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龙(上海师范大学 图书馆,上海 200234)
“笔记”是指“一切用散文所写的零星琐碎的随笔、杂录”。[1]1尽管这种写作方式早已存在,但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直到宋代才完全成熟。据统计,传世至今的宋人笔记,大约有500余种。[2]编纂说明这些笔记所记载的内容,几乎涉及了宋代社会的各个方面,是宋代文献的重要构成部分,极具文化和史料价值。今之学人对宋人笔记研究的成果时有面世,[3]1-4但研究者对清代四库馆臣整理宋人笔记的成就,尤其是四库馆臣辑佚宋人笔记的成就不够关注。以下笔者不揣浅陋,就此问题试作探究,舛误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乾隆皇帝诏设“四库全书馆”,历时10年左右,修成《四库全书》。四库馆臣在广泛征集各家藏本的基础上,实际收入《四库全书》的宋人笔记有197种,存目55种。这其中包括他们从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37种笔记。四库馆臣整理与研究宋人笔记的最大成就正在于此。
《永乐大典》是由明成祖朱棣下诏编纂,于永乐五年(1407年)11月修成奏进,虽经历明末兵燹,但至清乾隆时期仍保存较为完好,“仅残阙二千四百二十二卷”。[4]1807面对这部前朝巨著,朱筠认为应当加以重视,并上奏乾隆皇帝建议由专人整理《永乐大典》所收前代遗书。乾隆皇帝准允了朱筠的奏请,并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二月六日诏令:
(《永乐大典》)特因当时采摭甚博,其中或有古书善本,世不恒见。今就各门汇订,可以凑合成部者,亦足广名山石室之藏。著即派军机大臣为总裁官,仍于翰林等官内选定员数,责令及时专司查校,将原书详细检阅,并将《图书集成》互为校核,择其未经采录,而实在流传已久,尚可裒缀成编者,先行摘开目录奏闻,候朕裁定。[4]1-2
时隔五日后再下诏曰:
著再添派王际华、裘日修为总裁官,即令同遴简分校各员,悉心酌定条例,将《永乐大典》详悉校核。除本系现在通行,及虽属古书而词义无关典要者不必再行采录外,其有实在流传已少,其书足资启牖后学、广益多闻者,即将书名摘出,撮取著书大旨,叙列目录进呈,俟朕裁定,汇付剞劂。其中有书无可采,而其名未可尽灭者,只须注出简明略节,以佐流传考订之用,不必将全部付梓。[4]2
在上述两道诏令中,乾隆皇帝就如何利用《永乐大典》的问题,提出了具体的指导意见,即:“其未经采录,而实在流传已久,尚可裒缀成编者”,先行摘录;“虽属古书而词义无关典要者”,无需辑录;“实在流传已少,其书足资启牖后学、广益多闻者”,可辑录成编。根据乾隆皇帝的指导意见,四库馆臣对散存于《永乐大典》的前代典籍,做了大量的辑佚工作。最后辑得“经部六十六种,史部四十一种,子部一百三种,集部一百七十五种,共四千九百二十六卷”。[4]1808其中就包括前述37种宋人笔记,《四库全书》实际单独收入30种,分别是:
《贾氏谈录》一卷、《江南余载》二卷、《东斋记事》六卷、《吕氏杂记》二卷、《萍州可谈》三卷、《麟台故事》五卷、《石林燕语》十卷、《珍席放谈》二卷、《唐语林》八卷、《张氏可书》一卷、《步里客谈》二卷、《高斋漫录》一卷、《瓮牖闲评》八卷、《刍言》三卷、《岭外代答》十卷、《省心杂言》一卷、《常谈》一卷、《旧闻证误》四卷、《涧泉日记》三卷、《准斋杂说》二卷、《云谷杂记》四卷、《坦斋通编》一卷、《考古质疑》六卷、《密斋笔记》五卷续记一卷、《浩然斋雅谈》三卷、《诸蕃志》二卷、《颖川语小》二卷、《爱日斋丛抄》五卷、《东南纪闻》三卷、《咸淳遗事》二卷。
存目3种:
《重明节馆伴语录》一卷、《西征道里记》一卷、《西湖(老人)繁胜录》一卷。
因《燕魏杂记》已收入吕颐浩《忠穆集》(永乐大典本),《家训笔录》《辩诬笔录》《建炎笔录》已收入趙鼎《忠正徳文集》(永乐大典本)中,故此4种笔记未再单独收录。以上笔记除有3种收入集部外,其余主要分布在史、子二部,其中史部9种,子部23种,约占辑佚总数的22.2%,不可谓不多。
前文已述,在利用明《永乐大典》的问题上,乾隆皇帝有明确的指示。四库馆臣在遵照诏令的基础上,基于以下两条原则,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宋人笔记。
(1)旧本久佚或湮没不传者,尽量蒐集。如张洎《贾氏谈录》,乃张洎为南唐后主李煜使宋时,“录其家贾黄中所谈三十余事,归献其主”。[5]573是书原本不传,宋曾慥《类说》录该书所载十七事,明陶宗仪《说郛》收此书,但仅载九事,而《永乐大典》所载较曾、陶二本为详。因此,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各韵中搜辑,并参考《类说》《说郛》,共得26事。“视洎原目,盖已及十之九矣”。[4]1845
又朱彧《萍洲可谈》,马端临《文献通考》著录为三卷。是书被陶宗仪《说郛》收录,但所载寥寥;明代商维濬刻入《稗海》、陈继儒刻入《秘笈》,但内容均不足一卷;而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所辑之佚文,尚可复得三卷。“谨排纂成编,以还其旧。虽散佚之余,重为缀缉,未必毫发无遗,然较明代诸家所刊,几赢四倍,约略核记,已得其十之八九矣”。[4]1858-1859
上述笔记原本之全貌虽已难得,但经过四库馆臣的努力,其原貌得以大致恢复。他们的努力,使很多原本几近湮没不传的宋人笔记得以续传后代,更加丰富了宋代文献宝库。
(2)可补史传之阙、于考证有益者,尽量辑录。如程俱《麟台故事》《文献通考》著录为五卷。元明以来,只有陶宗仪《说郛》收录是书内容数条,鲜有他本传世。然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裒录是书内容数百条,整理为五卷。[4]1059-1060是书多记宋代典章、人事等,“灿然可观”。如《宋史·韩琦传》载琦由通判淄州入直集贤院,不著为太常寺丞及太子中允,而是书则详载明言。《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咸平二年(999年)七月甲寅,真宗幸国子监,还幸崇文院,而此日之后又有癸丑,日期显然牴牾,而《麟台故事》记此事在七月甲辰。“如此之类,凡百余条,皆足以考证异同,补缀疏略,于掌故深为有裨”。[4]1059-1060
又如《张氏可书》,《宋史·艺文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书录》、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皆不著录。四库馆臣辑得该书佚文一卷。考所辑佚文之内容,知作者大约生于北宋末年,于汴梁遗事,“目击颇详”,“于徽宗时朝廷故实,纪录尤多,往往意存鉴戒”。其他琐闻佚事,“为他说家所不载者,亦多有益谈资”。[4]1860-1861
再如范镇于宋神宗元丰年间所著的《东斋记事》,虽《宋史·艺文志》《文献通考》俱著录,但旧本久佚,未能考原本之详。[4]1849四库馆臣据所辑之文,考得《东斋记事》乃范镇退居四川时所作,记述蜀事较多。书中虽不免怪诞之语,但有关范镇与司马光论“乐”,评论胡瑗、阮逸等人的记载,为后人了解范镇的政治生涯、学术思想等都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
四库馆臣辑佚宋人笔记的依据,主要是《永乐大典》,但也并不完全限于此书,“逸篇遗句载他书者,亦并采辑,以补其阙”。[4]2033-2034如前述之 《贾氏谈录》,有原叙一篇,《永乐大典》不收,唯有《说郛》录其全文。为复是书之原貌,四库馆臣“仍录冠卷首,以补其阙”。[4]1845又范镇《东斋记事》,四库馆臣除“采辑《永乐大典》所收,以类编次,厘为五卷”外,又从江少虞《事实类苑》、曾慥《类说》中“删除重复,续为《补遗》一卷”。[4]1849
《永乐大典》所收各书均以韵编排,原本各条散布于各韵之下。为恢复宋人笔记原本之貌,四库馆臣一般会视具体情况对所辑佚文重新编排。如曾慥《高斋漫录》,清曹溶尝收入《学海类编》中。四库馆臣对所辑之佚文,大致以时代编排,并参校《学海类编》收,而《永乐大典》失载者,订为一卷。[4]1859又如韩淲《涧泉日记》,是书原貌不得而知,四库馆臣将从《永乐大典》中所辑之内容,析为三卷,“约略以次相从。其有关史事者居前,品评人物者次之,考证经史者又次之,品定诗文者又次之,杂记山川古迹者又次之”。[4]1620
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宋人笔记后,并非原文直录,而是加以详核,有明确的校勘之意。四库馆臣的校勘工作,大致有以下三个方面。
(1)核勘文字,力求准确。对于原本已有的校、注,四库馆臣基本上原文照录,不予改动,若原本校、注舛误,则以按语的形式加以纠谬。对于原本舛误衍脱之文,详加校订,异同之处,随文按语。如王谠《唐语林》,明代以来刊本稀见,清代武英殿藏有明嘉靖初桐城齐之鸾所刻残本,但该本“非善本,其字画漫漶,篇次错乱,几不可读”。四库馆臣“以《永乐大典》所载,参互校订,删其重复,增多四百余条,又得原《序目》一篇,载所采书名及门类总目”。“略以时代为次,补于刻本之后,无时代者又后之,共为四卷。又刻本上下二卷,篇页过繁,今每卷各析为二,仍为八卷,以还其旧”。四库馆臣又以“此书久无校本,讹脱甚众,文义往往难通,谨取新旧《唐书》及诸家说部,一一详为勘正”,对原本“其必不可知者”,本着严谨的学术态度,“姑仍原本,庶不失阙疑之义焉”。[4]1857
又叶梦得《石林燕语》。“是书纂述旧闻,皆有关当时掌故,于官制、科目,言之尤详,颇足以补史传之阙,与宋敏求《春明退朝录》、徐度《却扫编》可相表里”。叶氏之书,宋椠罕传。明毛晋《津逮秘书》、商维濬《稗海》俱收录是书,但脱误处颇多。四库馆臣“参验诸本,以《永乐大典》所载,详为勘校,订讹补阙,以归完善。凡所厘正,各附案语于下方,用正俗刻之讹,庶几稍还旧观,不失其真焉”。[4]1612-1613
四库馆臣的文字校勘工作,为后人进一步整理研究宋人笔记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文献资料。
(2)对笔记所涉典故出处、历史人物、典章制度等加以注解或考证。如《张氏可书》卷上云:“明达皇后乃紫虚元君,明节皇后乃九华安妃,称大刘、小刘。”四库馆臣则依据《宋史》等文献的记载,对此条做出考证:“案《宋史·徽宗》:刘贵妃册赠为后,谥明节,时林灵素以技进,目为九华玉真安妃。明达皇后亦刘姓,册赠赐谥,而史不载紫虚元君之号;然林灵素之妄,自道君以下皆为荒诞之称。此必亦林灵素语,而史文遗之也。”[6]709
又《东斋记事》卷四载:“成都府学有周公礼殿,及孔子像在其中……殿之南面有石刻《九经》,盖孟氏时所为,又为浅廊覆之,皆可读也。”对于“周公礼殿”之名,四库馆臣以按语的形式加以解释:“周公礼殿,乃古之学祀周公为先圣,孔子为先师。至唐明皇,始以孔子为先圣也。”[7]597
又《江南余载》卷上载:“张洎与钱若水夜直,太宗开滋福殿,召二人草制词,加李昉左仆射班。洎辄前数唐以来十余名相,皆有德望,镇服天下,故自右加左,今以此待昉。非公议所允。若水欲进解之,洎当帝前以笏排若水曰:‘陛下熟知矣。’明日,洎进制草,有云:‘黄枢重地,难委于具臣;苍昊景灵,惧罹于大谴。’太宗竟从洎意,昉止右仆射归班。”针对文中所涉李昉晋升左仆射事,四库馆臣以按语形式给以简短考证云:“李昉加左仆射,系宋太宗太平兴国时事,与江南无涉,或因张洎而及之。洎仕南唐为清辉殿学士,江南平归宋,拜太子中允。”[8]154
(3)考订作者生平事迹。如《省心杂言》,旧本题为林逋撰。元陶宗仪《说郛》录《省心杂言》数条,亦题名林逋所作。然四库馆臣详考《永乐大典》各韵所收是书之序跋,“谨厘正舛误,定为李氏(邦献)之书”。并言:“邦献,怀州人,太宰邦彦之弟。官至直敷文阁。”[4]1208-1209
又《涧泉日记》。陶宗仪《说郛》载此书数条,题曰宋虎撰,《江西通志》作韩琥,厉鹗《宋诗纪事》又作韩。面对相互矛盾的文献记载,四库馆臣认真梳理各家所言,对该书的作者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考证:“考兄名沆,弟名济,皆连水旁,则其名从水不从玉,作琥为误。又考《说文》:“氵厂虎,水名,”徐铉注:“急移切,别无他义”;又淲,水流貌,即《诗》滮池之滮,徐铉音皮彪切。则名取流而字取止,于义为协,作亦误也。”得出《涧泉日记》的作者是韩淲,并对韩淲生平尽量加以描述。[4]1620
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所辑的宋人笔记,多数属于传本稀见或是湮没不传者,一些笔记的作者无考,前人亦鲜有考证。四库馆臣以严谨的考据精神,根据笔记之序跋、内容所载,结合史实,对作者仕宦履历、生平交游等详加考证。对于一些生平载于正史传记者,四库馆臣则据其笔记仍能补出若干史所不载之事迹,或对史载讹误之处加以纠正。
通过前文所述可知,四库馆臣在辑佚宋人笔记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但他们的辑佚工作尚有一些不足之处。概括而言,主要有以下几点。
(1)漏辑。如叶大庆《考古质疑》,清代学者文廷式另从《永乐大典》中辑得是书内容4条,为四库馆臣所漏辑。[9]553-554今之学者栾贵明先生从《永乐大典》中辑得《涧泉日记》佚文58条。[10]443-454李裕民先生指出,四库馆臣在辑佚《永乐大典》所载宋人笔记时,漏辑李心传《旧闻证误》原按语10条、正文3条、书名出处53条,漏辑《高斋漫录》“三相堂”条,漏辑《步里客谈》“石壁中出人”一条。[11]177,333,336
(2)误辑。如王谠《唐语林》卷五《补遗》云:“永泰中,大理评事孙广著《啸旨》一篇……按高氏《纬略》,啸有十五章:一曰《权舆》……十五曰《深远极大》……广云:‘其事出道书。’余按人有所思则长啸,故乐则咏歌,忧则嗟叹,思则啸吟。”文中所言《纬略》的作者是高似孙,似孙生活在高宗绍兴至理宗绍定年间,而王谠则是北宋末人。换而言之,王谠卒后数十年,似孙始出生。据此,王谠不可能引似孙之书,显然,四库馆臣误将此条辑入《唐语林》中。
又《吕氏杂记》卷上云:“明道元年(1032年)冬十月,改崇政殿曰紫宸殿,长春殿曰垂拱……绍兴十二年(1141年)十一月庚子,命内使王晋锡作崇政、垂拱二殿,移诸司屋宇共一百四十七间。”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元祐七年(1092年)四月,礼部侍郎兼侍讲范祖禹向哲宗举荐吕希哲云:“吕希哲是司空公著之子,公著尝言此子不欺闇室。其人经术履行,识者皆谓可备劝讲,今已五十四岁。但希哲是臣妻兄,故臣久不敢称荐,今将去朝廷,窃谓言之可以无嫌,更乞陛下询问大臣,参考其人。”[12]11276此处,范祖禹明言元祐七年时吕希哲已年五十四岁,由此可知,希哲当生于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又王禹偁《东都事略》卷八载:“徽宗即位,起知单州,召为秘书少监,为曾布所不乐,改光禄少卿,以直秘阁知曹州。寻夺职,知相州,徙邢州,罢为宫祠卒,年七十八。”《宋史》卷三三六《吕公著附吕希哲传》云:“徽宗初,召为秘书少监,或以为太峻,改光禄少卿。希哲力请外,以直秘阁知曹州。旋遭崇宁党祸,夺职知相州,徙邢州,罢为宫祠。羁寓淮、泗间,十余年卒。”[13]10778据此二条推算,希哲应卒于徽宗政和六年(1116年)。政和六年下距绍兴十二年(1142年),有二十四年之久,则希哲何来得知身后事?四库馆臣显然误辑此条入《吕氏杂记》尔。
(3)考订作者生平不精或有误。如邢凱《坦斋通编》,四库馆臣提要云:“不著撰人名氏。《说郛》题曰‘宋邢凯撰’,亦不详其爵里时代。所纪有淳熙中见冷世光论姓氏事,在孝宗时,又有庆元间高秉文命题、京镗攻中官王德谦二事,及‘近见杨诚斋《易传》’语,则是书成于宁宗以后。又纪乾道辛卯王宁为武宁宰,其家充里正,则武宁人也。”[4]1586然清人劳格《读书杂识》卷一一《宋人·邢凱》云:“《馆阁续录》八:嘉熙二年(1238年)十二月□知江阴军除著作佐郎兼权司封郎官。又九:邢凱字廷举,隆兴府武宁人,嘉定七年(1214年)袁甫榜进士出身,治礼记,绍定(1229年)二年四月诏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八月,通判吉州。”[14]332据此,则邢凱之“爵里时代”言之凿凿。四库馆臣当未详考宋陈骙《南宋馆阁续录》。
又赵汝适《诸藩志》。四库馆臣认为:“汝适始末无考。惟据《宋史·宗室世系表》知其……出于简王元份房。”[4]976但翻检《宋史·宗室世系表》可知,元份乃商王,而非简王,四库馆臣所云误也。
又周去非《岭外代答》。四库馆臣在提要作者写作此书的时间和职官时云:“(去非)淳熙中官桂林通判,是书即作于桂林代归之后。”[4]968然楼钥《攻媿集》卷八三《祭周通判去非文》,不言周去非曾通判桂林;全祖望补《宋元学案》卷七一则云,周去非曾通判绍兴府;《岭外代答》自序更明言:“仆试桂林,分教宁越。”可知,周去非当时官桂林属县尉,迁钦州(即宁越郡)教授之职。四库馆臣之误,明也。
此外,针对所辑得之笔记佚文,四库馆臣还有妄加删改的现象。这种现象在《唐语林》辑本中表现的尤为突出,对此周勋初先生指出:“《四库全书》馆臣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时,既没有利用前代的资料进行校雠,又没有完全遵从底本《永乐大典》中的文字,而在辑录过程中,又有妄加拼合妄加割裂的情况,这就给此书增加了更多的混乱。”[15]3-4
综上所述,四库馆臣的辑佚工作尽管存在漏辑、误辑、考订不精或有误及妄加删改等方面的不足,但四库馆臣在辑录、校勘和注释宋人笔记方面,做出了杰出贡献,应当被后人肯定。四库馆臣的辑佚工作,使得很多传本罕见或湮没不传的宋人笔记得以续传后世,他们对辑得之宋人笔记所做的大量校证工作,为后世学人进一步的整理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 刘叶秋.历代笔记概述[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3.
[2] 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全宋笔记[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
[3] 安芮璿.宋人笔记研究——以随笔杂记为中心[D].上海:复旦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5.
[4] (清)纪昀,等.钦定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97.
[5] (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校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6] (宋)张知甫.张氏可书[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103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7] (宋)范镇.东斋记事[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1036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8] (宋)佚名.江南余载[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第464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9] (清)文廷式.纯常子枝语[M]//续修四库全书第116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0] 栾贵明.四库辑本别集拾遗[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1] 李裕民.四库提要订误[M].北京:中华书局,2005.
[12]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4.
[13] (元)脱脱,等.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4] (清)劳格.读书杂识[M]//续修四库全书 第116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5] (宋)王谠.唐语林[M]//全宋笔记 第三编第二册.郑州:大象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