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博士”二字可以作为称谓使用,但想必是西方的传统。
家里面出个博士,大概是一件挺值得炫耀的事罢?大学时代得知,近代学术大师胡适,除了1927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的博士学位外,一生中还获颁35个(荣誉)博士学位,法学27个,文学7个,人文学1个。所以,胡适一生共有36个博士学位,羡煞读书人。经典美剧《Friends》里有一幕,主人公之一的Ross Galer介绍自己时,他的父亲要求他必须说:Dr. Ross Galer,以显光荣。台湾作家李敖在称呼他女儿李文时,也总喜欢叫她:Dr. Hedy Lee。
我绕了一个大圈,才提到一个女博士。这位女博士的形象,大抵比较符合“女博士”在大家心中的印象:博学、强势,不结婚。可Dr. Hedy Lee毕竟是美国人,且还是狂狷的李敖大师之女,所以世人或许还比较能够理解和接受她。其他女博士的命运,就不如李文博士这么“幸运”了。
我小时候对女博士没什么概念,只能从旁人的眼神中感受一点“异样”的气息。高中在浙江西南某小城市。那时候全校老师中学历最高的,是个姓丁的女硕士。身边的同学和老师,就礼貌地称呼她为“丁硕”。表面上是尊敬,但反过来想,其实早已不把她当正常人看待,划一条线,将她搁置在对岸,才能略觉自己安全。因此,这实际上是另一种歧视。我亦难以想象,当时倘若有个女博士在学校里,众人(男老师)更要惊恐成什么模样。
上大学后,老师里有个女博士后,所有同学都讨厌她,我也是。但我讨厌她,不是因为“女博士后”的头衔,而是她教书的方式。女博士后上课的方式像教小学生,要我们上课看课本。
有次她又故伎重施,我偏偏拿出一本别的书看。她走到我身边说:“你为什么不看课本?”我说:“课本我已经看过了,上课时间这么宝贵,怎么能用来看课本?”她说:“你看过,但都记住了吗?”我说:“课本上有的东西,记住干什么?翻翻书就找到了。”她说:“那好,我待会儿问问其他同学,看他们同不同意你的观点。”我摆出一幅很高傲的样子说:“老师,这不是我的观点,是爱因斯坦的观点。”女博士后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只好作罢,自然也没有叫其他同学评价我的观点。再后来,我们全班“罢课”,把这位老师赶走,此是后话,不赘述了。
我说这段往事,绝不是为了说明自己讨厌女博士(后),而是说我讨厌僵化的教学模式。实际上,其他老师也都被我“教训”过。有个教古代文学史的老师,每堂课前都要抽背古诗,我也觉得受到“小学生”的待遇──大学生应该自主学习,怎能强迫呢?后来我就跟这老师说:“请不要把我们搞得像小学生一样。”老师很“识相”,当堂课就宣布今后不再抽背,同学欢欣雀跃。巧合的是,这老师也是个女博士。
女博士有什么特殊的吗?没有。我生性喜欢随和、变通的人,不喜欢跟过于强势、僵化的人打交道,无论什么性别、什么学历,就算只是小学毕业,你用那样的方式上课,我照样反对。有时候我们讨厌一个人,惯于将其标签化。遇到一个令你不悦的女博士,就说所有女博士都不惹人喜欢。
为什么我们很自然地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因为我们都不善思考,不善将千万个人当作千万个人来看待,而用标签把一堆人往框子里一扔。
可问题总没有那么简单的。当一个活生生的女博士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和你共事,甚至和你恋爱的时候。理智的你会发现,过去任何固有的印象,这时全都作废。你势必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去认识这个人。然后你会发现,她的名字原来不叫“女博士”,女博士不是一种人。
是否将来我们也要像为了尊重别人,不问别人的年龄、收入一样,不要轻率地询问别人的学历呢?慢慢地你会惊讶地发现,被誉为“电视良心”的央视主持人柴静,也只是个学士而已。
责任编辑:刘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