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政治小说译介的同异
——以中韩译本《经国美谈》比较为中心

2012-03-13 06:39
东方论坛 2012年6期
关键词:国美译介韩国

[韩] 文 大 一

中韩政治小说译介的同异
——以中韩译本《经国美谈》比较为中心

[韩] 文 大 一

(韩国外国语大学,首尔 130-791)

20世纪初,中韩两国译介政治小说蔚然成风,两国有志之士出于政治主张的需要译介了大量的政治小说。从具体内容看,中韩译介的政治小说《经国美谈》在比较研究方面具有一定可比性。两国除了出于功利主义的文学观翻译了该小说之外,还根据各自的历史情况,增减删改了部分内容,因此我们有必要系统地研究中韩译本《经国美谈》之异同,这有助于促进对中韩政治小说各自特色的理解及其原因的解释。

政治小说; 《经国美谈》;中韩比较文学;译介研究

一、 日本政治小说《经国美谈》在中国与韩国

失野龙溪(1850—1931)的《经国美谈》是日本近代著名政治小说的“三部曲”①《经国美谈》(失野龙溪著,1883年出版)、 《佳人之奇遇》(东海散士著,1885年出版)、 《雪中梅》(末广铁肠著,1885年出版)。之一。1883年《经国美谈》在日本出版之后,先后译介到周边国家——中国和韩国。1900年, 《经国美谈》前篇在《清议报》上,首次于中国连载,但后篇未完载;而相比之下,其在韩国译介比中国的晚四个年头,1904年首次在《汉城新闻》上连载。不过,此时的韩译本《经国美谈》连前篇也未完载。下面,我们先从《经国美谈》韩译介出版的版本来初步地了解《经国美谈》在中韩两国的传播情况。

在日本,1883年,失野龙溪的《齐武名士经国美谈》(上篇)由报知新闻社出版。1884年,失野龙溪的《齐武名士经国美谈》(后篇)由报知新闻社出版;在中国,1900年,译者未详的《政治小说经国美谈》在《清议报》上连载(1900年2月至1901年1月)。②《清议报》刊出的《经国美谈》上并未署译者的名字。有些学者(邹振环等人)认为: “由正在日本东京高等大同学校留学的周逵(宏业)译成汉语”。对此,笔者写上原书上的内容,以保持原貌。1902年由广智书局出版了单行本,同年又有商务印书馆的“说部丛书”本,同时还有过署名雨尘子(周逵——引者注)的译本。[1](P131);在韩国,1904年,译者未详的《经国美谈》在《汉城新报》上连载(1904年10月4日至11月2日)。1908年,玄公廉译的《新小说经国美谈》由右文馆出版。

从上述的《经国美谈》在中国与韩国连载及其出版情况,我们不难看出, 《经国美谈》在中韩两国都不断地在报刊杂志上连载,或重版或以单行本形式出版,这说明此书很受中韩两国读者的青睐。实际上,失野龙溪的《经国美谈》在日本也非常受瞩目。在日本《经国美谈》出版之后,先后重印过数十版,成为当时以志士自诩的日本青年随身的读物。依田学海、 成岛柳北、 栗本锄云、 藤田鸣鹤还分别为之写了序和跋。他们两位都谈到此书情节跌宕。鸣鹤甚至说此书“变化百出,笔力纵横”,多次谈到“变化之幻”。认为全书有群山万壑赴荆门之势,将曲折多变、 惊险奇幻的情节有机地交织在一起,能使读者在“惴惴须臾不能安其意”的状态中,获得艺术享受。[2](P180-186)《经国美谈》成为了风靡一时的“畅销书”。

《经国美谈》在中国青年知识分子中也反响强烈,1900年年底,烽朗在《开智录》第四期上刊登了《题经国美谈前篇十一首》诗。1903年11月《新民丛报》“时评”栏称此书销路一定大畅。[1](P131)除此之外,近代著名小说家李伯元曾根据汉语译文把它改编为《前本经国美谈新戏》, 先后发表在1901年10月的《世界繁华报》和1903—1904年的《绣像小说》上,这些都从一个侧面显示了《经国美谈》这部运用小说形式来表达政治主题的小说,已很受当时中国读者的欢迎。[1](P132)

在韩国情况也不例外, 《经国美谈》“人气”高涨,且出版策划运作成功,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也成为了“影响近代韩国社会译作”之一。这与中国和日本的情况相比较,更有商业性倾向。这可能是因为《经国美谈》的译者玄公廉是一个杰出的翻译家的同时,又是个出色的言论出版家的关系。玄公廉从1905年至1910年一直担任“畅销书”的发行者,从事制作出版工作。例如:1907年, 《越南亡国史》(李相益译,玄公廉发行)、 《美国独立史》(吴荣根译,玄公廉发行),1908年, 《经国美谈》(玄公廉译,玄公廉发行)等等重要的政治小说。玄公廉在1908年9月运作出版自己亲手翻译的《经国美谈》一书。首先,精心敬意做广告宣传。毋庸置疑,出版一本书与创作利润在相当程度上,与做广告与否有关。玄公廉《经国美谈》是在1908年9月由右文馆发刊之后,在《皇城新闻》上登载广告一个月之久。我们不妨引用在《皇城新闻》登载的《经国美谈》广告(1908年9月27日至10月30日)其内容如下:

《经国美谈》(广告), 《皇城新闻》第一卷,定价金二拾钱。

此书是详载了奸臣在谋国,因此爱国志士涉险被创,诛灭奸党,最终独立其国的故事。

发卖元中部锺路:古今书海馆。

分卖所:京乡各有名书馆[3]

在广告上的大体内容就是:价格、 内容梗概、“发卖”地点、 “分卖”地点等的信息。内容梗概就是谋国的“独立史”,当时在韩国文坛出现的强调“爱国、 独立、 民主”主题的作品容易引起韩国读者的共鸣,必须得强调这些内容——《经国美谈》的主题就是: “爱国志士决心扫除奸党,建立独立国”。[3]究其原因,玄公廉的《经国美谈》在韩国出版的那一年(1908年),韩国正被外敌日本侵略的时期,因此反帝的情绪日益高涨,韩国人民激切需要国家独立。这种时代民族精神正与《经国美谈》相吻合。

其次,根据上述《经国美谈》在中国与韩国传播的情况,不同的是韩文版的《经国美谈》封面上印上了“新小说经国美谈”这一题目。“新小说”字眼在原作和中译本上是找不到的。这可以说是译者玄公廉的苦心思想出来的妙招。玄公廉认为像中译本“政治小说经国美谈”那样的标题,不能创造可观利润。况且这个时期出版的“政治小说”的封面上往往印上了“新小说”字眼,例如:1907年张志渊翻译由广学书铺出版的政治小说《爱国夫人传》上就印上了“新小说”一词——在标题上都兼使用了韩文和汉字。不难看出,“新小说”这一字眼比“政治小说”更能引起读者注意和好奇。这虽然是“表里不一”,但玄公廉还是出于商业性的目的把“政治小说”改为“新小说”了。

最后,玄公廉使用“纯韩文”来翻译《经国美谈》。使用“纯韩文”的理由最简单,这是一方面因为这样会拥有更多的读者群,其影响范围更大。另一方面,玄公廉认为《经国美谈》是传播“独立思想”的一部优秀著作,因此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文字来宣传自主独立爱国思想,希冀有朝一日以此实现国家民族独立。从这个观点去考虑,玄公廉不仅了解商业运作,而且借助小说力量启蒙开化民众的爱国志士。

二、 中韩译本《经国美谈》的关联

中译《经国美谈》早在1900年就在《清议报》上连载,而值得注意的是《清议报》也在韩国设置了代售点,从这一事实中能推知不少当时的韩国有志之士阅读过《经国美谈》, 尤其是文学翻译工作者——玄公廉。

的确,玄公廉也像大部分的近代韩国文人那样,时时刻刻关注中国维新志士的文章。况且,玄公廉大量阅读了中国有志之士的文章之后,受到启发在韩国的报刊杂志上翻译、 编译、 转译一些中国舆论媒介登载过的政治小说。其中《经国美谈》的译介也不例外,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原作源自日本,但玄公廉的翻译很大的程度上参考中译本或直接把中译本(《经国美谈》后篇)当做底本了。我们细细比较中韩译《经国美谈》就不难发现,前篇与原作日本版的相似,而后篇与在《清议报》上连载的中译本颇为相似。从人物名称的差异上分析,就能发现以下的事实,按照常理,译者一般不会错译人名等固有名词。原作《经国美谈》中的雅典的“武士”称为“士良武”,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中译本中把它译为“士武良”。“士良武”与“士武良”虽然是一字之差,但还是有区别的,韩译的《经国美谈》就采用了“士良武”。而后篇中的奸党的罪魁祸首称为“平邪”,中译本上却译成“黑搓”,有趣的是,韩译本上也译成了“黑搓”了。下面,根据上述的分析,用图表整理如下:①参见卢连淑《20世纪初期在东亚流通的〈经国美谈〉的中译本》, 载于《语文研究》2009年第4期。

日本版中文版韩文版人物名称士良武士武良士良武平邪黑搓黑搓

由此可见,玄公廉翻译《经国美谈》之时,中文版和日文本都参考。具体来说,韩译的《经国美谈》前篇是把日文版做底本,而后篇却是把中译本转译成韩文。接着,韩译的《经国美谈》从整体的内容上看,相对来说,大体与中译《经国美谈》的故事内容基本相同。而韩译的《经国美谈》, 有两个版本,一个是1904年在《汉城新报》上连载的版本,不过这篇未完成,只翻译了前篇的前一段,另一个版本是在1908年由玄公廉翻译出版的版本。《清议报》连载的《经国美谈》和玄公廉的《经国美谈》具有了一定可比性。下面,我们通过中韩译的《经国美谈》来进行比较研究,揭示其中韩两国译介政治小说的“同”与“异”。

三、 中韩政治小说译介《经国美谈》的“同”

政治小说《经国美谈》从题目上的“美谈”一词中就不难推知这是一个“大团圆”结局的故事。而且,我们从作品的字面上可以意识到,这部作品的题目本身与其主题有着密切的关系,其故事肯定与“建立独立国家经历”(《经国美谈》是“根据古希腊历史著作润饰成书的”)有关,是篇美谈记。

在近代中国的维新志士和韩国的爱国志士不约而同地译介“独立史”类的政治小说。那么,我们不禁会问:他们为什么都要译介这些作品?这些文学家们到底被这些作品的哪些地方吸引?毋庸置疑, 《经国美谈》主要讲的是古代希腊某城邦恢复国权、 建立民族政体的故事。从中不难看出,这个小说的主题思想和中韩文学家的政治主张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中韩近代有志之士都义不容辞地翻译《经国美谈》, 纷纷在各大报刊杂志上连载,他们都会认为此书可以起到教化人民作用,能够唤起人民独立自主的意念。关于《经国美谈》的主题,柳田泉也在《政治小说研究》中也说道: “《经国美谈》前篇和后篇分别可以概括为:民政恢复,国威振张”。具体来讲,“前篇”叙述的是本来实行民政的齐武,由于专制党借助斯巴达的力量实行政变,变民政为专制。以巴比陀、 威波能、 玛留为首的志士们经过一番艰苦努力,在民主政体的阿善(雅典)的帮助下,终于恢复民政。“后篇”叙述齐武志士们与当时称霸的斯巴达较量,通过内修外联,以小邦战胜强大的斯巴达,从而成为希腊公认的盟主。[4]可以说, 《经国美谈》主要讲的就是“正党”和“奸党”的对立,并由此展开曲折的小说故事。笔者认为可以将中韩两国的情况“代入”《经国美谈》的故事中,因为“正党”的政治主张与中韩爱国志士的主张是相似的——他们要主张“民主政治、 国家独立”,而“奸党”的主张与正党的正好相对立的,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实行独裁统治,甚至可以卖国,最后以身名败裂失败而告终。可见,中韩有志之士看重的是《经国美谈》中的积极的一面。期待《经国美谈》的效果就是像申采浩在《灭亡国家学部》里所说的那样: “取外国的长,补本国的短,鉴外国的害,计本国的利”。

中韩文人都重视《经国美谈》的主题与其政治思想,从政治思想上考虑,原作者失野龙溪是个明治时期改进党的成员,改进党主张立宪。梁启超这个时期的政治理念也是属于“改良派”的,他们二人在政治主张方面有默契之处。除此之外,《经国美谈》作者失野龙溪曾在1897年至1898年间,中国戊戌维新运动高潮时期,恰巧作为日本驻中国特命全权大使住在北京,与维新派人士梁启超等多有往来。[5](P223-224)由此可见,梁启超主编的《清议报》上连载《经国美谈》是偶然中的必然,这些都是梁启超在当时在《清议报》上做主编重视译介政治小说《经国美谈》的原因之一。中国文人也非常爱读《清议报》及其《经国美谈》。郭沫若在《少年时代》中回忆道: “《清议报》很容易看懂,虽然言论很浅薄,但它却表现出具有一种新的气象。那时候的梁任公已经成为了保皇党了。我们心里很鄙屑他,但却喜欢他的著书。他著的《意大利建国三杰》, 他译的《经国美谈》, 以经灵的笔调描写那亡命的志士,建国英雄,真是令人心酸。”[6](P112)

在韩国,除了重视《经国美谈》的主题之外,关注中国近代报刊也是选择译介《经国美谈》的重要原因之一。如上所述, 根据台湾学者张朋园的考证,梁启超创办的《清议报》、 《新民丛报》在韩国均有代售处。[7]这些中国的报刊杂志是韩国文人的“启蒙老师”,他们尤其推崇梁启超,因为梁启超在近代,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韩国,都可称为传播西方思想的使者,他的媒介作用是无可否认的。梁启超的著作及译著在近代社会中起到非常积极的启蒙和教化的作用,他的文章及著作传播到韩国,阅读梁启超的文章便在韩国文人中流行,成为一股独特的社会风气。[7]这种社会风气之下,玄公廉关注梁启超做主编的报刊杂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韩译的《经国美谈》后篇参照了中译本。

除此之外,虽然中日的《经国美谈》故事梗概大致相同,但还是有差别的。日本的《经国美谈》强调:首先是鼓舞了日本青年保卫自己这个弱小国家的爱国主义,同时也唤起了青年知识分子争取政治自由和国家独立的热情,但也不同程度地鼓吹了富国强兵以称霸天下的侵略扩张主义。[2](P180-186)以此看来,日本所谓的“富国强兵”就免不了“侵略弱小国家”的嫌疑。但是,中韩译本《经国美谈》都经过了翻译者的处理,共同强调的是: “民族独立”,发起“爱国精神”来驱逐“侵略者”。由此可见,虽然玄公廉翻译前篇是参考日文版,但中韩文人的“爱国主义”、“国权主义”观点比日本更加强烈,因此,玄公廉着手翻译《经国美谈》后篇之时,把中译本当作底本了。值得注意的是,中韩译本《经国美谈》之间也有“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之妙,具有了各自的特点,接下来,我们具体的分析一下中韩政治小说译介《经国美谈》之“差异”。

四、 中韩政治小说译介《经国美谈》的“异”

先从结论上来说,首先中韩译《经国美谈》的最大的“异处”韩译的《经国美谈》大大强调了“恢复民权”以及其成为“盟主”的过程。实际上,作品的主要内容是齐武国的独立过程以及战胜强敌斯巴达的经历。由此推知,笔者认为韩译《经国美谈》译者把斯巴达比作“日本”,宣传自主独立思想,在韩译《经国美谈》中,整部作品无疑贯穿着抵抗“日帝”的精神。这是在当时沦为日本“殖民地”的韩国看来,是不难理解的。接 着,译者想把《经国美谈》中的齐武国(即底比斯)的有志之士和朝鲜的爱国志士有联系起来,想达到“过去的英雄来召唤现在英雄”的效果。因此,韩译的《经国美谈》的“译本序”中明确提到: “被恢复齐武国的爱国英雄感动而翻译此新小说《经国美谈》……从史籍奋发爱国心”。值得注意的是,在韩译的《经国美谈》末尾上译者添加了一段巴比陀和威波能的“谈话”情节: “威波能曰:‘实现大功大业很难,但维持更难’……威波能曰:确是像你说的那样”。这个部分是只有在韩译上能看到的,通过巴比陀和威波能的对话,韩译《经国美谈》中所强调的还有“维持现状”问题,实现国家独立、 复了国家主权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要满足于现状,其核心在于“维持独立”,“实行民权”,以至于民生安康。[3]

再者,中韩译本中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论及“文化”、 “哲学”、 “哲学家”等的地方,其叙述的长度和深度来排顺序:日文版>中文版 > 韩文版。日本正在慢慢进入稳步发展的阶段,社会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同步发展,当然对高尚文化有追求,因此,在日本版《经国美谈》叙述中,雅典描写成一种对西方文化的憧憬和尊敬表现的城市。在《经国美谈》中把雅典描写成一个理想的“乌托邦”,不仅民权政治发达,而且拥有举世瞩目的雅典文化和学问——世界文化的“发源地”。

具体来讲, 《经国美谈》(前篇)中的“三杰”(巴比陀、 威波能、 玛留),因为在底比斯奸党发起的“政变”,巴比陀和玛留被追赶雅典,威波能被监狱关起来。而流亡到雅典的志士们游览雅典,去参观美术馆、 书籍馆、 政治堂等文化政治设施,志士们去看了“人民公会堂”等地方并被深深感动。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日本政治小说研究专家山田有策考证,当时在希腊根本不存在美术馆和图书馆。以此我们可以推知,作者失野龙溪把雅典想象地描写成了一个“圣地”——实现“自由民权”的城市。这些关于参观美术馆、 书籍馆(图书馆)、政事堂(议会堂)等文化政治象征的事例,在韩译的《经国美谈》中统统被删除了。而在中译本中不但保留了这些部分,为了中国读者理解和引起共鸣,举中国的发达地区(即扬子江一带)、 著名国际城市(即伦敦)等地的例子来再解释了阿善(即雅典)这一发达城市:

这些志士,有时闲暇了。即到本城内有名的美术馆,书籍馆,或政事堂,议事堂等处游玩。一则散散心灵免生烦厌,二则访访阿善的风俗。……阿善都城,是希腊境内的第一文明区城。一切学术,都从这里发源,又在这里总汇。是百工技艺的渊薮,声明文物的赛会。当年政治家兵理久执政。在这个围筑着城郭。凡公私大小的家屋,都包括在内。这时城内虽承 大乱凋零以后,到底非别国所能及。齐武的人来到这里,恰似滇黔等处的人到着扬子江一带 地方一般,又似昔日的东洋人到着今日的伦敦一般。自然羡慕惊叹自觉弗如。①摘自《清议报》第41册。

如上所述,译者一次次的为读者亲切的叙述:当一个人来到雅典这个高度发达文化都市的心情,认为如同来到“扬子江一带城市”和“英国伦敦”一般“震惊”。这个部分译者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进行改造的。这个时期的中韩政治小说翻译都经过译者的理解和思考进行所谓的“翻案”。②“翻案”一词在日语中是对原本加以改编、 改写的意思,可以译为“翻改”。

不仅如此,中译本与韩译本不同的是,韩译本中有意的编译或删译关于哲学家的谈话以及讨论“政治哲学”的等等的部分。而在中译《经国美谈》上有大段描写了巴比陀与“老翁”(哲学家)谈话或与“哲学学派”接触的经验。这是因为一方面以此为铺垫更加丰富小说的“错综复杂”的情节,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译者对“哲学”、 “文明”、 “文化”等怀着无比的憧憬和崇敬之心,译者通过这段情节的叙述希望中国不仅在政治上发达,也期待有朝一日能成为世界文化大国。

威波能虽在狱中仍举平日一样,全没一毫苟且。还常常运动身体,练习心灵。又乘着这空闲的时候,研究平日所最信仰的毕杀可拉理学。发明道德学的真理是:这身子一日在世便要尽他,一日的力量作他的事情要到头已落,在地身体巳不属于我的时候才肯放松,真是临难不苟一刻,不懈真是圣贤豪杰的真本领,真是希腊第一流的人物。……研究理学……威波能也会想过。他想道那年琐苦那德处刑的时候,前一晚,有个徒弟私自进到牢中。要却开牢狱和他同走,他说道,我要是做过破犯国宪的人,宁可含冤而死直大骂那徒弟不识道理,不许他胡为。……虽然死了,却声明遍满希腊全国,人人都拜服他依礼,这越狱而走是破犯国宪做不得的事情,却我比琐苦那德不同,现在的政府是奸党的政府,那囚我的是奸党,囚我不是齐武的政府,因我犯了。③摘自《清议报》第46册。

不难看出,威波能感兴趣的哲学学派的提倡者译成“毕杀可拉”(即毕达哥拉斯),而“琐苦那德”(即苏格拉底)。威波能无论到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专研“理学”(即哲学), 《经国美谈》的后篇,威波能恢复“民政”并安定下来之后,继续研究“理学”,并邀请“苏格拉底学派”的哲学者讨论哲学。[3]参见相对来说,韩译本中不论哲学理论,连个哲学家也没有提到,尤其是涉及到哲学家苏格拉底的部分统统被删掉了。而韩译中一直强调“正党”(民主政治)和“奸党”(独裁统治)矛盾对立过程。笔者认为,在韩译的《经国美谈》上看到的这些特点不是玄公廉错译、 误译造成的,要解释其中的原因,译者带着问题意识及反映社会现实的,这无疑是韩译《经国美谈》的动机之一。

结论

原著《经国美谈》出版之后,随之在中国和韩国有了反响,这与政治小说《经国美谈》的主题对中韩两国的国情有启迪的作用有关——总体概括为《经国美谈》集中叙述了底比斯复国的过程。写了义士们如何历尽磨难,推翻专制统治,确立民主政治,进而在盟邦雅典的援助下,打败宿敌斯巴达,称霸全希腊。作者在依傍正史进行文学润饰的过程中,宣扬改进党的政治观点,为立宪政治进行辩护。[1](P31)当时,中韩两国均受到外敌的侵略、惨遭蹂躏,在中韩有志之士们看来, 《经国美谈》的主题思想正符合中韩两国时代精神需求,因此不约而同把《经国美谈》翻译出来。

值得注意的是,韩译《经国美谈》后篇直接参照了中译的《经国美谈》。从人物名称上去看,韩译的《经国美谈》后篇中就采用的“黑搓”这一名词,是在中译本上直接翻译过来的。究其原因,首先近代韩国文人时时刻刻关注《清议报》等中国的近代报刊杂志,尤其是在《清议报》上连载的政治小说有关, 《经国美谈》也是不例外。其次,虽然原著的《经国美谈》上鼓吹了“爱国主义”,也带一点“侵略扩张主义”倾向,这些观念被日本所侵略的韩国文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因此自然而然地参考了中译本。中韩都是“同病相怜”,翻译的过程中,强调叙述了“恢复国权”、 “独立”。但是,韩译《经国美谈》跟原著、 中译相比较,叙述“文化”、“文明”、 “哲学”、 “学问”等的部分就轻描淡写,甚至整段被删除掉了。究其原因,当时韩国的情况比中国更为糟糕,1905年与日本签订“乙巳条约”就剥夺了韩国的“外交权”,1906年日本以吞并韩国为目的强行设置了“朝鲜统鉴府”,1910年的“韩日合邦”完全沦为殖民地等等。韩国国家命运犹如風前灯火,因此韩国文人认为这样的特殊时期不能“高谈空论”(论哲学、 研究学问等),带着激切的心情呼吁读者“恢复国权”,十分重视《经国美谈》中为了独立而奋斗努力的过程及维持独立的问题。在作品中正因为这种“爱国主义”观点非常强烈,韩译《经国美谈》在1914年被日本禁止发行。这也许是个必然的结果。

当然,虽然《经国美谈》在主题意义上对中韩政治小说起到启迪的作用,但其框架结构、 叙述方式等方面,仍然未摆脱“章回体”模式。《经国美谈》的著者也在自序中称: “且史家记齐武之事,惟铺叙其大体,而欲求详记其当时之颠末者,竟落落如晨星之可数,坐令一代伟事,终归湮没,宁非大可惜哉!余于是乃戏补其脱落,构思著笔,学小说家之体裁,然予意原在于记述正史,不欲如寻常小说之妄加损益,变更事实,颠倒善恶,但于事实中略加润色而已”[1](P131)这是一个早期政治小说的典型“缺点”之一。

总而言之,通过中韩译介的政治小说《经国美谈》的比较,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译者的翻译动机以及译本中的“同”和“异”。可以说,比较中、 韩译的《经国美谈》, 了解中韩早期政治小说特征的必经之路之一。因为近代中韩两国在国家存亡的危机时期,中韩两国文人纷纷翻译了爱国主题的政治小说,而当时的译介过来的域外政治小说往往是跟“独立史”有关,这成为了当时文坛的一种风气。况且, 《经国美谈》在中韩的传播,开启了译介政治小说“大门”,由此来看, 《经国美谈》不论是对当时中韩两国国民的启蒙方面,还是在近代中韩两国文坛发展方面都起到了举重轻重的作用。

[1] 邹振环. 影响中国近代社会的一百种著作(修订版)[M]. 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 2008.

[2] 王晓平. 近代中日文学交流史稿[M]. 湖南: 湖南文艺出版社, 1987.

[3] [韩]卢连淑. 20世纪初期在东亚流通的《经国美谈》比较考察[J]. 语文研究, 2009, (4).

[4] 王中忱. 叙述者的变貌——试析日本政治小说《经国美谈》的中译本[J]. 清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5, (4).

[5] 夏晓虹. 觉世与传世——梁启超的文学道路[M].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1.

[6] 郭沫若. 少年时代[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

[7] [韩]文大一. 梁启超在“开化期”韩国的影响[M]. 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 2011, (3).

责任编辑:冯济平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he Translations of Political Fiction in Korea and in China: a Case Study of Jing Guo Mei Tan

Moon Deail
(Hankuk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Seoul 130-791, Korea)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20th century, as translation of political fiction became more popular in China and Korea, Chinese and Korean scholars promoted the translation of huge amounts of political fiction. This in turn caused the extra-disciplinary phenomenon of “political fiction” to furthe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ovel form itself. In terms of specific contents, China’s and Korea’s political fiction each possesses its own “special characteristics”. Besides the differences in adding, removing and changing certain parts, and preserv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old novels, there exists a definite potential for comparison. However, we can only examine the current state of research on the subject of “translation of political fiction in China and Korea” because contemporary Chinese and Korean literature is currently underdeveloped. There are few comparisons of Sino-Korean political fiction and the Jing Guo Mei Tan; therefore, it has now become the duty of researchers to systematically compare and contrast Sino-Korean political fiction. This will undoubtedly help us to better understand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factors involved in Sino-Korean political fiction.

political fiction; Jing Guo Mei Tan; Sino-Korean comparative literature; translation studies

I0-03

A

1005-7110(2012)06-0054-06

2012-05-22

文大一(1980-),男,韩国首尔人,韩国外国语大学教师,主要从事中韩比较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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