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有恃无恐神兵巧法制暴

汪作雷 王磊 冯伟

恐怖分子之所以选择飞机、公共汽车、火车、地铁以及游轮等公共交通工具作为劫持人质的重点目标，与其特点是分不开的：一是公共交通工具具有一定的开放性，防护措施少，便于恐怖分子实施劫持；二是公共交通工具运行具有一定的规律性，便于恐怖分子事先设计劫持行动；三是公共交通工具内的人员相对集中，恐怖分子控制交通工具后，可劫持大量人质，扩大社会影响，增加其与政府谈判的筹码。

在众多公共交通工具中，火车的客运量占有较大比重，而火车相对其他公共交通工具来说，在开放性、规律性和集中性上表现更为明显，防范难度更大、规避险情更难、社会影响更大，一旦客运火车遭到恐怖分子或其他组织蓄意劫持而无法组织有效营救，将对国家、社会、经济等多个方面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因此，加强对火车人质营救的研究，总结其内在规律特点，创新和巧施战法手段，对预防和解决火车人质劫持事件，维护社会稳定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结合历史上著名的荷兰火车人质事件，重点探讨火车人质营救的方式以及如何进行武力营救。

谈判营救与武力营救

面对火车人质劫持事件，政府除了向恐怖分子妥协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谈判营救，要么武力营救。

面对人质事件，政府一方都要首先通过积极的谈判来试图营救被困人质。在谈判过程中，政府可以通过恐怖分子的行为和具体环境来判断恐怖分子的态度，进一步把握谈判的尺度，尽最大可能地营救人质。虽然历史上不乏通过谈判成功营救被劫持人质的事例，但无论政府一方谈判技巧有多高明、判断有多准确，都会损失一定的利益。

相对于谈判营救，武力营救解决问题迅速、彻底，基本不会损失政府利益，但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如果能在前期谈判中创造有利条件且有绝对把握营救出全部人质，武力营救则不失为一种最好的方式。

但是，武力营救面临三个难点：一是火车空间封闭，较难获取情报；二是火车是箱体式结构，难以实现快速多方向突破；三是火车空间狭小，恐怖分子混杂于人质中，难以实现目标与人质分离。这三个难点如果不能得到有效解决而贸然发起突击的话，就极有可能导致恐怖分子的临死反扑，造成被劫持人质的伤亡。因此，进行武力营救前，应着重把握以下几点：一是要解决情报来源的问题，可利用谈判人员出入、运送食物的时机将监听设备带入火车或在车厢外安装窃听器，也可利用红外侦察器械监视，还可通过询问、调查等多种手段侦察获取所需情报；二是要解决“从哪儿突入”、“如何突入”的问题，突破方向可以选择车门和车窗；三是有效利用眩晕弹、催泪弹、催眠性气体和失能性药剂等非致命性武器，削弱恐怖分子的抵抗能力，实现人质与恐怖分子的分离，或者利用致命性武器迅速歼灭恐怖分子，防止其危机人质生命安全——当然，运用武器是以保障人质安全为前提的。

营救行动通常都由反恐特种部队或特警部队予以执行。由于反恐行动不同于常规战争，劫持手法与对象也随恐怖组织不断发展而变化，因此在训练上也应针对恐怖组织活动特点，不断提高打击恐怖主义和现场处置劫持人质事件的能力，这样才能更加有效地发挥反恐特种部队和特警部队在反恐斗争中的特殊作用。

处置火车劫持人质事件，发生在30多年前荷兰的案例可给我们一些启示。

重现荷兰火车人质事件

1977年5月23日～6月11日，荷兰皇家海军陆战队专责救援的BBE应急特种部队运用特种作战方式，成功实施了一次反火车人质劫持行动。在营救行动中，他们准备充分、协调有力、手段新颖，仅用不到1分钟的时间便击毙和俘虏了所有9名恐怖分子，安全救出90多名人质，结束了为期长达19天的对峙。

这次营救行动被称为“史上最成功的人质营救行动之一”。同时，名不见经传的荷兰皇家海军陆战队BBE应急特种部队也因此名声鹊起。

积怨已久

1970年代的欧洲，受社会思潮、经济起伏以及民族运动等综合因素的影响，恐怖组织不断增多，恐怖活动日益猖獗。在荷兰国内，摩鹿加人中的一些激进分子不断制造恐怖事件，企图以此迫使荷兰对印度尼西亚政府施压，同意摩鹿加群岛独立。

摩鹿加群岛是原荷兰殖民地印度尼西亚的一个群岛，由于历史和民族方面的原因，摩鹿加人就不断同印尼政府发生暴力冲突。1951年，由于印尼所属摩鹿加群岛上的摩鹿加人发动反对印尼起义遭到失败，大约有1.5万名摩鹿加人被驱逐到了荷兰，成为荷兰国内“没有国籍的人”。1970年代，第二代摩鹿加人开始狂热起来，为促使荷兰政府向印尼政府施加压力，迫使印尼同意摩鹿加群岛独立，他们开始在荷兰国内进行一系列的恐怖活动。1975年12月，摩鹿加激进分子劫持了一列火车，造成3人死亡。事后，与这次事件有关的20多名摩鹿加人因此被捕。由于激进分子没有达到目的，他们准备策划一次规模更大的恐怖袭击。

1977年5月23日早晨，9名“自由南摩鹿加青年组织”的恐怖分子劫持了荷兰德平特市一列接送工人的早班通勤列车，除列车乘务人员和几名乘客趁乱逃走外，3节车厢内共有94人被扣压为人质。参与劫持事件的恐怖分子均持有冲锋枪和手榴弹，且由参加过1975年火车劫持案的头目马克斯·帕佩拉亚负责指挥。恐怖分子除了要求荷兰政府向印尼政府施加压力，迫使印尼同意摩鹿加群岛独立外，还要求释放在上次列车劫持案中被判刑的摩鹿加人，并提供1架客机把他们以及获释犯人送到他们选定的某个国家。武装恐怖分子凶相毕露，残忍地杀害了火车司机，并把他的尸体抛向路轨，以此来表明他们的凶狠和决心。之后，为避免外界窥探车内情况，恐怖分子围堵了所有外露车窗和出入口，他们甚至要求送食物的人员必须脱下身上的衣物以确保他们毫无武装，以防军警人员混入车厢做内应。

两手准备

接到从火车上逃出的乘客报警后，荷兰警察和军队火速赶往现场，断开了火车前后铁轨并包围了火车。与此同时，荷兰政府迅速成立了危机处理小组，负责统一指挥和协调。危机处理小组一方面与恐怖分子谈判，争取以和平方式解决危机，另一方面急令皇家海军陆战队BBE应急特种部队抽调两支应急作战小队，分赴火车现场展开救援工作。5月23日下午，12名特战队员在BBE突击分队副队长基斯·科莫的带领下抵达现场，并在事发火车附近成立现场指挥中心，负责指挥实施营救行动。

在危机处理小组与恐怖分子谈判的同时，突击分队也在积极进行战前准备：一是突击进行模拟训练，营救小队在被劫持火车附近的另一列火车内进行了模拟训练，主要是列车内外火力协同和车厢内突击动作演练；二是搜集情报，情报人员在火车车厢底部安装了敏感型监听设备，对恐怖分子所在的车厢实施窃听，了解到这起人质劫持事件的头目是马克斯·帕佩拉亚；三是临时完善行动方案，突击分队在随时准备进攻的同时，利用谈判搜集并核实情报，进一步论证、推演和完善行动方案。

谈判双方最终没有达成共识。5月27日，恐怖分子释放了一名女人质并表示降低部分交换要求。6月10日，谈判中间人在调停时无意中泄露了非洲某国愿意接收恐怖分子避难的信息，恐怖分子由此变得嚣张起来，谈判条件又加码到他们最初所提出的所有要求。此时，政府谈判专家汉克·哈文加判断，和平解决已基本无望，荷兰政府因此决定以武力手段营救被劫人质。最后的行动方案确定为：6月11日凌晨，以空军F-104G飞机的巨大轰鸣为心理压制和干扰，在装甲车和火力支援组的配合下，突击分队兵分3组分别突入3节车厢，实施各个击破。

实施营救

在突击分队已经掌握了恐怖分子详细情报的有利情况下，荷兰政府同意了危机处理小组的报告，决定于6月11日发动武力营救行动。

6月10日深夜，身穿黑色战斗服和防弹背心的突击队员潜行进入伏击阵地，火力支援分队的神枪手们也悄悄地进入了火车周围的预定射击位置。另外，还有2名来自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的特种作战专家进行现场指导。23时30分，3名突击队员将小型炸药包安放到火车车门和铁轨上。25分钟后，突击分队队长杰克用拇指轻轻示意，突击队员纷纷戴上耳机，等待突击行动的开始。

零时整，2架荷兰皇家空军的F-104G战斗机超低空呼啸而来，在俯冲掠过火车上空时打开了喷射式燃烧器，飞机发出的强大声波和气流震得火车剧烈抖动，惊恐不安的人质纷纷趴在火车车厢的地板上。与此同时，担负3种不同任务的火力支援开始实施：一是压制性火力支援，由装甲车的机枪弹向第一节车厢座位以上射击，将企图站起来的恐怖分子消灭；二是阻隔性火力支援，狙击手将火力集中在车厢之间，阻止未被机枪射杀的残余恐怖分子移动；三是威慑性火力支援，由其他火力支援人员用自动武器扫射列车上方，并用探照灯照射，压制车内恐怖分子。突然实施的突击行动，全方位、立体、强大的火力网，给恐怖分子造成极大的心理恐慌和行动混乱。

突击队员抓住时机引爆了车门上的炸药，4人一组的3个突击小组按事先分工趁着硝烟冲入3节车厢，准确地朝预定目标突击。由于突击队员事先掌握了恐怖分子在火车上的人员分布、所在位置、武器装备等情报，不到1分钟，6名恐怖分子被当场击毙，另外3人被俘。行动中只有1名人质在枪战中身亡，1名突击队员受轻伤。

营救行动评析

在这次营救行动中，荷兰政府组织决策给力，突击分队行动方案细致合理，战前准备充分周密，突击行动突然迅速，为火车人质营救提供了有益经验。

谈打结合以谈促打在这次行动指挥过程中，“谈打结合、以谈促打”得到了很好的运用。

首先，判断准确，“危机应急”的策略得当。对有可能产生特别严重后果的恐怖事件，政府必须以恰当的方式来缓和局面，创造解决问题的有利空间。火车被劫持后，恐怖分子立即命令人质将车窗用报纸糊上，里面情况不明，不宜率先使用武力。而在火车被劫持的第二天，恐怖分子就提出要求，使谈判解决或运用心理攻势具有了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政府立即展开积极对话，满足恐怖分子提出架设电话线、提供食品等要求，并邀请摩鹿加知名人士作为调解中间人，缓和了气氛。这种措施使得恐怖分子相信政府最终会满足其要求的，因此，在第一个最后期限到来后并没有伤害人质。

其次，灵活应变，“以谈促打”的战术实施有效。以谈判拖延时间，并为武力解决创造便利条件，是荷兰政府与恐怖分子展开长达3周谈判的目的之一。武力营救行动的准备工作一直贯穿于谈判过程中，为突击行动的训练、推演和完善细节提供了诸多帮助。

再者，准备充分，武力营救的决心坚定。虽然在劫持事件发生后，危机处理小组制定了两手准备的方案，但并没有忽视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没有把解决的希望过多地寄托在谈判上，在“以拖待变”的过程中坚定了武力营救的决心，BBE突击分队始终处于蓄势待发的战备状态。

大胆运用非常规手段出奇制胜 在这次火车人质事件中，作战指挥中心在适当的情形、适当的时机和必要的需求下，决定秘密运用非常规手段，其做法隐蔽、手段新颖，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在营救开始时，空军F-104G战斗机开动喷射式燃烧器从100多米低空掠过火车，所产生的巨大轰鸣声在瞬间震破了所有的车窗玻璃，发出的噪声和振动造成人的感知器官失灵，车内人员在10余秒内都处于呆滞状态，大部分人质均本能地趴在地上保护自己。突击队员利用这个时机冲入车厢，不但受到的抵抗微弱，人质也不易受到恐怖分子的最后伤害。事实证明，这一新颖方法比闪光眩晕弹威力大、作用时间长，且无需地面突击人员操作，取得了良好效果。

另外，为适应突击行动需要，突击队员们在使用的突击步枪上安装了激光指示器，采取突击行动时能引起被瞄准的恐怖分子下意识的反应，使其来不及伤害人质，这也在成功营救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积极拓展情报来源信息准确 拓展情报来源并充分运用各种技术手段，是这次反劫持作战情报搜集的一大特点。

其情报来源有三：一是依靠主动侦察。在恐怖分子同意向火车里送食品的情况下，突击队员将窃听装置隐藏在食品容器中送进去。这个窃听器被识破后，突击队员又冒着生命危险，在车厢底部安装了声音监听装置。

二是从被释放的人质中了解情况。趁乱从火车上逃出的乘客提供了恐怖分子的人数及口音、相貌特征，由此判断出是摩鹿加人；而从火车上释放出来的人质则又提供了火车内恐怖分子和人质的分布位置和活动规律等第一手资料。

三是通过各种监听、监视装置获取。电子专家将最先进的侦察摄像机隐藏在火车旁的树丛中，利用热源传感分析，依据“恐怖分子(能)走动，人质不(让)动”的一般规律，分析出恐怖分子的活动规律，发现恐怖分子把人质分开控制在2节车厢，并只在车厢连接处设立了岗哨。

注重配合协调有力有序的组织协调工作为成功营救人质发挥了巨大作用。

一是国际协作。荷兰政府在第一时间邀请英国政府协助，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立即派出小型顾问组参加人质救援行动，协助完成了一些情报搜集、行动策划等工作。

二是各种武装力量协同。在整个突击过程中，有空军、陆军、警察、内务部等多单位的武装力量参与。在这种情况下，现场指挥中心在明确各种力量分工的基础上，规定所有行动紧紧围绕BBE突击小队的行动展开，服务于主要攻击力量。

三是作战与支援小组的配合。突击分队分为3个突击小组和若干火力支援组，每个突击小组负责一节车厢，其进攻路线和目标详细明确，而火力支援组的爆破、火力压制、狙击、灯光照射等动作均以突击小组的行动节奏为基点，明确时间差、射击点和范围，使这一突击行动在1分钟内迅速完成，击毙和俘虏了全部恐怖分子。

营救战术启示

荷兰BBE应急特种部队对火车人质的成功营救，不仅给火车人质营救行动提供了一个经典范例，还给营救分队如何组织营救行动提供了有益的战术方面的启示。

多法并举实施侦察，充分占有信息优势 恐怖分子对火车乘客实施劫持活动，大都事前经过了精心策划，劫持目标明确，行动隐蔽突然，甚至做好了与政府方面进行持久对峙的准备。营救行动展开前，营救分队首先要组织力量实施侦察，及时、准确地搜集和判明与劫持活动有关的情报资料，充分占有信息优势，为营救行动提供准确的情报保障。一般应查明劫持分子的人员构成、国际背景、武器装备、警戒部署和劫持目的；被劫持火车的类型、内部结构、所处位置和周围地形情况；被劫持人员的数量、国籍、身份、现状和关押分布情况等。突击分队通过及时、准确和不间断的情报工作，为营救行动的战法设计与运用提供强有力的依据。

细化突击任务目标，合理进行力量编组 击毙或俘虏恐怖分子，解救人质，是火车人质营救行动的目标。总体行动细化之后可以区分为封控、攻坚（突击）、狙击、支援、救援、保障等具体任务。营救分队要根据具体任务将所能支配的作战力量进行合理编组，为成功实施营救打下基础。

一般情况下，应编组封控组、攻坚突击组、狙击组、支援组、搜排组、心战组和救援组等。封控组，通常由警察或特种兵、通信兵等力量组成，根据需要，也可增加步兵、陆军航空兵等。外围封控力量在恐怖分子劫持车辆的外围适当距离上，建立数道封控线，再以机动分队在案发地区的主要交通枢纽上，部署多道拦截关卡，以防止恐怖分子逃跑；同时迅速疏散围观群众，侦测和切断恐怖分子与外界的联系，为后续行动创造条件。攻坚（突击）组，应由战斗力最强、行动灵活的特种兵组成，一般3～4人为一组，主要担当突击、解救人质和捕歼恐怖分子的任务。狙击组，由狙击手、观察员和联络员等组成，占领便于射击的有利地形和位置，并选择数个预备狙击位置，形成多方向、多点交叉射击部署。支援组，通常由攻坚（突击）组所在特种部队中的队友组成，以便在车外占领相应位置，更默契地实施火力掩护或者跟进支援攻坚（突击）组行动。其他编组，如搜排组、心战组和救援组均由专业分队和专业人员组成，执行相应的战斗保障任务。

设置同等训练条件，反复组织模拟演练 要保障火车人质营救行动的成功，突击分队不仅要在平时加强针对性训练，还要充分利用当下谈判拖延的时间进行模拟训练。模拟训练要在相似的地形、相同类型的火车上，根据侦察到的车内情况，模拟设置数量相同的恐怖分子和人质，然后按战斗编组和协同方法反复演练各种情况下的突击方式和战术方法，进一步完善行动方案。通过演练使队员之间的协同动作熟练，使全体队员做到情况明、任务明、位置明、打法明和协同动作明，确保武力实施准确、适度。

巧妙选择突击方式，灵活设计运用战法 在火车人质营救行动中，精确巧妙的突击方式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机动灵活的战术方法则能事半功倍、高效制胜。因此，要正确判明目标对象各种情况，充分利用恐怖分子的弱点和薄弱环节，科学地预测可能出现的情况，及时选择和变换作战方法，灵活设计和实施各种行动。这里特别需要注意的是突破进入的方式和车内搜索的方法。突破进入时，突击队员可以用工具开启车门，也可以用炸药爆破，然后由车门进入进行突击；突击队员还可以从车顶、地面多个方位，采取敲、砸、打、炸等多种手段强制破开车窗，然后由车窗进入车厢内部。进行车厢内搜索协同时，突击小组应以第一人负责正面的突发状况，第二、三人则分别负责左、右侧，若是四人组则第四人断后。同样，各组之间还需控制好整体行进速度，以做好时间上的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