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东平
在当今世界,摄影这一种极为大众化的视觉表达手段,早已经成了可与传统文字语言并驾齐驱的另一种语言形式。但是,摄影作为影像的视觉表达,它与先前的以绘画形式为主的图像语言还是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的,其中最为明显的不同就是:摄影在其本质上向来强调其自身发生的机制─“所现即所见”的实证主义色彩,强调审美主体的在场,摄影的操作者─摄影师,至少是冷静的旁观者,抑或是有立场的见证者,乃至作为热情洋溢的参与者,他们无论如何必须出现在真实的拍摄现场,从而在照片的展示上能够引导甚至唤起观看者“如临其境”的真切感,而摄影的乐趣与魅力,就往往已经寓含在了这不言而喻的发生过程之间。相遇,尤其是偶遇与奇遇,其中不期而遇的惊喜,正是摄影带给人们的最宝贵的礼物。
因此,以摄影的方式来叙事、状物和抒情,就成了摄影者们各自的定位和追求了。秦玉海的水题材摄影,就摄影本身的定位而言,作者在其中所感受到的真正乐趣与最终作品所焕发出来的艺术魅力,也正在此处,状物抒情合而为一,物为情之物,情为物之情,物我相互兴发,物我相互兴会,正所谓“物质带着诗意的感性光辉,对人的全身心发出微笑”。这与以水题材进行的抽象绘画不同,摄影赋予了我们摄影家于真实的现场之中,即兴感悟、即兴发挥和即兴完成的充满生成感的真真切切的身心俱往的巅峰体验,而为了获得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巅峰体验,作者不遗余力、不辞辛劳地“苦中作乐”,以极其高昂的姿态,以近乎亢奋的激情,向摄影语言抽象化言说可以达到的极限,见水鼓歌,给我们留下了一幅幅“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的摄影之“真水”诗篇。
绝大多数的摄影爱好者,对于摄影的理解层次,还只是停留在模仿名作的浅表层面上,他们只会根据他们自己最为喜爱的现成的名作,从技术体现上来归纳出某些拍摄的套路,因为摄影表面上的可复制性,最容易被初学者简单化地理解为机械式的记录,误将艺术效果一概归结为技术操作的结果,而不是按照艺术创作的内在规律,直接从艺术本身的感觉要求出发,去主动地创新各种没有任何模式的艺术作品。不少人仍然认为,摄影起步于模仿,成熟于独创。殊不知,离弦的箭是不会在行驶的过程之中自动调整其瞄准度的,一开始的定位不准确,必然会导致最终结果的偏差。其实,真正优秀的摄影作品,不是从模仿中得来的,要知道,对于一个真正优秀的艺术家而言,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是他们最为一致,也是最为坚定的追求。可以说,最优秀的艺术作品,包括摄影艺术作品,不仅不是模仿来的,而且也是无法被后人所简单化地加以模仿的!
于是乎,独辟蹊径,别具一格,自创一脉,就成了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摄影队伍里的极少数的几个了,而真正完全将影像艺术作为独特而自由的内心表白,莫过于超越一切框定我们视觉具象思维的抽象表达形式,秦玉海的水题材摄影,就当属此类。作者以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和不同心态下拍摄的水面形象来呈现,作品以灵动而洒脱的线条,以变幻莫测、层次丰富、含义隽永的色块,加上光与影的徘徊流连,这时水作为画面中的形象,已经完全脱离了世俗所认定的具象的定义域范畴,它那极富变化、感性而灵动的美,被作者以独特的拍摄手法巧妙地剥离出来了,画面所呈现给我们的,只是水的纯净、柔美和深沉,以及你可以赋予它的任何意蕴,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中关于水的精神、品性和人格化了的永恒魅力。它是什么,这显然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作者已经赋予这一形象异常独特而极为丰富的情愫与意蕴,能在不同观看者的内心召唤起各自不同层面与不同角度的审美经验来,谁能说这样的画面没有意义与趣味呢?
其实,对于我们观看者来说,面对这样奇特的影像,几乎所有的人在被深深感染的同时,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这样的疑问:
通过看似简单的影像,我们究竟可以到达哪里?结像在薄薄一层相纸上的如此这般的影像,在其方寸之间的内核里,究竟可以包裹起怎样灵巧、纤细而深沉的灵魂?
毋庸置疑,摄影最强大的力量则来自于细节的精确与真实,可以说,细节是摄影的生命。掌握摄影方法,关键在于能做到有选择性地强调该突出的细节,并以这些无可辩驳的细节真实性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或呈现出自己的艺术感觉,也就是说,摄影者须将自己感觉的细腻与摄影再现细节的优势有机地结合起来,才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摄影创作。
如此说来,秦玉海的《真水》系列,可以成为我们以摄影来诠释东方式的细腻灵魂的又一明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