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李子燕

一

香气缭绕，杯里的咖啡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跟斗，那苦黄色的液体就像抹不开的心绪，浓浓地混浊着，分不清是水招惹了咖啡，还是咖啡缠绵着清水。

“资料上说，你最喜欢叶芝那首诗《当你老了》，为什么？”淡雅温润的男中音打破尴尬的气氛，透过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流淌。

耳膜被温柔地弹了一下，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盯着手上的订婚戒指，杯里的咖啡却惯性地荡漾着，不肯安静。“资料”二字，让晴后悔不迭，她从没想过会跟峰以外的男人扯上关系，包括那些暗送秋波的、疯狂写情书的、守在门外送花的，也包括那些比峰年轻高大的，比峰状况安稳的，甚至那些能提供洋房名车的，都入不了晴的心。总之一句话，在晴二十六岁的感情世界里，只有峰是男主角；而且，晴一直坚信：直到掉了牙齿老眼昏花地坐在摇椅上，陪她慢慢追忆往事的，也定会是峰。

然而几天前，在全市收视率最高的征婚节目上，面对电视机前心爱的峰，晴把自己展示给众多的陌生男人，因此成为不大不小的“名人”。此刻，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名叫宇，是征婚节目的男主持人。宇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始终深情地凝望着晴；即使晴低着眉头，宇俊朗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无法阻挡地映在晴的眼帘上。努力掩饰内心的紊乱，晴不动声色再次旋转咖啡勺，暗怪自己太荒唐，不该听峰的怂恿，莫名其妙来赴陌生人的约会……

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根本不在计划之内。晴深爱着峰，峰也深爱着晴。从青梅竹马的童年到情窦初开的少年，再到意气风发的青年，峰始终是最合格的护花使者。晴常常幸福地想，峰就是她的靠山，只要有峰在，她就有了安全感。而峰也常常甜蜜地想，晴是他的开心果，只要看到那双明澄的眼睛，心情就会晴朗无忧，浑身就有了力量。

晴总喜欢骄傲地对周围人炫耀，说峰是IT界的情感大师、朗诵天才，最精典的，当推叶芝那首《当你老了》——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晴说，在峰声情并茂的朗诵中，她终于明白，原来爱可以这样抒写，爱情本身就是人世的瑰宝，能把爱情诗写得如此完美的，只有叶芝；而能把爱情诗演绎得如此完美的，当属她的峰。朋友们笑骂晴不知羞，晴不在乎，反而更疯狂地爱上那首诗，幻想自己睡意昏沉的老年，峰还会带着朝圣者般的爱慕，用最柔和的目光抚摸她脸上痛苦的皱纹，就像温暖的春光想唤醒冬眠的土地。只要炉旁打个盹啊，便会梦到最高的那座峰，时光在峰峦间漫步，峰顶住着放羊的星星……

“几千年前，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宣言，而叶芝这首诗，平淡舒缓却又绝美哀戚。”没有得到晴的回答，宇并不在意，瞟一眼晴的戒指，平静地讲出对这首诗的理解，也是对爱情的理解。宇希望晴能懂，自己是懂她的，就像懂这首爱情诗。

晴又是一怔，目光无法从戒指上移开，仿佛戒指上的钻石，是峰凝望她的眼睛。是啊，“绝美哀戚”这四个字简直太精准，落在心头，隐隐作痛。长久以来，晴只知向往爱情的浪漫，却没有仔细品味诗歌中悲伤的情调。或许，只有悲伤的情感才更感人，才能让人懂得生命的真谛。大凡悲剧，才会让意味更深刻，才会让人久久回忆。抹不去的哀伤里，人未老，心已衰，似乎说的就是她自己——不，分明说的，是她的峰啊……

“只有峰，别人不懂我的。”晴幽幽的话音，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关于那首诗歌，关于手上的戒指，除了峰，谁也不会懂。而面前这个略显清瘦又洋溢着朝气的宇，不是峰；即便宇也喜欢这首诗，即便宇也能朗诵，但，宇不是峰。

“你知道吗，节目播出时，你的这句话，伤了多少应征者的心；而你落选了，又让多少未参加应征的男人，燃起希望？”宇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星星一样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尽管晴的回答跟电视上如出一辙，仿佛在她的周围已经筑起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但宇决定做一个超级黑客，攻克那道防火墙。

晴轻轻抿了抿嘴，落选，是她的本愿；伤谁的心，她都不在乎，只要峰不伤心。若不是峰偷偷替晴报名，若不是峰痛苦万状以死相威胁，晴是绝不会同意上镜的。她爱的是峰，她要嫁的人是峰，她想厮守一辈子的那个枕边人，是峰。

可是峰却很生气，说晴不应该在节目中像个冷美人似的，不应该一张口就说什么只爱峰，那样的做法分明是故意捣乱。为此，两人僵持了两天，峰拒绝晴再去照顾他，拒绝接听晴的电话，甚至有一次发现晴悄悄躲在病房门外，峰气得犯了病，喘息不止，状况更严重了。晴蹲在抢救室的走廊里哭了好久，最后不得不妥协了。峰躺在病床上，惨白的脸庞上费劲儿地挤出一个笑模样，其实那笑容，比哭还让晴心疼。不等晴有反悔的机会，峰又逼迫她穿上最漂亮的长裙来赴约，说晴若不能找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便死不瞑目……

咖啡的香气熏湿晴的双眸，朦胧间，许多幸福时光在戒指的光晕中次第上演，清晰又模糊。十六岁时，峰节省下零用钱，为晴买了一支昂贵的钢笔，相约共同努力，考上重点高中；十九岁时，两人一起步入名牌大学；去年，研究生毕业，两人步入上班族行列；半年前，晴的二十六岁生日，峰提前熬两个通宵把工作做完，实现了晴梦寐以求的烛光晚餐的愿望。浪漫的音乐声中，一大捧火红的玫瑰散发着芬芳，峰郑重跪地向晴求婚。那一刻，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她的峰，是能创造这种幸福的白马王子。两个月前，峰因为业绩突出，终于又如愿升职加薪，成为公司的精英。峰带晴选了新房，然后去办结婚登记，计划在国庆节时举行婚礼。可是婚期临近，峰却患上可怕的病……

看到晴不说话，宇又温和地说道：“晴，落选也没关系，今天约你，就是想帮你完成峰的心愿。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宇的眼前也浮现着峰的模样，记得报名时，峰在电话里苦苦哀求好久，宇感动不已，亲自见了峰。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庞，那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让宇心疼。峰哽咽着对宇说，想在离开人世之前，替晴找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否则他走得不安心。宇握紧峰的手，答应了。

晴的心紧紧揪着，两行清泪，悄然跌落进咖啡里，溅起两个小小的旋涡儿，随即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如既往的混浊。是的，峰的时日不多了，医生说长久以来峰的精神压力太大了，再加上营养不良，导致心力衰竭，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还没来得及领结婚证，还没来得及走上红地毯，还没来得及生个可爱的宝宝，还没来得及做好多好多梦想中的事情啊……

“宇，你真的，肯帮我？”蓦地抬起眼帘，滑落的泪珠儿带着朝圣者般的凝重。是的，宇说得没错，一定要完成峰的心愿，爱他，就让他走得安心吧。

二

长长的车队，七彩的花篮，攒动的人群，伴着婚礼进行曲的旋律，正拉开一场特殊婚礼的帷幕。

整个婚礼的发起者是峰，执行者是宇，幕后总指挥却是晴。晴后来想明白了，既然峰坚持要看着她出嫁，那就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婚礼吧。原本晴不想兴师动众，可是峰很固执，说必须让所有亲朋见证如此幸福的时刻，必须看着他们在牧师面前郑重宣誓，才真正相信这个“闪婚”的实效性。

晴知道峰是怕被糊弄，其实，自己本来就是糊弄他啊。当初硬着头皮参加征婚，也是隐隐幻想着遇到富有同情心的男人，跟自己演一出双簧，让峰无牵无挂地离开。只可惜，晴冷冰冰的态度没有引起应征者的同情，若不是主持人宇主动前来救急，还真不知道怎么闯过峰这一关。可爱的花童托起雪白的婚纱，就像朝圣的仙子等待神圣的洗礼。其实晴等待的是峰，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她的新郎。不过，峰并不知道，在场的嘉宾也不知道。

峰终于坐着轮椅出现了，白色的礼服，胸前别着贵宾花朵，花儿映红了苍白的脸颊，也绽放了峰前所未有的欣慰笑容。峰说，他要以兄长的身份牵起晴的手，然后把她亲自送到新郎宇的面前。这样的决定，是晴把宇带到病床前，经过峰反复考核、再三琢磨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提出的要求。峰说，宇实在是一位内外兼优的好男人，比他自己更能给予晴幸福。晴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兼优与否不是她关心的事情，她只想着让峰放心。不过，峰能主动要求参加婚礼，倒是省去不少周折，因为她和宇都担心峰会拒绝，只是峰并不知道……

十指相扣，虚弱无力的峰手心冰凉，一下子凉透了晴的心；可是峰的嘴角勾勒着最夸张的笑容，笑得晴心里一阵颤栗。婚礼的场面曾经是她魂牵梦绕的，如今却透着华美的悲壮。神圣的主啊，我宁愿峰是个真正的残疾人，哪怕终生与轮椅为伴，哪怕没有胳膊没有腿，甚至于失去眼睛失去耳朵——但求，保住峰的生命啊！让我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让我还可以如此深情地凝望他。主啊，求求您赐一道神光、赐一副神药，求求您把我的心脏分给峰一半、把我的寿命分给峰一半——只要，能保住峰的生命啊！只要峰还能跟我一起呼吸，还能跟我一起哭、一起笑，求求您，万能的主……

“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记得，一定要幸福，一定！”轮椅在牧师面前停下来，峰保持着最夸张且最真诚的笑容，尽管他比任何人都爱眼前这位新娘，尽管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喊着不舍，但峰还是微笑着。当呼吸变成奢望，能留给晴的，只有惨兮兮的笑容。

“峰，我爱你！”晴眼含泪花凝望着峰。

“宇在哪儿？”峰四下张望，不由得一阵疑惑。时间到了，没有看到宇英挺的身影，却发现嘉宾都是他和晴的同事亲友，独独不见新郎宇的亲友团。

“这是我们的婚礼，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会答应你幸福。”晴紧紧攥着峰的手，以幸福二字为筹码，希望峰不要愤然离开，或者气得犯病。

是的，宇精心策划了这场婚礼，成全峰的同时，圆晴一个梦。晴说她爱峰，她要变成峰真正的女人，给峰留下亲生骨肉。宇提醒晴，峰随时可能消失，孩子的问题，需要慎重；但晴固执地请求宇帮助，她不想让峰带着任何遗憾离开，而孩子，会是峰生命的延续，能陪她度过漫长的孤单旅程；当老了的时候，孩子至少能把她的骨灰，跟峰的合并到一起，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合冢……

“晴，不能……快把宇叫来……快……”峰终于恍然大悟，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晴是个好女孩，温柔漂亮重情义，当初得知峰将不久于人世，晴哭着说要一起死。反复规劝也无济于事，峰才出此下策，逼迫晴参加征婚，逼迫晴好好活着，否则拒绝接受治疗。如今，这个傻丫头虽然答应活下来，却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背上已婚的名头，哪个优秀的男人肯心甘情愿要她呢？

“晴小姐，你愿意嫁给这位峰先生吗？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无论贫穷或者富有，无论美貌还是丑陋，都不离不弃，生死契阔？”花白胡子的牧师早就接受了宇的委托，开始郑重向二人询问。

“我愿意！”晴坚定地回答。

“峰先生，你愿意娶这位晴女士为妻吗？”花白胡子的牧师把问题又重复一遍，目光中充满鼓励和期待。

愿意吗？我愿意吗？

峰怔怔地呆在原地，牧师花白的胡子晃得他有些头晕目眩的，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愿意娶晴为妻，非常非常愿意！爱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峰不知道从何时起，单纯的友谊变成了热烈的爱恋，只知道他离不开晴，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爱她，像兄妹般呵护，像朋友般知心，像情侣般甜蜜，甚至于，像父女般亲密。峰出身于比较贫困的家庭，除了靠知识改变命运，没有别的出路。最初的时候是为自己为家人拼命学习，后来，为心爱的晴。他不想让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晴受委屈，想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给她最好的生活……

“峰先生，你愿意娶这位晴女士为妻吗？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不论贫穷还是富有？”花白胡子的牧师追问道。

愿意，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美貌还是丑陋，我都愿意娶晴为妻！我爱她，我爱她啊！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太自私，为了让自己短暂的生命没有遗憾，却留给晴无尽的悲伤。失去一个男朋友，跟失去一个丈夫，意义——完全是不同的！因此，我不能娶她，新郎应该是那位英气挺拔的宇，只有宇能带给晴快乐和幸福，只有宇！男人的敏感和直觉，让峰确信，宇对晴是有好感的，只要晴肯忘掉自己，他们会是相当幸福的一对。

“不愿意！”峰咬紧牙关回答牧师的第三次提问，任凭那颗早就破碎的心再被自己狠狠扎上一刀。只是，不再有血流淌，他的心血，马上就要耗尽了，像风中被摇曳的灯盏，了无生气，随时以熄灭的状态告终。

放手才是爱，别了，心爱的女孩。或者，恨我吧，因为恨我，你会好过些。只是亲爱的晴，我是真的爱你，也舍不得你……来世，请一定记得我的容颜，记得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到我的身影，好吗？或者，你就站在原地，让我找寻你吧，亲爱的晴，无论你在哪里，只要你在，我都会感知到你的存在……

对不起了晴，今生，峰先走了；不过请相信，来世，峰会好好保护你，一定在你之后离开，因为峰，不忍心让你再承受失去爱人的痛楚……

亲爱的晴，峰爱你！峰会始终带着朝圣者般的爱慕，在天堂凝望你，用最柔和的目光抚摸你的痛苦，日日夜夜为你朗诵那首《当你老了》；如果夜深人静的时候，抬起头，记得啊记得——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你的峰，在守候你的幸福……

三

细雨忽停忽落，把空气漂洗得格外的凄清。空旷的墓地，晴伫立在墓碑前，一袭黑色长裙包裹着瘦弱的身形，像无依的孩子，不知道何去何从。

幽幽地叹息着，目睹着心爱之人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目睹着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化成灰烬，晴真的无能为力。有人说，上帝赐予一个人才华，就会剥夺他的健康；赐予他健康，往往会剥夺他的才气；若是将健康和才华都赐予他，便会剥夺他的生命。原本，一个生命中所潜在的定数，总是如此残酷无情。而此刻的墓地，记录着时光的延续与交错，记录着曾经有一个灵魂，在这世间走过一遭。只是去了天国的峰不会知道，墓碑的正文这样写着：夫君峰之灵墓——爱妻晴。

两行热泪在脸上流淌，跟细雨混在一起，顷刻变得微凉。都说人死如灯灭，可是晴觉得，峰并未走远，他的灵魂一定还在墓地的上空徘徊，因为峰一定舍不得自己。只是峰，你在哪里，能听得见我在责怪你吗？真的，峰，你不应该走得如此匆匆。新婚那天，终于说服你戴上新郎戒指，终于把你扶上我们的婚床，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因为我是你真正的妻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你洗衣做饭生孩子……

峰，你知道的，我多想为你生个孩子，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那样你的生命就会延续，你的爱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可是最后，你情绪异常激动地推开我，用最残忍的方式拒绝了我，理由却是为另一个男人，保留我的清白女儿身！峰，我好后悔，为何恋爱这么多年，我要做保守的女人？为何我会幼稚地听你的话，幻想把最美好的初夜留给新婚？峰，峰，我好后悔，我想做你的女人，做你真正的女人啊……

一阵微风吹斜细雨，也吹翻墓碑上那本叶芝的诗集，晴蓦地一振，肯定是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才会化成一缕微风来抚摸自己，一定是的！晴赶紧俯身去拾那本诗集，小心合上，轻轻地放回原处。峰，是你回来看我吗？是你在牵挂我吗？峰，如果真的是你，请安息吧，我答应你，好好活着，为了你的爱，好好活下去……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突然，身后传来峰饱含深情的朗诵，伴着柔软的风、细细的雨，敲打着晴的耳朵。“峰，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晴欣喜若狂地转身寻找，却发现，身着笔挺西装的宇正擎着一把黑雨伞向她缓步走来，目光如峰般执著坚定；而刚刚那一句句酷似峰的语音，正从宇的唇齿间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