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铃风吟焉

元旦刚过，新年伊始，往常这时候早已进入过年状态，天天追着老公叨叨，电话联系爸妈哥姐商量如何过年，然后扫除，备年货，买礼物，添衣装……今年眼见腊月将至却了无心情，每天碌碌。

入冬，刚做过全面体检各项正常的母亲说头还是晕得厉害，吃药不见强。于是让她再来检查，去了省医院。这次做了多普勒，结果仍是除了一处血管显窄，未见异常。身体难受却查不出病因，这令母亲疑心重重。其实母亲是一个比同龄人健康得多的老人。即便头晕，但饭不少吃，睡眠正常，走路健步如飞，甚至比我快得多。七十多岁的人，面色滋润，声音洪亮，精力充沛。正因为一直体力充沛能干，现在由于老年性器官衰老带来的不适，令她力不从心，因而烦恼，进而唠叨，伴着叹息，抱怨，怎么开导她也不相信。

接着是父亲，一直说肚子疼，心脏疼，也是去了省医院，做了全面体检。一般是三天后出体检结果，结果当天医院便电话通知我去面见大夫。冠心病，静脉曲张，都是旧病。要命的是胃炎，怀疑是胃癌。听大夫说出这个结果，我情不自禁（这词儿用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真切体会）泪如泉涌。跟哥姐汇报后决定，进一步检查。一周的时间中带老父不停出入各个医院，庆幸的是最后确诊只是严重胃炎伴疣状增生。父亲年轻时是个力大无比的壮劳力，身体棒得很。即使是去年，还断然拒绝进城与我们同住，在家忙活了一院子的营生。如今挥之不去的不适，令他倍感挫折。几周的治疗，胃疼没见强，身上又长了蛇盘疮。满身的燎泡，连着神经疼，折腾得老父不敢动，衣服碰着都疼得受不了。医嘱每两小时一换药膏，涂新药需用棉棒一点一点抠下旧膏，不知父亲是怎么咬牙坚持的，从后背到前胸大片溃烂的皮肤令我不忍睹。每天还必须去医务室输液。如此整整折腾了半个月。

老人痊愈了，到元旦了，老公儿子放假了，我也躺下了。牙疼加感冒。于是一次次去牙医那里报到。病牙抽神经，隔天上药治疗，坏牙拔掉，同时挂吊瓶治感冒。

第一天，挂完吊瓶，回家已是饭点，急急忙忙钻进厨房，张罗一家人的口粮。儿子住校，要趁放假加加营养；老人不适，需要合口；老公天天加班加点，披星戴月，回到家累得只有躺倒的份儿。我，义不容辞，强忍牙神经给面颊给半边头部带来的无法忍受的剧痛，忍受连连不断的喷嚏（涕是喷出来的那种），手中不耽误舞动锅碗瓢盆。

昨晚老公外地同学已来电话，他嫂子癌症晚期，在我家所在城市住院，他一家三口今天动身来探视。是知己的好友，多年不见，吃住招待情不自禁地盛情。开车接到他们，直接去了饭店。

酒足饭饱，一大家热热闹闹地进门刚要叙旧，老公的大舅来电话，患肺癌已治疗四个月的舅妈，挨不过去了，怕是不行了，通知大家。于是联络婆婆小舅叔伯商议。

考虑可能是最后一面了，我们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要回老家。只是明日不能陪同学了，好在两家熟同一家，彼此不客套。行程一定，交代好各路人马，安顿一家人睡下。一觉到凌晨四点多起床，找出两人适合今天穿的衣物。把一家老小的早餐午饭做好备下。天未明，与老公出发了。

路上商量，直奔医院，速去速回，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舍不下。结果接到大舅的电话，舅妈已走了。于是直接回家奔丧。才五十多原本五大三粗的舅妈瘦成窄窄一条，横在门板上，再无气息。看着悲痛欲绝的表妹，没了女主人一下空了的房子。天寒地冻中我只剩下唏嘘生命脆弱的份儿。

晚上回到城市，已是万家灯火。虽身心俱疲，考虑我不能躺下，决定不进家门直接去医务室挂吊瓶。同学还没回来，电告我们已买了晚上的火车票。晚饭也是饯别，想尽量丰盛点，于是挂完吊瓶，冲进厨房弹锅碗瓢盆交响曲。同学一家在医院忙活一天，一进门也躺倒了，看我忙活，要帮忙，让我赶回客厅。同学妻子身体也带病。

待到杯盘堆进池子，终于可以坐下了。叙旧，唏嘘。直叹岁数不饶人，体力不堪折腾。生命是什么，活着为了谁。听腻了的话，如今觉得真有深度。

是我们要步入中年了？进入传说中的“上有老下有小”？我们如今是中流砥柱？挺起各自家庭的脊梁？

曾经如大树给我们荫蔽的父母辈，在我们不觉间叶落枝稀。

这个辞旧迎新的岁末年初，给了我当头棒喝。逼我完成了心理年龄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