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妈的“家长”

时隔多年，我们几位当年的女博士再聚首，不为别的，只为去看当年帮过我们的胡阿姨，感谢她当年对我们几位博士妈的大力支持。她是站在我们身后的那个支持者，尽管她只是一个钟点工。

那时我正在读在职博士，女儿刚出生，一边工作，一边带女儿，同时还要读书。忙碌程度不用细述，一个细节就可以看出。当时流行“你的睡眠饥渴程度”小实验，就是有睡意时平躺在床边，靠近床边的那只手拿只勺子，地板上摆个盘子。躺下时看下表，睡着后听到勺子“当”地一声掉到盘子里再看一下表。间隔时间越短表明越需要睡眠。我做过几次实验，每次都在一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我躺下就会入睡，真是太缺觉了。

这么忙，自然要找钟点工。家里其实也没断过钟点工，但没遇到合意的。一同读书的一位女博士推荐了胡阿姨。第一次见胡阿姨，她比较沉静，没太多话。至于费用，我问她按市场价可不可以，她说：“我在其他家都比这个数字高，但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后来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我一次一次主动提出给她涨工资，而她却一个劲儿推辞。

刚开始，我对胡阿姨没太多期望，只告诉她帮我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我惊讶地发现，胡阿姨每次都跪在地上用抹布把地板擦干净。我过意不去，她说：“宝宝动不动就坐在地上，一定要擦干净。”

在两个小时里，胡阿姨把家里每个角落都收拾干净，我的时间就多了。后来，胡阿姨跟我商量：“要不，我帮你把菜买回来吧？你下午接了宝宝，她要玩一会儿才肯回家，你再去买菜、烧饭，太晚了！”我求之不得地答应了。很快我发现，胡阿姨买的菜又新鲜又便宜，因为她会挑，会用上海话讨价还价。

胡阿姨是上海人，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以前是纺织工人，后来下岗了。她们拿到一笔钱，基本生活可以保障。以她的年龄和背景，很难再去公司工作，但她不甘心在家里，决定做钟点工。厂里的姐妹都劝她不要做这种外地人做的事，胡阿姨倒是坦然：“儿子还在上大学，我和老公必须供他。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做什么都可以。”

胡阿姨来之后，我的状态变得好起来，她不光帮我做家务，还替我操心。她会说：“你家的碗和碟太少了，来个人就不够用了，我下次去超市时帮你买一套。”年前她会说：“快过年了，家里要大扫除，还要把所有的被褥都拆洗一遍。”然后她会做这一切。

胡阿姨做得很好，我又把她介绍给另外一个读博士的妈妈，她对胡阿姨也赞不绝口。有时我们几个忙起来，就会请胡阿姨去幼儿园接宝宝，于是胡阿姨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左手那个孩子旁边还牵一个，像一串糖葫芦一样串回家。

博士毕业时，我请胡阿姨一起拍照留念。不顾她的再三推辞，我坚持让她穿上博士服，我紧紧挽着胡阿姨，告诉她没有她的帮助，我很难在三年里拿到博士学位，博士服她穿得当之无愧。透过我的眼泪，我看到胡阿姨也是泪光盈盈。她是真心为我高兴。

后来，由于搬家，我们离胡阿姨家都远了，无法请她做事了。再后来，我接到一位博士妈妈的电话，说胡阿姨的先生得了癌症，我们相约去看他。再后来，胡阿姨和儿子相依为命。她年纪大了，做不动钟点工了。好在儿子大学毕业了，顺利找到工作。

有一次，胡阿姨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看我们，请我们吃饭。我很高兴，早早到小区门口去接她，却一直没有看到人。等接到了我才知道，她想给我们买水果，但发现门口的水果太贵，就去了远的地方买。我们同意由她请吃饭，但塞给她一个红包，她却死活不收。看到胡阿姨的坚持，我们既感动又有些为难，齐声问：“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我们想在她儿子结婚时送一个大大的红包。

胡阿姨，一位平凡的上海人，用她的帮助温暖了我们最需要帮助的人生阶段。在多年的相处中，我已把胡阿姨当作家人。有时，我觉得她是家长，照看我们这几位博士妈妈。尽管我们已经成人，可在她眼里，我们是需要被照料和呵护的孩子。我们几位女博士的身后，都有她默默的支持。

责任编辑：尹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