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推进

2012-04-12 09:04:25汪信砚刘明诗
山东社会科学 2012年9期
关键词:冯契中国化哲学

汪信砚 刘明诗

(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海军工程大学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33)

冯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推进

汪信砚 刘明诗

(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海军工程大学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33)

科玄论战是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入口,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是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依据,对中国传统哲学智慧的系统考察是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准备,智慧说是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结晶。冯契智慧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历史上由专门哲学家构建的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新体系,它对于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具有多方面的启发意义。

冯契;智慧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

一、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入口

鸦片战争以后,“中国向何处去”成为时代的中心问题,这一中心问题在思想文化领域表现为“古今中西之争”,在哲学领域体现为如何有分析地学习西方先进的文化、批判地继承自己的民族传统文化,以便会通中西、实现中国传统哲学的现代转换。在这种背景下,哲学史上长期以来一直备受争议的知识与智慧的关系问题再一次凸显为时代性的课题,成为近代以来思想家们关注的焦点。

在中国古代哲学中,知识和智慧的关系问题表现为各种不同的论题。先秦时期,老子、庄子把“道”视作最高的智慧,孔子曾提出“正名”,墨子讨论“名实”关系,孟子提出有“大体”(心)、“小体”(耳口之官)之别。魏晋时期,人们对言、意能否把握“道”的问题的讨论比以前更加深入,其后郭象、朱熹等人更是探及了由知识进到智慧的过程和机制问题。佛教传入中国使得人们对知识和智慧的关系问题的探讨有了新的视角和更多的内容,如三论宗提倡“二谛说”、华严宗讲究“法界缘起”、唯识宗特标“唯识”、禅宗提出“即心即佛”等等。可见,对知识与智慧关系问题的探讨很早就受到中国哲学家们的重视,并成为几千年中国哲学发展的一个源远流长的传统,它构成了冯契哲学思想的民族性底蕴,成为冯契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解决这一问题的重要思想资源。

西方哲学也一直关注知识和智慧问题。在古希腊,哲学被称为“爱智之学”,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曾对“智”与“知”的问题进行过探讨。随着科学逐渐从哲学的母体中分离出来,近代以后,知识论逐步走出本体论甚至走到本体论的对立面,哲学从前的“科学之科学”的地位不复存在。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经验论与唯理论的争论,逐渐形成了科学与人文、认识论与形上学的分裂和对峙。在康德思想的深刻影响下,现象界遵循自然律、超验界遵循自由律的观念在西方哲学中大行其道,人们认为,对现象界的认识与对超验界的认识无法通约,更无法过渡,这便导致出现了以孔德、穆勒为代表的实证主义、科学主义以及以叔本华、尼采为代表的唯意志主义、非理性主义两大思想派别的对立。西方哲学中这种分歧和斗争也是知识与智慧从原始的统一逐步走向分离、对峙、冲突的过程。

随着西方文化在近代传入中国,西方哲学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对立也因此再现于近代中国思想界,并最终引发了一场关于科学与玄学的思想大论战。在科学与玄学的论战中,中国思想家通过对西方近代发展道路的考察,认识到中国也将不可避免地面临二难选择:提倡科学理性,必须放弃长久以来形成的人文传统;弘扬长久以来形成的人文传统,则会压抑科学理性的发挥。这种二难选择涉及的正是知识和智慧之间的复杂关系,它给当时的中国人带来了精神上的阵痛(即所谓的“王国维问题”),这种阵痛为当时许多学者特别是哲学家所切身感受,也因此成为近现代哲学家们对之进行进一步思索和探究的直接动因。这场论战对冯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从冯契哲学思想形成和发展的过程来看,这场科学与玄学的论战所涉及的知识与智慧的关系问题是青年冯契走上哲学道路后遇到的第一个重大哲学问题,而且是一个和中国社会发展现实有着紧密联系的哲学问题,这便使得冯契对这个问题的研究一开始就富有时代意义。正如冯契后来所说:“这两种观点都有其理由,也各有其片面性。但论战正好说明,科学与人生的关系确实是个时代的重大问题。”①《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1-12页。

总之,关于知识和智慧的关系问题,中国传统哲学早有涉及,西方哲学也有丰富的论述,近现代的中国思想家、哲学家也进行过深入的思考和热烈的讨论。冯契在充分吸取中西思想资源中的积极成果的基础上,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解决这一古老而常新的问题,从而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从这个意义上说,近代的科玄论战给中国哲学界带来的难题,构成了冯契哲学思考的理论出发点,也构成了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入口。

二、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依据

从1935年到1944年,冯契在清华哲学系完成了他的大学和研究生阶段的学业,师从冯友兰、金岳霖等清华学派②在 学术界,“清华学派”一词有广狭义之分,广义的清华学派指的是当时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各科的代表人物,狭义的清华学派则专指当时清华大学哲学系的代表人物。的代表性人物,深受清华大学学风和清华学派哲学思想的影响。当时,清华学派重点讨论了三个哲学问题,即“共相”与“殊相”的关系问题、“外在关系论”与“内在关系论”的关系问题以及逻辑分析与形而上学的关系问题,其目的在于为找到化解中西文化冲突的方案提供哲学根据。时任冯契研究生导师的金岳霖明确表示对于元学的态度和对知识论的态度不同,认为研究知识论可以站在知识对象的范围之外,“我”可以暂时忘记“我”是人;而研究元学时,“我”虽然可以忘记我是人,但不能忘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在研究对象上要求进行理智的认识,在研究结果上还期望得到情感的满足,达到“怡我底心,怡我底情,养我底性”。③金岳霖:《论道》,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6-17页。金岳霖这种试图用划界的办法解决知识和智慧的关系问题的做法引起了冯契对方法论问题的深入思考。同时,金岳霖还强调哲学的现代化离不开民族的传统文化,这也促使冯契在建构智慧说的时候注重到传统文化中去寻求思想资源。总之,清华学派的哲学精神特别是金岳霖的哲学思想深深地影响了冯契,甚至可以说清华学派构成了“冯契哲学思想的直接源头”。④郁振华:《冯契和清华学派》,《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2期。

白雪皑皑,冬月盈盈,黄粱有梦,万花有因。这十六字真言并非虚谈,说的就是冬至日午夜的星象,合乎王积薪所记媪妇谱,世外的旅客,可据此找到往万花谷的道路。少年们随两位老人往天上看,各自手攀棋盘与树枝,仰着头,一时也看得心神俱醉。

从1935年“一二·九”运动开始,直到1939年9月离开延安,冯契亲身参加了当时的革命实践,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此期间,他接触到了许多马克思主义者,对早期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李达、艾思奇、鲁迅等的思想有了初步的认识,对之前的科玄论战、东西文化论战等重大思想论争有了新的理解。特别是读了毛泽东《论持久战》和《新民主主义论》之后,冯契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震撼,由衷地感到“心悦诚服”,认为“真正要搞哲学,就应该沿着辩证唯物论的路子前进”。①《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6页。可以说,正是在经受时代风暴洗礼的过程中,冯契接触、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毛泽东哲学的深刻影响下理解、消化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哲学取向上肯定、选择了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哲学路径,并由此确定了自己终生的哲学追求。在冯契看来,对于知识和智慧的关系这个重大问题,书本上是找不到答案的,其师金岳霖也未能解决好这个问题,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没有作过直接的回答,“至少那些苏联教科书是从来不谈这样的问题的”。②《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3页。于是,冯契给自己规定了以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来阐明由知识到智慧的认识过程的哲学任务,并以毕生的精力来思考如何随着中国社会实践的发展来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力求随着时代的变化“进一步‘会通古今中西,推陈出新,达到一个新的理论高度’”。冯契并未仅仅局限于从学理上揭示知识与智慧的内在关系,他还站在探寻和回答“中国向何处去”这样的历史高度,将这一问题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起来,从而使得他对于这一问题的思考具有强烈的历史感与现实感。

20世纪50年代,在全国第二次“高师”会议上,冯契提出“理论不仅要化为方法,还要化为内在的德性”。冯契的这一提法,是针对当时“总的口号”即“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而提出的两个“补充的口号”,“意思是理论与实践的联系要在两方面深入下去,一方面哲学要成为方法论,另一方面要以科学的世界观培养新人”。③《冯契文集》第10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87页。这个口号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这一命题所蕴涵的内容和要求清晰地揭示和展现出来,其侧重点在于强调人们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贯彻理论联系实际的方针应当从自身主观世界的改造入手,体现了冯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与实践功能的深刻思考。对于这一贯穿着实践唯物主义基本精神的口号,冯契不仅是提出者,更是践行者。十年动乱期间,经过多次被抄家,冯契以前所有的学术资料都被横扫一空,书信、手稿等也不知去向,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在这样的逆境里,即使身在牛棚之中,冯契始终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哲学信仰,而是以默诵司马迁的《报任安书》来勉励自己。冯契回忆那段艰难的时光时曾说:“经过心灵的自由思考,经过系统的反思,我觉得自己对祖国的前途、社会主义的前景,都还是有信心的。对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哲学理论,我经过思考,仍然作了肯定的选择。”④《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9-20页。可见,冯契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动摇自己对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坚定信念,真正做到了“化理论为方法,化理论为德性”。

从冯契一生的治学实践中可以看到,清华学派特别是金岳霖哲学对冯契早期的影响非常之大,但在革命斗争实践中冯契选择了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作为学术研究的理论指导,在社会主义的曲折发展中他进一步坚定了其信念。这种选择使他能够立足中国社会的具体实际,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视域中审视中国传统哲学,并努力促进中国传统哲学现代化,从而推进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构成了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依据。

三、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准备

20世纪80年代以后,冯契花了大量的时间再次⑤这 里之所以说是“再次”,是因为冯契以前就对中国传统哲学有过比较深入的研究,20世纪50年代就曾勾画了其轮廓,60年代曾写成了若干草稿,由于在“文革”中几次被抄家,其研究文稿全部毁于一旦。研究中国传统哲学的智慧,相继完成了《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共三册)和《中国近代哲学的革命进程》,完整地勾画了从先秦到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哲学两千多年的发展历史。

冯契指出,中国哲学史的研究必须遵循四个方法论原则:一是把握哲学历史发展的根据,把哲学史看成是“根源于人类社会实践、主要围绕着思维和存在关系问题而展开的认识的辩证运动”。⑥《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1-12页。二是坚持历史的方法和逻辑的方法相结合,把中国传统哲学的发展描述为先秦到荀子、秦汉以后到王夫之、鸦片战争以后到毛泽东三个大的圆圈。⑦关于中国古代哲学的两个圆圈说,是冯契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提出的。到80年代末期,冯契认为中国近代哲学也完成了一个圆圈。分别见《冯契文集》第4卷和第7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三是运用科学的比较法,强调在对中、西哲学史进行横向比较的同时,还应对中国哲学史内部的矛盾作具体分析。四是站在发展的高级阶段回顾历史,强调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中国传统哲学的成就和教训进行具体分析。在考察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时,冯契把哲学史问题概括为四个方面即感觉能否给予客观实在、理论思维能否把握普遍有效的必然性知识、逻辑思维能否把握具体真理以及理想人格如何培养,并认为在后两个问题上更能“显示出中国古代哲学的特点”。①《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44页。在分析中国传统哲学特点的形成原因时,冯契不仅强调了中国的封建制、宗法制等社会历史条件的决定作用,而且也看到了天文、农学、地学等与农业相关的科学以及儒、道、佛等思想文化因素的深刻影响,还注意到了从先秦到汉代再到魏晋、隋唐、宋元明清时期哲学演变本身所具有的制约作用。

冯契认为,在先秦时期,首先是政治思想斗争推动了哲学的发展。“春秋战国时期通过百家争鸣而实现了一次哲学革命,为建立封建的中央集权国家作了前导。”②《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83页。战国末期的荀子、韩非和《易传》的思想中存在着大量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因素,表现了为封建专制主义服务的倾向。其次,科学反对宗教迷信的斗争也推动了哲学的发展。早期儒、墨、道、法诸家的思想观点使科学在哲学的母体中孕育成长起来,战国中后期自然科学的长足进步使得《墨经》和《荀子》中那样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和逻辑学得以产生。“整个先秦哲学,可以看做是自然科学和哲学相互促进的历史。”③《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84页。整个先秦哲学在思维与存在关系问题上表现为“天人”之辩和“名实”之辩,最后由荀子作了总结;在逻辑范畴方面,关于“类”的研究比较充分,而对“故”和“理”的考察则相对较少。

冯契指出,从秦汉至清代(鸦片战争以前)这一时期,同样首先是政治斗争推动了哲学的发展,特别是汉代以后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世界观之间的对立对哲学的演变有着深刻的影响。其次,天文历法、农学等科学技术的进步推动了这一时期的哲学进步,“唯物主义气一元论获得了重大发展”。④《冯契文集》第6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72页。最后,科学与迷信进行了反复的斗争,汉代儒家神学、魏晋玄学唯心主义、隋唐佛学和道教神学、宋明理学等唯心主义不断精致化,而不断概括科学新成就的唯物主义到明清之际则“完成了一次质变”。⑤《冯契文集》第6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72-373页。这一时期的哲学论争大体上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汉代哲学论争的中心转移到宇宙论领域以及“形神”之辩;第二阶段,魏晋时期,围绕着“有无(动静)”之辩而展开了对本体论的探讨;第三阶段,魏晋南北朝以后,“心物”之辩代替“形神”问题而成为论争的中心;第四阶段,唐宋以后,哲学论争的中心便发展为“理气(道器)”之辩与“心物(知行)”之辩,最后王夫之对“理气(道器)”之辩和“心物(知行)”之辩作了批判的总结。与此同时,冯契还考察了秦汉至清代(鸦片战争以前)这一时期不同阶段的哲学家所重点讨论的逻辑范畴。他认为,到汉代,墨学衰微,“取象”、“运数”等辩证逻辑的比类方法被提了出来;魏晋时期,“言意”之辩突出了,哲学家们关注并考察了“体用”问题;宋明时期,哲学家们对“理”作了更深入、更多方面的探讨,而明清之际的王夫之差不多考察了前人提出的所有逻辑范畴,构成了一个“汇象成易,举易皆象”的体系。总之,先秦时期的哲学家们就已经提出了“类”、“故”、“理”三个范畴,秦汉以后的哲学家们又概括出了越来越多的范畴;哲学家们通过对“名实”、“言意”、“象道”关系问题的讨论,对“天道”(世界统一原理和发展原理)和“人道”(历史观和人生观)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了。

冯契还分析了中国近代哲学的发展状况。一方面,“古今中西”之争对近代哲学有着重要的制约作用。魏源、严复、胡适、孙中山以及早期马克思主义者都就此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与此相应,中国近代哲学在哲学基本问题上的争论突出地体现在“历史观和认识论这两个领域”。⑥《冯契文集》第7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另一方面,西方哲学和中国古代哲学对中国近代哲学也有深刻的影响。在这里,西方哲学主要是进化论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古代哲学主要是先秦儒道墨诸子思想、经学、佛学等。中国近代哲学的论争主要围绕着历史观、认识论、逻辑学和方法论、人的自由和理想等四个方面而展开。这四个方面的哲学论争,既受到西方近现代哲学的影响,又是中国传统哲学的“理气(道器)”之辩、“心物(知行)”之辩、“名实”之辩和“天人”之辩在近代的发展。冯契具体剖析了其中的四个演变,即从道器之辩演变到进化论和唯物史观、从“心物(知行)”之辩演变到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从“名实”之辩演变到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以及从“天人”之辩演变到自由问题和理想学说。

总之,冯契站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立场上,运用科学的比较法,对中国哲学的发展历史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和系统的总结。正是在对中国哲学发展历史的全面考察和系统总结的基础上,冯契最终提出了自己智慧说的哲学理论体系。从这个意义上说,冯契对中国传统哲学智慧的系统考察,为他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作了充分的理论准备。

四、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结晶

80年代以后,在越来越宽松的学术环境中,冯契的哲学创造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冯契陆续出版了《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上、中、下)、《中国近代哲学的革命进程》、《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逻辑思维的辩证法》、《人的自由和真善美》、《智慧的探索》、《智慧的探索·补篇》、《哲学讲演录、哲学通讯》等著作(后两部著作是在冯契去世后经人整理而成),构建了一个系统、内容丰富、富有个性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这个哲学体系由“主干”和“两翼”共三部分组成:《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是这个体系的主干,《逻辑思维的辩证法》和《人的自由和真善美》是这个体系的两翼——这三部著作堪称“一体两翼”,收则一体,分则两翼,各具相对独立性,又互相联系成一个整体。

在《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一书中,冯契通过考察中西哲学史,提出了广义的认识论的四个方面的问题(前面已有陈述),并对这四个问题分别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和回答。首先,冯契阐发了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观点,并结合金岳霖“所与是客观的呈现”的论点,得出了“感性经验是整个知识和智慧大厦的基础”的结论,从而肯定了实践中获得的感觉能给予客观实在。其次,冯契认为,理论思维是以概念来摹写和规范经验、以得自现实之道还治现实的,这就是接受总则,再加上形式逻辑的原则,共同构成了普遍有效的规律性知识之所以可能的条件。再次,冯契把真理视为一个“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涂(途)”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逻辑思维通过具体概念能够把握具体真理。在他看来,逻辑思维对天道的把握就是从本然界演化为事实界、可能界、价值界的过程,对人道的把握就是认识人的心灵和人性问题。最后,冯契认为,智慧就是关于性与天道的认识,它与自由是内在地联系着的;人们通过理性的直觉、辩证的综合、德性的自证,可以实现转识成智的飞跃。

在《逻辑思维的辩证法》一书中,冯契集中阐述了“化理论为方法”,说明了认识的辩证法如何转化为方法论的一般原理。冯契认为,辩证逻辑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生长点,是认识史的总结和客观现实的辩证运动的反映,要通过学习马克思主义著作、掌握人类认识史和现代科学知识来进行研究,其具体方法就是“辨合”与“符验”。冯契主要分析了逻辑思维过程的辩证法和逻辑思维形式的辩证法。关于前者,冯契认为,意见以及观点的矛盾运动构成了辩证逻辑的开端,在科学、哲学的演进过程中,辩证逻辑从自发发展到自觉。关于后者,冯契认为,辩证逻辑把握具体真理的思维形式是具体概念,对立统一规律是辩证思维的根本规律,逻辑思维的主要范畴是“类”、“故”、“理”(知类,是知其然;求故,是探求其所以然;明理,是阐明其必然与当然)。一般的逻辑方法主要包含观察的客观性(从实际出发)、分析与综合的结合、归纳和演绎以及类比、逻辑的方法与历史的方法、假设和证明以及理论和实践的统一等五个环节,辩证方法的基本原理是哲学的辩证方法,它通过思辨的综合来转识成智,并且要由自由的德性来亲证。

在《人的自由和真善美》一书中,冯契阐述了“化理论为德性”,说明了认识的辩证法如何转化为人的德性。冯契认为,人的自由是“以得自现实之道还治现实”,是“化自在之物为为我之物”,也就是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人要求自由的本质必然具体表现于价值领域,而在不同的价值领域,自由有不同的涵义,需要从真善美的角度分别加以考察。价值是评价的对象,是评价意义的客观化,而文化哲学的核心问题就是价值问题。真善美以及功利等价值构成了统一的价值体系,作为价值范畴,真与人生理想相联系,善与道德理想相联系,美与审美理想相联系。人类在创造文化的同时也培养了理想的自由人格。今天,我们应该提倡平民化的自由人格,并通过实践和教育相结合、世界观的培养和智育、德育、美育的统一以及集体帮助和个人主观努力相结合等三种途径来培养它。人类的全部历史就是走向自由王国的历程,自由王国是自由人格的联合体,是人的本质力量和文化的全面发展,是自然的人化和人道的自然化。

就其性质而言,冯契的智慧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首先,智慧说贯穿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观点。冯契始终强调社会实践“是哲学的源泉”,①《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页。并紧紧围绕社会实践的两条主线——政治斗争和科学实践来分析哲学问题。在给哲学史下定义时,冯契强调实践的根源性地位,认为实践不仅是获取知识的手段和获得智慧的手段,而且是人走向自由王国的中介。其次,智慧说坚持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方法。冯契从一开始就清醒地认识到,要“用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方法来研究哲学史,总结理论思维的规律性”,①《冯契文集》第4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页。并终生一以贯之。可以说,没有对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运用,智慧说不可能成为一个严密的逻辑体系。最后,智慧说弘扬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2页。冯契并不是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而是在批判中继承,在继承中创新,始终保持独立的人格和心灵的自由思考。对毛泽东哲学,他尊崇而不盲从;对恩师金岳霖,他爱戴但不袒护;对中国传统哲学,他既继承又批判。对于以往所有的哲学理论,冯契提出应该“通过”之并且“超过”之。

然而,冯契“一体两翼”的智慧说又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教科书式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冯契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理论,尤其是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逻辑学、文化哲学、自由理论、理想学说、人的本质理论、人格理论等许多重大领域提出了富有创造性的真知灼见,赋予马克思主义哲学以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可以说,冯契的智慧说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史上留下了极富个性特色的一页,它不仅是哲学家冯契个人“承百代之流,而会乎当今之变”③丁祯彦:《“承百代之流,而会乎当今之变”——略评冯契先生“智慧说”》,《唐都学刊》1998年第2期。的杰作,而且代表着一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艰辛探索,是“神州慧命之延续”。④肖萐父:《神思慧境两嵚崎》,《学术月刊》1995年第6期。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体两翼”的智慧说是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结晶。

五、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地位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上,中国许多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如李达、艾思奇、张岱年、毛泽东等,都曾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理论和中国的革命、建设实际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作出过这样那样的创新,而冯契是继他们之后的又一位创新者。

李达是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逻辑体系的率先垂范者。他于1923年5月发表的《马克思学说与中国》一文最早以朦胧的形式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概念,⑤王向清:《学术层面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逻辑进程》,《学习论坛》2008年第1期。他于1926年出版的《现代社会学》是第一部联系中国实际系统阐述唯物史观的学术专著,他于1935年首次印行的《社会学大纲》被毛泽东称为“中国人写的第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而在此之前,“还没有出现以教科书形式全面系统地论述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著作……他能够正确把握马克思哲学的实质,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达到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最完整、最准确的阐述,在一些根本问题上超出了同时期苏联马克思主义教科书的水平,更没有1938年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发表后苏联哲学教科书中普遍存在的那些片面性的毛病”。⑥陶德麟:《〈社会学大纲〉再版前言》,载李达著《社会学大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3页。艾思奇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代表性人物,他最早探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通俗化、大众化问题,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概念,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具体途径,并在1961年主编了《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这一大学文科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材。⑦黄 楠森:《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1961年体系的一些看法》,载李景源、孙伟平主编:《怀念与思考——艾思奇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8年版,第42页。就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而言,李达和艾思奇都是最早的探索者。

张岱年也曾就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提出了初步的设想。1936年,张岱年发表了《哲学上一个可能的综合》一文,提出了建构综合创新哲学体系的任务。他于1937年撰写的《中国哲学大纲》和1942年至1948年撰写的《天人五论》两部著作,涉及到唯物论、人生论、辩证法、知识论以及道德和人生境界等许多方面,构成了一个综合创新的哲学新体系,并且与那种由苏联传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有着很大的区别。张岱年是以唯物主义辩证法来构建“天人五论”的,他的哲学体系大量运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传统哲学、西方哲学的术语和范畴,是马、中、西结合的一个尝试,是中国哲学现代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一个尝试。但从哲学体系的完整性、逻辑严密性方面看,“天人五论的‘三结合’的体系还很不成熟,带有明显的机械、折中的痕迹”。⑧许全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突破——读冯契的“智慧说”》,《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年第5期。更为重要的是,张岱年虽然提出了天人五论和综合创新的思想,但由于种种原因其有关成果直到1988年才公开发表。此时,张岱年年事已高,已经没有精力去充实、丰富和完善“三结合”的哲学体系了。

毛泽东是创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杰出代表。作为一位领袖人物,毛泽东不可能像专业哲学家那样用很长的时间去专门、刻意地构建其哲学体系,他的哲学思想体系是在对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中的哲学问题进行探索的过程中生成的。从内容上看,毛泽东哲学“批判地继承了中国传统哲学的优秀遗产,用中国的语言和思维形式系统地、通俗而又深刻地阐明了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和对立统一规律学说,并在许多方面进行了理论上的创造和发挥,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①黄楠森、庄福龄、林利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修订本)第6卷,北京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356-357页。毛泽东哲学不是关于个别问题的零碎论述,也不只是对某一哲学论争的总结,其理论创新遍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各个领域,它不仅有着一系列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概念、范畴,如实事求是、能动的革命的反映论、一分为二、群众路线等等,而且有自己一以贯之的基本观点,如实事求是的观点、矛盾观、群众观等。毛泽东哲学不仅是一个世界观的体系,而且是一个方法论的体系,对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所有这些都表明,毛泽东哲学在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毛泽东还长期关注学术界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逻辑体系的进展情况。例如,他先后于1964年8月在北戴河、1965年12月在杭州明确提出了哲学体系的改造问题。

冯契智慧说哲学体系是构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又一重要尝试。改革开放以后,哲学研究的学术性诉求不断强化,一批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和专著陆续问世。但这一时期人们构建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都存在一些共同的不足,那就是偏重于吸取西方哲学和科技革命的成果,而较少吸取中国传统哲学的精华。冯契“智慧”说则克服了这些不足:一方面,它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在认识论和本体论两个方面都突破了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体系”。②何萍、李维武:《重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可贵探索——冯契〈智慧说三篇〉导论初探》,《学术月刊》1996年第3期。另一方面,它不仅吸取了现代西方哲学和科技革命的最新成果,而且吸取了中国传统哲学的思想精华。正如有的学者所评价的那样:冯契构建的“体系实可以说是中国哲学、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三结合’的一个范例”。③陈来:《冯契德性思想简论》,《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2期。作为专门哲学家构建的哲学体系,冯契智慧说有着丰富的内容和严密的逻辑。关于这一点,有学者评价说:“直到冯契的智慧说发表之前,专门哲学家建构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体系尚未出现。冯契的智慧说……它有自己的宗旨、范畴、体系,有现有哲学体系中没有涉及或虽涉及而没有展开的内容,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和鲜明的个性特色。”④许全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突破——读冯契的“智慧”说》,《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年第5期。这一评价是中肯的,是对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构建历程的真实描述,是符合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实际的。

在上文中我们把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学术贡献放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上进行了粗略的考察,这种考察有助于我们对冯契智慧说哲学体系作出一个适当的评价。总的来说,冯契智慧说是一个由专门哲学家构建的、有着自己明确的任务、独特结构、特有范畴和丰富内容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出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的理论成果,是继毛泽东哲学之后的又一个真正有着鲜明的个性特色、时代特点和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

六、冯契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重要启示

冯契构建智慧说哲学体系的学术实践,为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开展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提供了多方面的启示,其中最主要的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要沿着实践唯物主义的道路前进。近代以来,除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外,还曾有进化主义、实证主义、唯意志主义、存在主义等多种西方哲学思潮传入中国,但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开花和结果。冯契经历了这一大浪淘沙的过程,他的选择就是沿着实践唯物主义的道路前进。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期,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经历了曲折的发展,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受了挫折,第三次科技革命浪潮席卷全球,“古今中西”的问题再次凸显。在这种情况下,冯契仍然选择以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作为自己哲学探索的方法论指导。沿着这样的学术道路,冯契最终创造出了智慧说这一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冯契的探索历程表明,只有坚定地沿着实践唯物主义的路子前进,才能坚持正确的理论方向,真正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当前,我们必须对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出现的三种倾向保持足够的警惕:一是洋教条迷信,有这类倾向的人把某些现代西方哲学家的理论或观点奉为教条,并以之作为理解和评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依据,主要表现为“以西解马”、“以西评马”和“以西誉马”。①参见汪信砚:《当前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三个误区》,《哲学研究》2005年第5期。二是文本崇拜,文本崇拜者们无限夸大文本解读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地位和作用,甚至将其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基本思路,即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应该仅仅是或主要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文本的研究。三是儒化倾向,“儒化”论者强调以儒学为指导思想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主张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全盘“儒化”,并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相结合歪曲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向中国传统哲学、特别是向儒学的复归。这些不同的倾向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无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品格、根本漠视中国的具体实际,都偏离了冯契所主张和倡导的实践唯物主义的道路,它们是丝毫无益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健康发展的。

二是要有自觉的民族意识。民族意识是一个民族对自己的生存环境的共同心理认知,它制约着一个民族的哲学思维和理论思考。一个哲学家如果没有自觉的民族意识,是不可能创造出有生命力的哲学理论的。冯契有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他深知,要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一定不能离开对中华民族传统智慧的吸收和改造。他所构建的智慧说哲学体系,不仅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而且鲜明地体现了中华民族几千年哲学思维的积极成果。冯契的哲学探索启示我们,在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过程中,一定要立足于本国本民族的具体实际,自觉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和当前的现实相结合。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过程中,在不同时期都曾出现过民族意识淡薄、甚至民族意识缺位的现象,它们都与教条主义的思维方式有着内在关联。教条主义者不懂得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各国各民族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用理论剪裁现实,用抽象的一般抹杀生动的个性,它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天敌,而且还曾给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造成惨痛的损失。我们只有像冯契那样,始终珍视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关注民族的前途和命运,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创新建立在对本民族的传统智慧和社会现实的全面考察的基础之上,才能克服教条主义的思维方式,创造出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又是地地道道中国的”②许全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突破——读冯契的“智慧”说》,《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5年第5期。亦即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

三是要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冯契认为,“哲学家如果不保持独立人格,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那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哲学家”,③《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8页。所以他把“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看成是“爱智者”的本色。他强调指出,对各派哲学都应持独立思考的态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应该如此。首先要理解它,经过自由思考、自由讨论,经过分析比较,作出肯定的选择,这样才是真正的赞成它”。④《冯契文集》第1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6-17页。冯契深刻地批判了中国哲学传统中的独断论和天命论,并对社会上存在的言行不一、缺乏操守的丑恶现象深恶痛绝。对于毛泽东的哲学思想,冯契作了系统的总结并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同时也明确地指出了其中存在的某些不足。正是由于具有这种保持心灵自由思考的独立人格,冯契才创造出了像智慧说这样的富有个性特色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新体系。今天,要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不断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理论创新,我们尤其需要一批具有独立人格的哲学家。只有像冯契那样,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自觉清算和克服哲学研究中的各种形式的教条主义,高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批判精神,才能营造出一种自由讨论的哲学氛围,才能促成不同哲学观点的思想交锋,才能形成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百花齐放、新论迭出的繁荣局面,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国化进程不断推向前进。

B17

A

1003-4145[2012]09-0005-08

2012-07-28

汪信砚,男,哲学博士,武汉大学哲学学院、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刘明诗,男,哲学博士,海军工程大学理学院副教授。

本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李达全集整理与研究”(项目批准号为10&ZD062,首席专家为汪信砚教授)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周文升wszhou6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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