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舜帝形象的返观与重构——读《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

2012-04-08 05:11周甲辰
关键词:舜帝学术民族

周甲辰

(湖南科技学院党委办公室,湖南永州425100)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舜无疑是一个十分独特的形象。首先,他的本来面目虽然模糊不清,但却是无数国人崇拜与仿效的对象。早在孔子之前,《左传》《国语》等著作中就有关于舜的事迹的零星记载。但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舜的面目就有一些模糊不清了。其后,儒、墨、道、法、纵横诸家无不乐道尧舜之事。在他们的著作中,驳杂矛盾的记载就更多了。因此,舜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个人一生究竟做了一些什么事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是一本糊涂账了,而且直到今天也还没有人能将这笔糊涂账基本算清楚。但是,这却并不妨碍统治者和广大民众对舜的崇拜与仿效。自先秦至今,官方和民间的祭舜活动一直绵延不绝。“如舜而已矣”代表着无数古人的精神追求与人生理想,而“人皆可为尧舜”的人性观又为这种追求与理想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强大的精神动力。

其次,有关舜的史料记载虽然十分有限,但舜影响的范围却十分宽泛。尽管舜的故事,是我国古代最大的一件故事,但后人从历代典籍中所能找到的舜的史迹却是十分有限的。但是,舜的影响却无比深刻且无所不在,舜的故事成了民间故事及文人创作的母题,舜的形象成了众多文学形象的范本,舜的文化性格成了中华民族性格的重要基因。清代儒学大师崔述曾说:“然则尧舜者,道统之祖,治法之祖,而亦即文章之祖也。”(《唐虞考信录》)陈仲庚先生也曾指出:“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要追索其渊源,探究其精髓,则无疑要到被称为‘中华人文先祖’的舜帝那里去寻找答案,或者说,舜文化就是中国文化传统的‘本’之所在。”[1]可以说,舜文化的内涵远远超出了政治伦理的范畴,作为民族文化最重要的一个符号,它蕴涵着无限阐释的可能。

再次,舜虽然生活在史前时代,但至今却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E.希尔斯曾说:“他们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除去其个体特性差异之外,都是对他们出生前人们就一直在做、一直在想的事情的近似重复。”[2]在E.希尔斯眼里,传统即为现存的过去,但它又与任何新鲜事物一样,是现在的一部分。舜的形象对于我们的意义也是如此,作为中华传统文化最为重要的原型之一,它并不是只存在于故纸堆中,更重要的是他还存在于中华民族每一名后代子孙的灵魂深处,表现在我们思想与行为的方方面面,全面影响着我们当下生活与现实。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研究舜就是研究我们自己,批判舜也就是批判我们自己,探索舜文化的未来,也就是探索我们民族文化的未来。

由于舜帝形象的独特品格与重要意义,当下时代对于舜文化研究的意义,正如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所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所谓“最好”,具有多层涵义。首先,经济全球化的快速推进与世界范围内各民族文化的交流融汇,引发了国人关于民族文化身份认同的焦虑。诊治这一焦虑,繁荣和发展民族文化,解决“我是谁”“我将走向何方”等一系列重要理论问题,离不开对舜文化的研究与弘扬。可以说,深入研究舜的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和紧迫。其次,由于社会及文化快速转型,各级政府构建和谐社会虽不遗余力,但社会分化却越来越严重,社会矛盾也变得复杂而尖锐;各类训诰规定虽多于牛毛,但社会各行业的道德水准却愈来愈令人失望与愤怒;芸芸众生中不少人既无宗教信仰,亦乏价值关怀,灵魂无所敬畏,亦无处安顿。因此,深入研究舜的形象,重建民族精神家园与道德文化体系,也显得意义重大而且刻不容缓。再次,现代化及多元文化语境不仅有利于人们更好地认识舜帝形象,把握民族文化精神,探究民族劣根性,同时还为重新定位舜、阐释舜、塑造舜提供了新的视点、方法和手段,能极大地促进舜文化的研究和发展。

所谓“最坏”,主要是指舜文化研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呈现出众多亟待解决的问题。由于市场经济快速发展与商品地位的不断提高,民族文化的地位越来越尴尬,在数量众多,形形色色以文化命名的“节”“会”“典”等活动中,文化本身所担负的不过是搭台者的角色而已,真正登台唱戏的主角与配角都另有他人。在以传承与弘扬历史文化为己任的高校里,历史文化越来越成为摆设与陪衬,相关学科、专业及课程门可罗雀。在这一背景下,舜不再是众多后代子孙崇拜与效仿的偶像,代之而起的是文体明星、市场精英、政坛权贵乃至游戏与动漫中的虚拟角色,舜所代表的价值体系与道德建构被边缘化、被遗忘,一步步坍塌荒废。不仅如此,由市场经济所引发的浮躁趋利之风也无孔不入,舜文化研究领域早就无法幸免。由于浮躁,研究工作中资料分散,搜集查找不易;内涵宽泛,理解把握不易;影响深远,挖掘分析不易等诸多困难被无限放大;由于趋利,研究结论的大胆与分析推理过程的粗疏形成鲜明对比,研究活动的学风堪忧,科学性成疑。

在一个“最坏的时代”,关注和从事舜文化研究,需要有对这一文化的深厚情感,有高度的文化自觉,需要树立繁荣民族文化,凝聚民族合力,振奋民族精神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关注和从事舜文化研究,我们当立足新的视野、选用新的途径和方法,努力赋予舜这个文化符号以新的意义,以求将民族文化推向新的高度,为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2011年12月,由湖南省舜文化研究会、山东省大舜文化研究会、湖南省舜文化研究基地联合主编,陈仲庚、王田葵、尤慎等先生辑录整理的《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在岳麓书社出版。全书共八册,计600多万字,点校细致,印刷精美,既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也具有不错的收藏价值,同时还具有不可比拟的资料价值。粗读全书,笔者认为,它具有以下几个突出特点:

其一,开阔的视野。《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所收材料始于1912年,终于2011年,整整一百年。收录的范围既有学术专著,专论,也有诗歌散文、祭文、田野采风、新闻报道等非学术性作品,涉及文、史、哲、经、法等多个学科门类,对文献的辑录虽然不能说毫无遗漏,但其搜罗之广、内容之全确实令人惊叹,充分显示了辑录者宽广的学术视野和深厚的学术功底。因而,它可以帮助读者全面了解舜帝形象的内涵与影响,立足更高的平台,以更宽广的视野来研究舜文化。

其二、科学的态度。参与辑录工作的几位先生对于传统文化均有很好的研究,在舜文化研究方面有自己的学术思想和观点。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个人主观因素的影响,正如谢玉堂、唐之享两先生在该书序言中所提出提出那样,该书“对各种学说和观点不作学术上的评论,只是将它们原汁原味地呈现于读者面前,由读者参考和评判。”[3]这充分体现了求是的学术精神和严谨的治学态度。有利于不同学术背景的读者展开自己的思考与研究,营造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研究氛围。

其三,执着的热情。《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的辑录与出版是一项复杂而艰巨的系统工程。辑录工作自2007年开始至2011年,历时五个寒暑。参与辑录工作的几位先生多次增补内容,调整体例,艰苦备尝。要勇于承担并高质量完成这样一项工程,没有对舜文化深厚感情,没有耐心细致、敢于吃苦、甘坐冷板凳的精神,确实难以做到。在整个学术界包括舜文化研究领域浮躁之风弥漫时,这种热情与精神尤显难能可贵。

其四,简明的编排。《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分为论说、考据、纪述“三编”。又细分为历史、哲学、文艺、政法、经济等14个小类,所收资料均按发表年代编排。不仅规模宏伟、内容博富,兼容并包,而且自成体系、眉目分明、线索清晰、查检方便。对于舜文化的研究者与爱好者而言,具有很强的实用性,是必备的参考文献。

早在2009年7月,万里、刘范弟两先生点校的《虞舜大典·古文献卷》,就已在岳麓书社出版,全书共220万字,分为上下两册。《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出版后,两书时间相连,相映成辉,汇集了古今有关舜帝研究的所有重要资料,便于人们把握舜文化的全貌,对舜帝形象的历史发展进行系统的回顾与总结,进一步明确改造与重构这一形象的工作重点与奋斗目标。同时,陈仲庚、万里等先生在点校、辑录工作中的学术态度与学术精神,也为学术界抵御浮躁趋利之风的侵蚀树立了良好的榜样。近年来,随着“以德治国”“和谐社会”的话题越来越普及,“舜文化”一词也逐渐成为流行语,舜帝作为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的地位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可和尊崇。在这个“最好”又“最坏”的时代,《虞舜大典·古文献卷》与《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相继出版,并且具有鲜明的学术品格,这对于广大研究者克服“最坏”所带来的种种困难与障碍,把握“最好”所带来的历史机遇,顺利推进舜文化研究,促进民族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1]陈仲庚.文化固本与开新:舜文化研究的意义与任务[J].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4).

[2]E·希尔斯.论传统[M].傅 锵,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45.

[3]陈仲庚,等.虞舜大典·近现代文献卷[C].长沙:岳麓书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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