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娜张增根高正方
(1.军械工程学院基础部,河北 石家庄 050003;2.3.石家庄学院校办,河北 石家庄 050035)
当前,文化传承与创新研究蓬勃发展,各地区纷纷致力于本土地域文化的挖掘与产业化发展,并取得了丰厚的研究成果,如红山文化、燕赵文化和齐鲁文化等研究在推动地域精神传承,打造富有历史文化特色的品牌、地域文化精神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
然而,在未系统载于史册,却又在中国政治、外交和文化史上产生举足重轻影响的部分地域文化研究方面还存在一定欠缺。如出土了世界建筑史上第一张平面设计图 “兆域图”、青铜错银双翼神兽等震惊中外文物的战国中山国,虽为战国时期的“千乘之国”,却以“武功”闻达于诸侯,被称为“战国第八雄”。中山国存在于公元前506年至前295年,位于今河北省石家庄市西北、太行山脉以东。这个由少数民族白狄族建立的小国何以在诸侯纷争的战国时代成为仅次于七个“万乘之国”的“千乘之国”并能“攻万乘之国二,再战比胜”?苏秦对齐闵王的分析中一语中的:“此用兵之上节也”,认为中山国之所以能纵横于大国之间二百余年,得益于其用兵之能,即相对完善的军事制度。可见,在当前国际风云变幻的世界格局中,研究两千年前纷纭突变中求发展的中山军事文化变得尤为必要。
据出土文物来看,中山国不但有战国时期所用的主要进攻武器如戈、矛、剑等,还有其特制武器木皮铁心役杖、泥弹丸、银弹丸、流星石锤等。中山国墓葬出土的戈中最精致的是王所用的金樽铜戈,戈头的式样与同时期的戈无异,但戈樽大于普通的樽,为重达902克的黄金制作而成,中间有两条刺刻精美的神龙。中山国的剑一般长30至40多厘米,制作非常精巧,剑柄镂雕工艺精美。中山国的特制武器适用于其山地丘陵地带的作战,其中银弹丸直径近5厘米,重量近500克。泥弹丸用胶泥制成,坚硬光滑,直径近3厘米。种类多样的进攻武器的制造和使用推动了中山国军事力量的壮大,为其与“万乘之国”抗衡提供了强大武器装备保障。
战国时期,随着进攻武器的进步,防御武器铠甲也开始出现在战争中,主要有皮甲和铁甲等。从出土文物和文献记载可以透视出中山国的防御武器装备:中山王墓中出土了用于防御的皮甲,其皮革部分虽已腐烂,但甲上的金属泡饰依然清晰可见,类型有银质镶金和铜质包金银等,铜质包金银的用金银片捶打成一朵朵薄梅花包镶在铜泡上面,作工非常精致考究。在中山国,铁甲也得到了广泛使用,据《吕氏春秋·贵卒》载:“中山之人多力者曰吾丘鸿,衣铁甲,操铁杖以战,而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说明中山国铁制铠甲和铁制武器已应用娴熟。中山国依靠着灵寿附近出产的铁矿石和完善的武库制度,制造出了精良的作战武器。“据目前勘探资料,仅冶炼、铸铁器、铜器的手工作坊遗址范围,已进五十五万六千八百平方米。”可见,在发达的军工制作技术保障下,中山国的防御武器能够与时俱进,从而保障了在烽烟四起的诸侯纷争格局中能够在作战时进行有效抵御,从而起到减少战争伤亡的目的。
中山国在兵种建设方面同中原各国一样,已具备了车兵、步兵、骑兵等战国时期的各个兵种,并且各兵种数量和武器配备能够考虑到地形实际。如中山国战车的形状与中原战车基本相同,但车型略小,车轮轮径约80厘米,长宽比例与中原战车也不尽相同,这是考虑到中山国多为丘陵和山地地形,小轮车便于在山路上行驶的因素。然而,中山国毕竟受到地形限制,不适宜大规模的车战,步兵更能适应崎岖山路的作战,中山国的步兵配合战车作战,发挥着重要作用,但随着战国诸侯纷争,需要长距离征战他国,步兵的速度显然远远不够,骑兵因其迅、猛的特点和装备简单、战斗力强的优势,适合了长途作战的需要,成为取代车步兵的先进兵种。由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中山国,骑射武艺曾一度领先,很早就有了骑兵。据出土文物显示,中山国甚至已经拥有了舟兵。可见,尽管是千乘小国,中山国在兵种建设方面丝毫不逊于同时期万乘大国,完善的兵种建设为各种作战需要提供了技术保障。
由中山国精良的武器装备尤其是特制进攻武器可以看出军事斗争中先进军械技术装备的重要性,不但要敌有我有,还要敌有我精、敌无我有,才能保证战争中生生不息的战斗力。中山国虽为“千乘之国”,但其完善的兵种建设启示着后人的军队建设思想,我国在陆军建设方面取得了长足发展,而对于海、空军的建设相对较晚,存在着很大不足,虽然我国是以农耕为主的陆地型国家,但是就国际形势来看,未来战争将会以海、空战争为主导,因而海、空军建设步伐亟待提高。
据清代学者顾栋高 《春秋列国不守关塞论》和《盐铁论·险固》等史料记载推断,边关设防始于战国时期。频繁战争下,领土的扩张与守卫成为战国时期各诸侯国最重要的军事目的。各国一改春秋时期“津梁未发,要塞未修,城险未设,渠答未张”的现象,纷纷“固封疆,备边境,完要塞,谨关梁,塞徯径”。中山国之所以能够在“战国七雄”夹缝中顽强生存二百余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较为完善的国防制度。
中山国在今河北唐县倒马关和井陉娘子关等重要关塞屯兵驻守,虽非大国,同样筑有长城,据《史记·赵世家》记载:“成侯六年(前369),中山筑长城”,并且有烽火台等附属建筑,关塞的设置和长城的修建在中山国防御赵国等大国入侵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边关防备到位,中山国的城市防御体系也堪称完善,从中山王墓出土的铜版“兆域图”可以看出中山国对建筑已经有了严密的规划和设计。灵寿城的选址和建造即考虑到 “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还兼具背山面水,以山为屏障,以沟为护城的优点。灵寿城的城墙建造有城有郭,同时还有用防御和瞪望的四处附属建筑,城东高坡上建有小城,城西有 “召王台”,都是出于军事设防需要。内外兼守的国防策略使中山国有效防御了外敌入侵,即使是奋发图强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进攻,也用了三年才把中山国攻下,作为千乘小国面对万乘大国的进攻,其防御体系的相对完善可见一斑。
进入到20世纪以来,我国在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老一辈无产阶级军事家的探索下,创造出了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积极防御战略思想。积极防御继承了古代的“四塞以为固”思想,但“四塞”不再仅仅包括陆地边境的防御,还包括了海防和空防。陆、海和空防完善到位,就可以在不牵动大局的情况下,通过国防前沿较量,制止战火蔓延,赢得整体和平安定,因此现代化的国防建设成为各国综合国力较量的重要部分。国家国际地位和经济建设的成果都有赖于国防力量的保障,战国中山国由白狄族建立之初并不具备被封侯的“国际地位”,随着其经济和国防力量的壮大,约于中山武公初立后,受到周天子的册封和诸候国的认可,跻身于“十二诸侯”之列,成为仅次于“战国七雄”的第八雄,并能够“错处六国之间,纵横捭阖,交相控引,争衡天下”。说明在谋求战略主动进程中,具备完善的军事防御体系才能保障能守能攻,才能具有争取国际地位的资本。
战国时期的中山国虽然只是方圆五百里的“千乘之国”,却在各诸侯国的纷争天平上成为重要砝码,它的外交立场往往影响到各大国间的实力平衡关系,对此清代王先谦曾说过:“战国所以盛衰,中山若隐为之枢辖。”然而,也正是由于后期中山国外交策略的失误导致其被列国孤立的局面,最终被赵国所灭。研究中山国的外交策略对于当前国际关系起到很大镜鉴作用。
中山国与当时的大国魏、赵两国皆为邻国,赵国于公元前362年和前353年两次被赵打败后,魏、赵两国处于尖锐的对立之中。在魏强赵弱的形势下,虽然中山国位于赵国腹心,控制着两大要隘,阻碍了赵国向西的联系,同时也限制了赵国向北的领土扩张,实乃赵国的心腹之患,但赵国不敢轻易进攻中山国,因为魏国必然不想看到赵国进攻小国后版图扩大,此时另一大国齐国虽然在赵魏斗争中支持赵国,但也不愿看到赵国的领土扩大,也不会允许赵国进攻中山。中山国在这一时期的外交策略是“不结盟政策”,即严格保持对赵、魏、齐的中立,使自己牵扯不到大国的斗争中,避免对本国的武力进攻,并利用齐、魏与赵的矛盾以制约赵国,使其不敢轻举妄动。“不结盟政策”的成功运用使中山国和平发展了四十余年。
与“不结盟政策”相应的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我国曾提出了韬光养晦的外交策略,也是一种模糊战略,适应了我国在特定历史时期的外部环境和内政需要,对缓解外部压力起到了权宜作用,但也引起了国际社会对我国的猜疑,因此,我国在之后的发展中,逐步增强主动外交,坚持妥善处理好周边国家关系,平衡好与西方大国的关系,积极参与国际交流,为稳定国际地位打下了坚实基础。
公元前341年魏与齐赵联军马陵之战后,魏败投齐,赵因反对齐魏结盟,与齐由盟国变为敌国,国际格局陡然变为齐魏联合对赵,此时的中山国“恃齐、魏以轻赵”,对外政策由中立外交变为与齐、魏结盟,与赵国公然对立起来。然而,在之后的“五国相王”中山国又站到了反对齐国的立场上,齐与中山断交,中山国就此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盟国。燕国内乱时,齐国侵燕,中山国也趁机侵占了燕国的部分领土,为自己在北面树敌,同时也由于中山与齐对燕的趁火打劫,遭到了诸大国的反对,从而也使中山被中原其他国家所孤立。
可见,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中山国不断改变依附和进攻的对象,表面看来,中山国领土得以扩张,实力加以壮大,但终因背信弃义而不容于列国,尤其是与燕赵两国结下深仇。这种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而盲目结盟的外交政策,必然会导致被孤立的国际局面,值得当今国际外交深思。
中山国在结束“不结盟政策”后一度仰仗齐国,在齐国的庇护下经济和军事有了强大发展。与此相似的是,建国初期,我国奉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最大程度赢取了社会主义阵营的支持和帮助,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但在中苏关系破裂后,一度处于被孤立的境地。说明“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只适用于特定的初期阶段,并且时间短暂。与此同时,我国在总结前代经验教训和分析国际形势的基础上,不失时机地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主张,成功稳定了周边环境,并在国际关系中产生了深远影响。
然而,上世纪60年代世界格局大动荡之际,中国外交一定程度上重蹈了战国中山国的覆辙,推行了既反美又反苏的外交策略,一直笼罩在美苏威胁之中,同时,周边国家的关系也由热变冷。国内自然灾害和经济困难的状况加上外交策略的失误使国家主权面临重大危机。进入70年代,成功与美建立外交关系,大大缓解了我国曾面临的紧张外交环境。之后中苏和解,中韩、中印关系的改善,中英、中葡历史遗留问题的解决,都大大促进了我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80年代末中国的外交由“不结盟”向“全方位”策略转变,加强了团结,巩固了中国与周边国家友好关系。进入新世纪,全球多极化趋势明显,新的国际格局已然形成,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强大,“中国威胁论”也在世界众多国家中掀起轩然大波,中国当以古中山失策外交为鉴,不盲目追求最大化利益,不做超级大国,为建立良好国际秩序而努力。
[1] [7] 西汉刘向集录.战国策[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436.889.
[2] 陈应祺,李恩佳.初论战国中山国农业发展状况[J] .农业考古,1986,(2):121.
[3] 刘仲平,注译.尉缭子今注今译[M] .台湾:商务印书馆,1975.71.
[4] 李学勤.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中)[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547.
[5] [6] 吕苏生.《鲜虞中山国事表疆域图说》补释[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