

他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大幕缓缓拉开,震落的灰尘在耀烈的光柱里变成金色的颗粒。

这就是舞台的魅力,一切平凡的都变得不再平凡。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迎接所有目光的检阅。

时间变得不准确。缓慢。稠。

平整的句子被他的唇齿扣押之后,再释放出来,变得又缠又黏,百转千回。仿佛那些句子不是被说出来的,

而是从嘴唇里暗涌逃逸而出。

黑暗中,他感到身后有如神灵降临,用沉重而冰凉的大手从身后按住他的双肩。

-1

陈志朋的宣传告诉我,访问时尽量淡化

小虎队;多关注他的戏剧表演和音乐;不要

拿来和吴奇隆、苏有朋比较。我嘴上应允,

心想,谈陈志朋,怎么可能绕开小虎队;说

到小虎队,人们自然会拿三个人作比较。三

个人起点一致,机会均等,剩下的全看个人

造化。客观讲,小虎队在成立之初,陈志朋

确实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论相貌,他因

为酷似张国荣而备受瞩目,论歌舞,他最有

天赋,老师一遍教下来,他就能掌握要领,

然后再传授给其他两位。

小虎队红透半个亚洲之际,苏有朋仍丢

不下他的功课,吴奇隆作为代表台湾地区迎

战奥运会的体操运动员也不敢松懈训练,只

有陈志朋是心无旁骛地扑在小虎队。曾经一

度,陈志朋对媒体说,“我不是我,我叫小

虎队”。小虎队在缺了苏有朋,少了吴奇隆

的情况下依然能勉力维持,可当陈志朋一旦

选择服兵役,“天团”便分崩离析。

饶是如此,人们在比较小虎队三个成员

的时候,陈志朋总是最后被提及的那一个。

换成谁,都会有些委屈,何况AB血型的陈

志朋天生敏感。他像一株在水中不由自主哽

咽的水草,那样洁绿、阴柔。

这个弱点,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硬伤。

某次活动,想暗算陈志朋的人塞给记

者几张钞票,让记者问他“作为最不红的

小虎队成员,有何感想?”陈志朋不动声

色,熟练地回答“我认为只有自己跟自己

比较才能看到价值。”——彼时他早已是

一名出道20愈年的资深艺人了,不仅深谙

记者问答的太极之道,更知道在瞬息万变

的娱乐圈该如何保全自己。

可在私下里,他又经常和工作人员聊

另外两个成员的近况。发EP碟的时候,

助理问他要不要给吴奇隆递一份,他犹豫

了一下说,“不要!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误

会我在抱他大腿” 。所以宁可用疏离来

撇清一切。小虎队当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

恶交,但也不如他们自己说得那般亲密无

间,三个人的手足情伴随他们命运的跌宕

起伏而发生微妙的曲折。

-2

探班那天北京下着鹅毛大雪,气

温陡降十度。我打开相机,镜头前一层

雾气。勉强拍了几张,发现陈志朋一直

在躲闪。我柔声告诉他,我是前来探班

的记者,我要给你拍几张照片。他没有

说好,也没有拒绝。可当我辛苦调好焦

距,他又松鼠一样敏捷地跳出画面。

宣传打圆场说,“今天上午他的

戏份比较多”。我们都以为他这样是为

了保持“入戏”的状态,和周遭事物保

持“间离”。事实却是,因为工作人员

没有和他及时沟通,他不知道今天有探

班,所以面对来路不明的黑洞洞的镜头

的追捕,他有着天然的警觉和逃避意识。

这和镜头下的他判若两人。

探班那天很冷,剧组许多人裹着军大

衣抄着手。陈志朋披挂着厚得发肿的羽绒

服还是不停地瑟缩。可一旦开拍,他便拿

掉外衣,只一件薄软的民国长褂,却像卸

掉寒冷一样,对着镜头,他整个人都是春

暖花开。

我想到2010年春晚,小虎队聚首的

画面。除了苏有朋稍微有点发福,三个人

都没什么太大变化。当他们一边比划着哑

语,一边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

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的时候,电

视机前亿万观众的青春像窗外的鞭炮一样

被“滋滋”地点燃了。当年,赵本山的小

品和复出后王菲的观众支持率加一起,也

比不上小虎队的一首《爱》。天涯有一个

著名的帖子就是把小虎队的演出截图下

来。心细的人很快发现,每当导播快速切

到陈志朋,他总是能精确地捕捉到那个瞬

间,对着镜头很青涩地笑,而另外两位则

留给大家永恒的45度侧脸。更神奇的是,

陈志朋在舞台上从来不用“反送”,哪怕

劲歌热舞,他也从未失手——如果这样的

比较硬要得出一个结论,我想说,陈志朋

是天生活在舞台上的人。

-3

在舞台上,即使偶有闪失,他也能应

对自如。

有一次在百老汇演出,有一场戏,他

所饰演的坏蛋要有一场歇斯底里的爆发,

可他的麦却出了故障,别说爆发,连正常

的音量都发送不出去。几乎是下意识的,

他顺着戏剧情境,自作主张地揪起对方的

衣领,把脸凑得那么近,一大段恶狠狠的

台词通过对方的麦才得以被观众听到。

2011年武汉的某音乐颁奖礼,当主

持人念道陈志朋,他绕场跑了一周跟四面

八方的观众打招呼,助理事后抱怨他跑

得太快,根本没法拍照。他说没关系,我

只想让全场的粉丝都能看到我——不仅

要看到,还要看到最佳的状态。所以他能

为了春晚惊鸿一瞥的演出而三天暴瘦6公

斤——至于苦累从来都只留在幕后——音

乐剧《看见太阳》公演,他忍着脚伤一直

坚持到最后,转场谢幕时,他才拖着肿

胀得像发面馒头的脚一路匍匐着爬到后

台……所以,我特别能理解陈志朋说“我

没有私生活,工作就是我的全部”时的诚

恳。我甚至不认为他开工期间不进食是一

种单纯的敬业行为,这就像鸟儿为了展翅

高飞而不得不缩短直肠和胃的空间是一样

的——甚至不能称得上代价或牺牲,只能

说是一种自觉的等价交换——他是靠观众

的欢呼和掌声来喂养的,只有在舞台灯光

的追捕下,他才感到自由奔放的快意。

“不疯魔,不成活”。这是我认为他

和张国荣最神似的一点。他们都还有一个

特点:自恋。

-4

访问中,陈志朋倒是很坦白地承认

自恋。一进电梯,别人按楼层,他对着电

梯间的镜子急速而严谨地盯一眼自己的眉

毛,当别人注意到他,他早已低头刷微博

了——虽然没人追究一个演员的自恋,但

他还是不想这些小细节暴露在大家眼底。

吃饭的时候,长袖善舞的制片人

插科打诨满桌子调侃,当他知道我是记

者,敬酒的时候,故意拿杯沿去撞我的

杯腰——论年龄和资历,他绝对算我前

辈,可无论我怎样试图把两只杯子齐头

并碰,他总能“谦卑”地放得更低。陈

志朋不一样,他和任何人碰杯,都用厚

厚的杯底去撞别人的杯沿,然后一仰脖

子,空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或许在别

人身上,这是傲慢与偏见,但是换了陈

志朋,你只能感受到一种倜傥。这种倜

傥是又总是带着一点点烟雾爬上笑眼的

迷离,一种把上万块的鞋子一脚踏进泥

洼里却浑然不觉的洒脱。

当陈志朋还是“小帅虎”的时候,还

并未显现这种气质。

彼时他要扮演的是一个彼得潘式的

少年,梳着三七分的短发,唱着青春又

活泼的歌:《青苹果乐园》、《星星的

约会》、《蝴蝶飞呀》、《燃烧青春火

焰》……他和小虎队似乎生活在一个永恒

不变的夏天,总是在聚会、远足、海钓,

或者在草木幽深之处扎营……李子恒为他

们创作的那些歌,经常见到 “大海”、

“天空”、“晚霞”、“篝火、“飞翔”

这样青春得发烫的字眼,因为小虎队承载

的正是渴望永葆青春的理想,以及浮士德

式的反自然契约,但他们不可能永远维持

这个假象,尤其在小虎队成立二十周年之

后——当天陈志朋在博客上感谢众人,并

写下十八个“啊”来表达他的复杂心情。

有不少人激动地期待着小虎队能复

合。然而,就算小虎队再次聚首,难道就

能重复当年叱咤风云的盛况吗?或者,找

三个比当年小虎队外形更青春,声线更纯

粹的小男生,难道就能再造一个传奇吗?

我怀疑不会。当年的台湾和香港,在经济

上起飞,人民生活富足,因而整个地方都

进入了自己的青春期。所以一时风云际

会,自信心催动华人的创意和灵感,致使

群星辈出。大陆在少年期遭遇别人的青春

期,自然感觉光焰炫目,不可方物。如今

别人进入了中年期,大陆的青春期还没开

始却业已结束,一并做了中年人,怎么可

能复制出当年的境况呢?正因为如此,小

虎队越发不可复制。它早已成为一个时代

的回忆。

-5

说到底,小虎队消费的只是一种怀

旧——没有人会比这三个人更清楚这一

点——当年“天团”解散之后,三个人各

怀野心各自奔波,出唱片、演电视、转战

大银幕,陈志朋更努力,他还演舞台剧、

出自传、留学进修……不幸的是,他们打

拼了十多年依然没能走出“小虎队”的光

环,事与愿违大过种瓜得瓜,又或者说,

在这十多年里,他们仍旧是靠着“小虎

队”的余光来发热。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

又泄气的真相,一点都不励志。小虎队终

究没有在万人的期待中被激活——因为怀

旧是有限的,它极易见底。

翻篇之后,最会为自己打算的苏有朋

最先跳出来,率先斩断自己和“青春”之

间的脐带。他在《风声》里的破格演出,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吴奇隆动作虽慢,但

无疑是转型最成功的——如果说一个17的

花样美男能激起女性粉丝那份来自母性的

保护欲,那么一个40岁的男演员则必须让

女性观众产生被保护与被疼惜的感觉。

陈志朋也在调整自己的步伐,他在

《我知女人心》中尝试过第一种路子,在

《还珠格格》里也走过后一种路子,不断

的尝试中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现

在他出演反派、出演性格冲突剧烈的小人

物,出演喜剧角色,用一种更为彻底的方

式作别青春。然而,陈志朋在众多尝试

中留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却是《舞林大

会》。

-6

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以在各大门户

网站看到陈志朋当年在《舞林大会》上的

视频资料,有些点击率已过百万。对于那

些没有机会亲临剧场去看他的音乐剧的观

众来说,《舞林大会》无疑是他们了解陈

志朋另一面的绝好机会。采访中,陈志朋

跟我讲,在漆黑的台上,他只感觉到身后

有神灵降临,用沉重而冰凉的大手从身后

按住他的双肩。

这就对了。

我看过他在百老汇的舞台上的演出,那些激越的台词喷涌而出,仿佛他陈志朋的肉身只是一个傀儡,有更为深沉、灼烈、有缘的声音需要借助着他的肉身而发,他对此深信不疑。

在舞台上,他就像一个主宰万物的神,所有的光芒都朝他涌来,所有的氧气都被他吸光,演出结束,他也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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