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的看:通过裁剪突显点线构成

李少白 何星

何星（以下简称何）：关于如何在观察中发现线条，我们已进行了三次对话，剖析了六张图片，但是我觉得您选的那六张图片中的景物，线条形式都比较明显，在拍摄的观察中容易被看出来。今天您能不能再举两张图片？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线条形式的景物，而是那种需要更仔细、更深入的观察才能看出名堂，看出其中所隐藏的线条形式。

李少白（以下简称李）：就拿《鸭场的一角》这张照片来说说吧。去年我在江苏高邮的一个养鸭场参观，看到高邮湖边，在围网内养着成千的鸭子，场面很壮观。我在逆光中拍摄了一张照片，既有岸边密密麻麻的鸭群，又有鸭场的围网，还有湖水中的芦苇丛。照片的构图，应该说没有大毛病，但是画面却显得很平淡，没有特点，没有能吸引人的视觉感染力。究其原因，是我在拍照时，只注意到被围养的鸭群和它们的生存环境，而没有从其中提取出富有诗意的形式感。

何：那您又是如何完成“决定性的看”，拍出呈现在我面前这张线条感很强的照片的呢？

李：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对话时我曾说过，摄影的观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用眼睛看；2．通过镜头看；3．对着拍成的照片看。

何：您是说，您对《鸭场的一角》的“决定性的看”是在第三阶段完成的？

李：你说得很对。你现在看到的这张照片，并不是原图，而是经过剪裁后的图。当我对最初拍成的照片失望之时，并没有停止观看。看着看着，就看出了名堂：如果把画面中的芦苇丛和鸭群的大部分裁掉，只留下岸边鸭子的剪影和围网、栏杆，不仅画面简洁了，而且突出了点（鸭头的剪影）与线（水纹、网线、栏杆）的形式组合。

何：原来这是一张经过剪裁的照片！难道《夜雪与柳枝》也是剪裁后的作品？

李：被你猜中了。

何：您能将未剪裁的原图拿来比对一下吗？

李：可以。你看原图的画面是多么杂乱，缺乏秩序感。

何：真的。经过您的剪裁，的确化腐朽为神奇了。我特别喜欢您的《夜雪与柳枝》。可是为什么您不在拍摄时就完成对景物的取舍，实现那提炼线条的“决定性的看”呢？

李：这张照片拍摄于前年北京的一场大雪，那天雪一直下到夜里都未停止。当我路过故宫时，看见角楼在纷纷扬扬的夜雪里，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异常美丽，我兴奋地连拍了好多张。为了不辜负这场夜雪，为了更好地利用照射角楼的探照灯的宝贵光源，我走到面对探照灯、紧挨着护城河边的一个视点，看到一株柳树在逆光中映衬着飞舞的雪花，非常绮丽，于是我就用长焦镜头截取了柳树与雪花结合得最好看的一个局部拍了下来。结果正如你所见的那张未经剪裁的原图，并不能给你带来视觉美感。但为什么我未能在拍摄之初一步到位，看见如剪裁后的画面里那样的线（柳枝）和点（雪花）的形式构成呢？我想主要原因还是眼光不够敏锐，没有在令我兴奋的景物中发现由线和点构成的审美形式感，而更多的是被当时难得一见的夜雪的壮观场面所吸引。但是当我进入第三阶段“观看照片”时，情绪已经冷静，可以更从容、更仔细地观察。通过观察，我终于在杂乱中发现了秩序，在具象中获得了抽象，并且通过剪裁，实现了把柳枝、雪花转化成瑰丽的点线世界。

何：看来在拍照时，由于种种主客观因素，有时不能精准发现线条在景物中的存在，还可以在事后观察照片时通过剪裁进行补救。

李：所以，应该重视第三次观看—对照片的观看。这不仅可以补救第一、二次观看的疏忽，而且对如何正确地在视觉中实现抽象的观察有更深入、更理性的认识，更有助于在下一次的拍摄中做到更准确的看。

责任编辑/阳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