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禄青
等待他们的是迎面而来的风刀霜剑,以及“前景光明、道路曲折”的漫漫征途
最近,武钢养猪闹得沸沸扬扬,虽然“390亿元养猪”是误传,但涉足养猪业确有此事。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武汉钢铁(集团)公司总经理邓崎琳透露,今年武钢准备筹建万头养猪场,而且年内就出栏,还包括买地种菜,成立“城市现代服务公司”,为城市居民生活提供全方位服务。
堂堂钢铁巨头,为何转型养猪种菜?武钢相关负责人算了一笔账:螺纹钢平均每公斤4.7元,而最便宜的猪肉每公斤已接近26元,一公斤钢材价格抵不上四两猪肉,言下之意,卖钢铁还不如卖猪肉赚钱。
中钢协曾发布数据显示:目前,中国钢产量约占全球产量的一半。中国钢铁生产行业年销售利润率已连续2年不到3%,远低于全国工业行业6%的平均利润水平。去年四季度,钢铁行业利润率已下跌到0.97%,进入微利时代。
武钢的困境,也着实反映了当下正值寒冬的钢铁业转型升级之难。
国有钢铁巨头尚且如此,那些经营传统行业的民营中小企业,其境遇又能好到哪儿去?转型与升级,对数量庞大、承载着重要就业功能的传统行业经营者来说,等待他们的,无疑是一柄柄迎面而来应接不暇的风刀霜剑,以及“前景光明、道路曲折”的漫漫征途。
浙江,作为民营经济的“天堂”,其区域产业具有“低、小、散、弱”的鲜明特色,产品低端,企业规模小,分布分散,抵抗能力弱。传统产业占工业比重基本在80%左右,其中块状经济差不多占百分之五六十。近年来,浙江为化解传统产业面临的挑战,提出了发展现代产业集群、促进企业家转型、深化“两化融合”、构建和谐劳动关系等一系列举措,在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前面的路依然艰难。
去年震惊中外的老板“跑路”事件和倒闭潮,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据了解,这些“跑路”企业大多从事皮鞋皮革、电器、眼镜、打火机、制笔、锁具、印刷、钢材、机械、阀门等传统制造业。这些产业一般位于产业链的下游,附加值低,缺少核心技术支撑,产业竞争力不强。
一些企业为了实现产业转型,盲目扩张,造成资金链断裂,最终倒在了高利贷的血泊中。眼镜行业的龙头信泰集团就是被光伏而拖垮的,仅每年的高利贷利息就多达3亿元。
全国工商联的一份调研报告认为,当前中小企业的融资非常困难。数据显示,90%的规模以下企业没有和银行发生过任何借贷关系,而微小企业的这一数据达到95%。数据显示,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相当高,即便是小额贷款的利息也要比银行利息高3到4倍,民间借贷的月息达到10%。报告结论称,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已经远远高于企业的承受能力,多年来小微企业的融资难现象依旧没有得到缓解。
宁波德泰化学总经理黄锡甫表示,企业从银行拿不到钱,只有借高利贷,而工业企业根本赚不了那么多利润,结果就是倒闭。在温州大约有36万民营企业中,中小企业大约占30万家。而当中只有10%的中小企业能从银行贷款,温州一位银行系统的人士称。
义乌小商品城,名闻遐迩,可其经营的商品质量并不高,很多商品实行贴牌生产,大部分销往非洲、拉美等地区,销往欧美等发达地区的商品一般无法打入主流超市和商场,只能进入“跳蚤市场”。
此外,浙江存在较为突出的用工、用电、用地及原材料紧张等资源约束情况,使得一些有助于企业产业转型升级的项目无法落地,加上由于资源约束、政策限制、产业链配套、规模经济发展需求等考虑,一些传统产业出现了“抱团”转移的现象。即产业向内地转移,工业企业向投资领域转移。
宁波镇海区委书记马卫光表示,当地企业正面临两个诱惑,一个是资本投资领域的高回报诱惑,这个结果是企业都去做投资了,实业变成了副业。第二个诱惑是外省市无门槛的招商政策,造成许多企业外迁他乡,本地空心化。
“转型已经说了好多年,年年说年年老样子。”从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到现在,浙江的产业升级政策出台了不少,但至今依然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转型不等于简单的转移,升级也不是“拔苗助长”。
不单单是浙江等长三角地区,珠三角的加工制造业面临同样困境。去年东莞资深玩具企业“素艺”和纺织企业“定佳”的突然倒闭,就是证明。尽管东莞当局对“倒闭潮”一再辟谣,但“制造业寒流”再一次侵袭的担忧弥漫着珠三角整个制造业。玩具业、纺织业、服装业、家具业等成为“重灾区”。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以来,珠三角搬出的企业达5900多家,同时也有为数不少的企业退出了加工制造业。
广东汕尾海丰县的公平镇以服装产业远近闻名,这个有10多万人口的小镇有100多家上规模服装加工厂。然而由于该镇没有形成服装产业链,产、供、销分离,当地不少中小型服装企业正遭遇生存危机,亟需转型升级。
威文服装公司成立于1998年,从最开始的家庭作坊式发展成为员工1000多人的中型企业,旗下拥有5个品牌。该公司陈助理介绍说,2011年由于中国北方一些大中城市服装厂遍地开花,争夺了南方部分市场份额,同时大量员工外流增加成本,销售下降不少。
公平镇的百斯顿服装公司也出现同样的问题。百斯顿的产品以中低端为主,主要销往国内二、三线城市。一直以来都是靠销售量来提高销售额,而不是靠销售价。现在就是面临着发展模式转变的问题。该公司林经理表示,公平镇大部分的服装都是以加工生产基地模式,负责销售的办事处都是在外地。而且公平镇没有布料及其它原材料市场,所有的原材料包括主料、辅料都必须要从外地采购,这样就增加了成本和运输费用。如果实现产、供、销的一体化模式,则能集中生产模式,形成区域经济,像平常的服装的印花、洗水等环节都能集中处理。
针对发展模式这一问题,当地政府也作出了很大努力,在政策方面给予支持,同时通过举办服装展销会及招商引资等活动,让更多投资者和采购者认识公平镇,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
还有的传统服装企业为降低销售成本,改变原有营销模式,尝试做电子商务。除了资金,最大的困惑是不知如何去做,不懂技术、不懂设计、不懂互联网、不懂处理网络销售渠道与原有渠道的关系。正如电子商务人士不懂一个产品是怎么出来的一样。
2012年的广东家具市场形势更加严峻。广东家具协会会长王克年前曾预测,“有一批企业会被淘汰,有一批企业会被大企业兼并,什么‘阳光一片、‘大家日子都会过得很好,这些在明年应该是看不到的。”
据了解,广东省目前大大小小的家具制造企业达9000多家,一批批的家具企业早已在数年的“寒潮”中招架不住,纷纷关门大吉。广东家具企业近两年来的倒闭情况没有来自官方的权威数据。据一位不愿在媒体上公布姓名的业内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他所熟悉的东莞,大大小小已有200多家企业倒闭,同样是家具制造大市的深圳和佛山也分别有100和70多家企业关门。
原有的廉价劳动力、廉价原材料和出口退税三大优势正在消失,而设计和品牌渠道的软肋暴露无遗。家具产业30年来一直被称为“低门槛产业”、“低素质产业”。广州有一家报纸,把服装业、制鞋业、家具业等列入粗放的产业,指出低端制造业还在低谷。
从创业伊始查看,家具行业在管理和思维上是有先天缺陷的。很多家具企业起步低,粗线条生产,由父子兵、夫妻档、兄弟连等形式发展起来。他们在小作坊里靠一把刨子、一把锯子起步,众人齐心协力,埋头苦干将其发展壮大。但发展初期没有明确的规划,摸着石头过河,企业的发展方向也由老板一锤定音。管理模式和观念滞后,营销模式老化、同质化严重等问题给家具企业埋下隐患。
近年来,内陆地区一直张开双臂欢迎东部沿海地区制造业转移。四川、湖北等内陆省份大兴土木,积极完善建设家具产业园区。2006年成都市政府正式批准发文建设成都家具产业园,总规划占地9000亩的成都家具产业园,让成都已经成为与广东乐从、江苏蠡口、河北香河齐名的中国四大家具产业基地和四大家具流通基地,综合实力仅次于广东乐从。2010年10月,坐落于湖北潜江的华中家具产业园正式破土动工。华中家具产业园是湖北省和潜江市“十二五”重点工程,总规划面积10000余亩,规划总投资100亿元。
此外,中西部地方政府还为家具企业提供了包括土地、税收、基础设施、政策等多方面的支持措施。有些企业主迫于生存压力,计划或正向其他省份外迁,但是实施起来非常困难。“转型是系统性的,不是单一地做项目或者运动。”
当前广东省家具企业的“软肋”不是生产基地所处的位置,而是“微笑曲线”的“上优势”即设计和品牌渠道。企业不能只为贪图一些外部“优惠”,而应该苦练内功,从“微笑曲线”两端进行转型升级。目前广东在这些领域相对薄弱,至少需要20年的发展时间。
陶瓷是中国的传统优势产业,近年来受内外因素影响,多数陶企订单不乐观,陷入窘境。相关数据显示,瓷都醴陵有陶瓷企业503家,有出口权的企业100家左右。“当前醴陵大部分依靠生产散线订单的陶瓷企业表现为订单不足。”湖南华联瓷业公司副总裁丁学文透露。
反倾销调查、环保质量检测、劳动力缺乏、人民币汇率影响、成本上升压力等成为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普遍困境。为此,陶瓷产业只有转型升级一条路,如何走,大家都在慢慢摸索。
“我们暂时还没有在国外设厂。”湖南华联瓷业公司副总裁丁学文认为,到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国家设厂的话,除了原材料问题,还有国外工人对企业陶瓷产业不熟悉。我们目前考虑尽快转型,调整产品结构,提升产品设计能力,做好产品品质。
湖南港鹏实业公司暂时不考虑在国外设厂,该公司总经理肖杨选择的出路是,坚持出口和内销两条腿走路,“逐渐改变主要依靠国外市场的格局,针对国内的需求研发一系列日用陶瓷产品,比如茶具,陶瓷套装产品等。”
湖南海旭实业集团贸易经理陈佳表示,暂时没有想到很好的出路,因为技术和设备革新需要很大投入,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