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早期思想中的人道主义和生态文明观探究——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肖 引

（江汉大学，湖北 武汉 430056）

要探索马克思早期思想不得不研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篇著作。在这部《手稿》中，既包含了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也体现了生态文明的理论观点。

一、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人道主义思想

谈这个问题使我想起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对“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讨论，由于当时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政治条件，使这一学术问题的争论带有较多的政治色彩，争论的结果也许在今天看来并不一定完全正确，而当时被批判的观点也未必完全错误，作为学术上的讨论，搞清楚马克思早期思想体系中的人道主义思想和所包含的基本观点何偿不是一件好事。时值今日，对马克思人道主义思想的理解和研究在当下的中国很受关注并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这也许是对上个世纪那场讨论的反思。马克思在《手稿》中花了大量的篇幅来关注人，研究人，他一生所关注的是受苦受难的穷苦人的命运，改变穷苦人的命运是马克思毕生的追求，为此他克服了常人难以忍受的一切艰难困苦，以饱满的热情和惊人的毅力坚持不懈地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寻找济世良方，其精神可钦可佩。作为一个具体的人道主义者，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社会不公平现象的深刻批判中阐述了他的人道主义思想。

其一，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人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自然。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考察人，首先从人的自然属性入手。他说“人作为自然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和动物一样，是受动的、受约束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1]（p167）“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属于自然界。”[2]（p518）在青年马克思看来，人首先是自然意义上的存在物，从生命本源存在而言，人同世界上任何其它生命一样都是自然界长期进化和发展的产物，这是人的自然的属性，离开人的自然属性就不可能理解有生命的人的存在，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人不可能离开自然界，或者说离不开自然界。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p95)马克思在这里把自然作为“无机的身体”、“人的身体”来把握，但并不是说马克思是以人为中心对待自然，他的基本想法是作为自然存在的人是因为自然界的存在而才演化为有生命的物体的，而人为了生存必须与自然相互联系，在这一点上，人和动物以及其他生物都是一样的，人并不具有特别之处。人和其他动物区别在于，人是通过有意识地劳动来同自然界进行物质与能量交换，从自然界获取满足自身生存和发展所需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而生存下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说人不能离开自然界，或者说自然界是有生命的人的存在的前提条件，即“人道”离不开“天道”。

其二，自然界的人的本性是在劳动中形成和确证的。

人虽然是自然界的产物，人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自然界，但是人作为有思想有意识的类的存在物，一旦从自然界里分化出来以后，同其他动物与自然界的关系就不一样了。马克思指出，人作为有意识的存在物的显现和自我确认，是通过劳动创造一个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的自然界而实现的，这种创造改造的实践活动就是劳动。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把人与外部自然连接起来的桥梁和纽带，正是在生产劳动中，自然界的人的本性才得以确证。人要生存，必须要劳动，只有通过劳动才能解决人生存所需的生活资料，动物也“生产”，但它不同于人的生产，动物生产只是在它直接的肉体需要支配下进行，而人的生产是可以摆脱肉体需要进行的，在马克思看来，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生产整个自然界，而且在生产中人还能够把“内在的尺度”运用于对象，从而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这样，在改造对象世界的劳动中，在生产实践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1](p98)于是自然界面前的人，不是单纯地被动的只会适应于自然界的受动的存在物，而是通过自己的劳动使自然界受自己意识和意志支配的人，是通过劳动而进入自然界的人，人所面对的自然界，是人通过劳动来进入和再生产出来的自然界，是打上了人的意识烙印的自然界，而非天然的自然界了。这就是马克思所理解的自然界的人的本性，即“天道”中的“人道”乃是在劳动实践中确立的。

其三，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然界的人的本性二者具有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的辩证关系，二者在劳动的基础上实现完美的统一。

马克思认为，在人类的劳动实践活动中，人的自然化与自然的人化是相互作用和相互融合的，是一种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的关系。

人作为自然存在物，与其他存在物具有共同的自然属性，即都要不断地同自然界进行物质能量的交换，完成新陈代谢的自然过程。然而自然界只是为人类生存和发展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要把这种可能性定为现实性，需要靠人类的劳动和创造，正是在人类的劳动、生产实践活动中，自然界被纳入了人类活动的范围。在不同程度上改变成“人化自然界”或者说“属人的自然”。即打上了人类实践活动痕迹体现人类意志的自然界。我们现在所面临的自然，正是人类世世代代用自己的劳动创造出来的“人化自然”，它的面貌已不是原来意义上的自然界了。

其四，异化劳动的存在，使人和自然之间的矛盾无法解决。

在马克思看来，人的本性是自由的、自觉的创造性的劳动，而在他所生活的年代，劳动却被异化了，人的自由的自觉的劳动也不存在了。马克思在《手稿》中，从四个方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经济非人化和反人道主义性质。

第一，异化劳动使劳动产品同人相异化。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私有制条件下，工人生产出劳的财富越多，他本人就愈贫穷，工人创造出来的商品越多，他就愈变成廉价的商品，马克思在《手稿》中说：“这一事实不过表明，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产品，作为异已的东西，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独立力量，是同劳动对立的。”“劳动者生产出的产品不仅不归他支配，并反过来奴役他自身。”[1](p91)

第二，异化劳动使生命活动同人相异化。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私有制条件下异化劳动使人成为非人（劳动者成为非人），人的生命活动的本性在于自由、自觉地劳动，在劳动中肯定自己，在劳动中感到幸福，在劳动中看到自己本质力量的确证。然而，资本主义社会里对劳动者来说，劳动是外在的异已力量，是不属于劳动者本人的东西。因此，在劳动中，劳动者不是在肯定自己，而是在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痛苦，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到损伤，精神受到摧残。

第三，异化劳动使劳动者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

马克思认为人的类本质就在于人的有意识的自觉的生产活动，在于人能动地改造世界。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产品的异化，从人那里剥夺了他所生产的对象，也就是夺取了他的无机身体即自然界，从而剥夺了他的类生活，进而丧失了人的类本质。人的自由的生产活动，变成了非人的动物的活动。

第四，异化劳动使人与人相异化。

从劳动者同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异化出去，这一事实所造成的最后结果，就是人从人那里的异化。不仅劳动者异化了，同时和劳动者相对立的资本家也异化了，劳动者成了非人，资本家也成为了非人。马克思在《手稿》中说：“总之，劳动者通过异化的，外化的劳动，产生出一个跟劳动不相干的，置身于劳动之外的人同这个劳动的关系。劳动者同劳动的关系产生出资本家……跟这同一个劳动的关系。”[1](p100)在物的关系里马克思看到了人与人的关系，看到了劳动者劳而不获、资本家不劳而获的不平等的关系，看到了资本家凭借对生产资料物的占有进而占有劳动全部成果，奴役劳动者的关系。

本来人的劳动创造活动是连结人与自然的桥梁和纽带，是克服人与自然矛盾的有效手段。可是由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劳动是异化劳动，而异化劳动并不能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不能完美地实现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然的人的本性的有机统一，即异化劳动使得“天道”与“人道”相隔离。

其五，共产主义才能真正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达到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然的人的本性的完美统一。

马克思说：“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的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而且保存了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1](p120)在马克思看来，由于异化劳动和私有制的存在，人和自然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为了追逐高额的利润，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占有利用和开发自然，而置自然发展规律于不顾，加之由于竞争的存在和加剧以及无政府状态的存在，也必然导致人在自然面前索取和占有利用的无序混乱状态，这样人与自然之间正常的和谐的物质与能量交换关系便被破坏了，在这种状况下，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然的人的本性根本无法达到完美统一的高度。

马克思把人与自然矛盾的真正解决，这一历史重任寄希望于共产主义，所以他才说：“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手稿》中对共产主义的理解，马克思有这样三层意思。

第一，把共产主义作为超越资本主义的理想社会形态来理解，共产主义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性的真正占有；它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人的复归。意即只有在共产主义这一历史阶段，人才能自由、自觉地活动，才能真正体现作为人的社会的本性。

第二，把共产主义作为社会运动过程的结果来理解，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也就是说，只有在共产主义这一历史阶段自然界与人的矛盾，才能真正解决，自然界的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然本性才能有机统一起来，人对自然的开发利用和占有以尊重自然存在的规律为前提，实现了自由自觉的劳动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统一。

第三，把共产主义作为解决全部矛盾的社会化有效途径来理解，共产主义就是解决人与自然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矛盾的，只有在共产主义这个历史阶段，全部的现存的矛盾，通过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社会关系的全面调整改革，才能真正得到解决，即对象和自我的矛盾、自由与必然的矛盾，个体和类的矛盾、人与自然的矛盾、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全部得到解决。

二、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包含的生态文明观

从《1844年经济哲学手稿》中所体现的马克思人道主义思想的分析，可以看出，其中包含着丰富而深刻的生态文明思想，这些宝贵的思想，几乎在基本立场上同观代生态环境保护观点相一致，同生态文明所倡导的思想观念相符合，而且对于我们今天从事生态文明建设，解决人类面临的生态危机有着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所谓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的一种文明形态，生态是指生物之间以及生物与环璄之间相互关系与存在的状况，亦即自然生态。自然生态有自在自为的规律，人类社会通过自身的实践活动改变了这种规律，把自然生态纳入了人的实践活动可以改造的范围以内，这就形成了文明。因此，生态文明作为人类文明的一种形态，它以尊重和维护自然为前提，以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共生为宗旨，以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为内涵，以引导人们走上持续和谐的发展道路为着眼点，它强调了人的自觉与自律，强调了人与环璄的相互依存，相互促进，共处共融，既追求人与生态的和谐，也追求人与人的和谐，而且把人与人的和谐作为人与自然和谐的前提。可以说生态文明是人类对传统文明形态，特别是工业文明进行深刻反思的结果，是人类文明形态和文明发展理念，发展道路，发展模式的重大进步。

所谓生态文明观，是指对生态文明总的和根本的看法，是对生态文明的理解，表现为一定的理论形态或理论体系，是以观念和思想为载体来体现。从上述对生态文明的理解和分析中，不难看出生态文明观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和特征：

1.在对待自然的态度上，以尊重自然和维护自然为前提。

2.在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关系上，以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和谐共生为宗旨。

3.在选择社会运行方式上，以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为内涵。

4.在选择社会发展道路上，以引导人们走上持续和谐的发展道路为落脚点。

对照生态文明观的内容与特征，我们可以发现在马克思早期思想中生态文明观已初具雏形，具体来说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承认自然界的先在性，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不能离开自然界而生存的自然生态存在观。

马克思在手稿中非常明确地指出：“无论是在人那里还是在动物那里，类生活从肉体方面说来就在于：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而人比动物越有普遍性，人赖以生活的无机界的范围就越广阔。”“植物、动物、石头、空气、阳光等等，一方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一方面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是人必须事先进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粮。”“人在肉体上只有靠这些自然产品才能生活，不管这些产品是以食物、燃料、衣着的形成表现出来。”“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不断交往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也就等于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p95)马克思这段精劈的论述非常明确地告诉我们：自然界先于人而存在，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和演化的产物；自然界为人类的存在提供了生命活动的基础和环境活动生存条件，无论人的肉体、还是人的生活资料、生产资料和发展资料，都离不开自然界。不承认自然界的先在性、基础性和客观性，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人自身的生存。“人并没有创造物质本身。甚至人创造物质的这种或那种生产能力，也只是在物质本身预先存在的条件下才能进行。”[3](p58)马克思在这里把人看作是自然界的一员，把人的活动建立在自然界先行存在的基础上，这很显然同现代生态文明观所倡导的以尊重和维护自然为前提的思想不谋而合，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这是马克思承认自然先在性把人看作是自然的生态存在思想的体现。

其二，肯定实践是连接自然界与人的关系的桥梁和纽带、是理解自然界的人的本性和人的自然本性的钥匙的“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

马克思不仅肯定了自然的先在性和自然本原存在的第一性，人的主观能动性的第二性，同时，也肯定了人作为具有主观能动性的社会存在物，可以通过社会实践（生产劳动）使盲目的自然界的力量为我所用，而且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不断深化和发展，自然界在越来越广阔的范围内成为人类活动的场所和人化自然。在马克思看来每一种物种的存在都有其自身的价值和目的，人作为生物意义存在，具有自身利益的增进和价值诉求。但人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人不仅按自身的需要同自然界打交道，而且还可以按自然的需要来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甚至人也可以不按自身的需要来同自然界打交道，在价值诉求上人是价值世界的中心，在人与自然矛盾关系中，人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以人的欲望、人的追求、人的意志、人的利益、人的需求为着眼点和落脚点是马克思的“以人为本”生态价值观同纯自然中心主义生态观的差别。

马克思在《手稿》中说“动物和它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动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这种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他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把人同动物的生命活动直接区别开来。正是由于这一点，人才是类存在物，或者说，正因为人是类存在物，他才是有意识的存在物。”“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证明了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1](p96)人在实践活动中，使自然界按人的意识、人的需求、人的需要来发展，自然成了人化的自然，一旦自然界纳入了人的实践活动范围，就有可能出现二种情况，其一是人类在实践活动中尊重自然规律，把人类意志控制在自然界规律发展允许的范围内，使人的实践活动不致于破坏自然的和谐。其二，是人类一味地以自己的利益和要求为核心，盲目地发挥自己的能动性，打破了自然界原有的平衡状态，使自然界环境被破坏。马克思在这里看到了，人的意志如果不能正常控制就可能在实践活动中破坏自然环境造成人与自然的对立。虽然自然界纳入了人的实践活动领域，成为人化自然，满足了人的价值诉求，但人却不能在自然面前，为所欲为。把实践看作是连接人与自然的桥梁和纽带，并把实践活动作为理解自然的人化和人化自然的关键，实际上还是体现了马克思注重实践，把实践看作是理解人与自然打交道过程中价值诉求的提出价值诉求满足以及检验价值诉求满足程度的标准的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的，以实践为基础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要求，人在实践活动中获得对自然统治权力的同时，也同时要肩负起由此而带来的对自然的责任。这既不是纯粹的自然中心主义，也不是纯粹的人类中心主义，而是兼顾了人的价值诉求的满足和自然生态发展规律的要求的。

其三，承认人的主观能动性同自然的客观规律性之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矛盾，而要解决人与自然矛盾，必须将自然生态问题纳入社会制度的调整和变革中的生态历史观。

马克思在《手稿》中明确地提出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作为自然生态问题必须通过社会化途径加以解决的思路。认为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必须要解决好人与人的矛盾。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私有制和异化劳动的存在，人和自然的矛盾根本无法得到真正的解决，因此马克思把解决这一矛盾的历史重任寄希望于未来共产主义社会。

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是对人的本性的真正占有。一旦克服了私有制和异化劳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矛盾便能很好地解决。在共产主义社会里，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的劳动实践都得到高度发展，可见马克思并没有站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上讲话，所以他才说：“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这在本质包含了生态文明观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想。

由此看来，马克思把人与自然关系的状况看作是受社会历史条件影响和制约的，它不仅是一种自然现实，更是一种社会现实，因此，企图单纯依靠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来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是不可能的，必须依靠社会关系的调整和社会制度的变革。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异化劳动的批判中，提出借助社会生产力水平和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来解决自然和人类的矛盾，借助于社会关系的调整和变革来实现人类社会关系的合理化，进而使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共同发展，使生态关系通过社会化途径得以调整。资本主义社会的人与自然的矛盾必将在共产主义社会得到历史性解决。这就是马克思的自然环境问题的社会化解决思路。只有共产主义才是解决人与自然矛盾克服生态危机最有效的途径。

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与自然的高度发展和统一，是建立在人的生产能力、社会关系和自身生存方式充分发展基础上的，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实现人和自然的和谐共生协调发展。当然，马克思所讲的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与自然矛盾的解决，并不是指在共产主义生产方式下人与自然没有矛盾。而是指与资本主义私有制有关的矛盾解决了，但其他的矛盾还存在，共产主义所克服的是资本主义私有制所带来的人与自然的矛盾，这一点是必须明确指出的。

从以自然为本原的生态存在观到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再到解决人与自然矛盾的生态历史观，构成了马克思早期较完整的生态文明观。尽管是以萌芽或雏形的形式出现，其中的哲学理论根基仍可窥见一斑。以自然为本原的生态存在观，无疑是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的体现。而以人为本的生态价值观，则是马克思注重实践的认识论思想的反映。而解决人与自然矛盾的生态历史观却是马克思早期历史唯物主义思想萌芽的体现。可见，马克思早期的生态文明观既有其哲学理论思想作基础，又与资本主义现实社会相联系，又与解决人与自然矛盾有效途径的未来社会发展相连通，具有理论性，现实性和科学的预见性。

通过对《手稿》人道主义思想和生态文明思想的考察，可以看出马克思不仅是一个彻底的人道主义者，而且也是一个生态环境保护主义者，他的生态文明思想不仅没有同现代生态文明的基本立场相冲突，而且对于我们今天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方法论指导意义。

时下，中国现代化建设正突飞猛进地发展，我们已经从农业文明走向了工业文明，正着手建设生态文明。在这历史发展的关键时刻，重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厘清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思想和生态文明观，对于我们的现代化事业是大有益处的。它可以使我们在现代化进程中，逐渐克服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全球性的生态安全危机、生态服务危机、生态健康危机，寻求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相互发展的合符理性的生态文明之路。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