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的社会及其审读

2012-02-14 14:04黄晋太
关键词:百姓历史文化

黄晋太

(太原理工大学 期刊中心,山西 太原 030024)

自古以来,文化就与历史密不可分,紧密相连;文化也与社会息息相关,相融为伍,并毫不掩饰地构成了彼此的影像。可以说,是历史积淀创造了文化,是文化丰富发展了历史;没有历史就不会有文化,没有文化,也难以寻觅历史的真实足迹。仔细地、认真地审读文化中的社会镜像,领略文化中的民风民情,探究社会的是非曲直,解决好百姓普遍关注的问题,无疑对于未来中国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和深远意义。

一、文化的历史与大众的文化

马克思曾经讲道,“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是文明的活的灵魂”,“人民最精致、最珍贵和看不见的精髓都集中在哲学思想里”,“哲学已成为世界的哲学,而世界也成为哲学的世界”[1]。由此内涵来看,哲学不仅是哲学,而且也是文化,这是广义的哲学概念。自古以来,文化就充满了时代气息,反映了时代精神,体现了社会特质。《诗经》共收入自西周初期到春秋中叶的诗歌305篇,每一篇都真实反映了历史和社会,表达了人们不同的思想和内心世界。如《关雎》、《卷耳》、《子衿》、《芣苢》等,真实再现了劳动人民的淳朴情感与生活,展现了田园般的秀美风光与劳动者的欢快激情;《汝坟》、《采蘩》、《殷其雷》、《小星》等,道出了当时社会的吏治和百姓的不满,反映了官场的黑暗和民不聊生的现实;《新台》、《相鼠》、《兔爰》、《黄鸟》等,更是鲜明地揭露了统治者的腐败,喊出了人们的疾苦怨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字字珠玑,句句浓情,把人的情感和自然的美妙,紧密地揉在了一起,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有兔爰爰,雉离于网”;“彼苍者天,歼我良人”;“王事靡鹽,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如泣如诉,悲愤交织,淋漓尽致地勾画出了统治者的腐败和残酷,以及百姓痛不欲生、世道艰难的情景。

诗言志,歌咏怀。自有文化以来,文字就书写着历史,表达着现实,其中,尤以文学诗作更为独特,更为真实。屈原的“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离骚》),“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国殇》),传唱着诗人忧国忧民的眷眷情怀,演绎了王朝的没落和走向灭亡的必然结局。唐代王维的“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渭川田家》),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无不表现出诗人对官场的厌恶,对美好田园生活的向往,以及对社会对生活无奈的情感。以史为鉴,可以正身;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民生为本,民安邦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哲学的文化,或者文化中的哲学,深刻揭示了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揭示了修身齐家和治国平天下的根本所在。悯时伤乱,愤世哀民,借史讽今,疾呼呐喊,这是文学对于现实社会镜像的最好写照,是百姓的不满情绪的发泄和对当政者的批判。“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直击着剥削者贪婪可憎的本性;“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直斥和鞭挞了佞臣小人的丑恶嘴脸;“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直接抒发了对当政者的失望和渴望变革的心声。

文化是大众的,文化是人民的。只有大众的、人民的文化,才可以称其为真正的文化。毛泽东曾经指出,“自周秦以来,中国是一个封建社会,其政治是封建的政治,其经济是封建的经济。而为这种政治和经济之反映的占统治地位的文化,则是封建的文化”[2]。为谁服务和为什么服务,这历来都是两种不同的文化价值观。阿谀逢迎统治的帝王的文化,可以显赫一时,但终将被历史所不齿而湮灭。而真正反映历史和社会,只能是人民大众的文化,也只有人民大众的文化,才可显现历史的端倪,寻觅到历史真正的印痕。“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是亘古不变的真谛。《世说新语》原名《世说》,既是六朝时期笔记小说的代表作,又是深刻反映魏晋文人的思想言行和生活面貌的历史著作,鲁迅先生曾在《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谈道,“《世说》这部书,差不多就可以看做一部名士的教科书”。要了解魏晋名士,怎能不读此书?历史名著《水浒传》,再现了北宋末年农民起义的波澜壮阔情景,其艺术风格独特,人物性格鲜明,不仅真实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黑暗,揭露了统治阶级的罪恶行径,而且也深刻揭示出官逼民反的社会现实。又如《三国演义》、《西游记》、《三言二拍》等,或再现历史变革的必然,或追寻梦幻般的离奇世界;在理性与激情中,赞颂着睿智与成功,善美与正直,鞭刺着无赖与薄情,昏庸与奸诈。清代蒲松龄所著《聊斋志异》,其故事多采自民间,既有传说,又有野史轶闻,将花妖狐魅和幽冥世界事物人格化、社会化,把百姓的生活表现得淋漓尽致,内容丰富多彩,故事新颖独特,充分表达了作者的爱憎感情和美好理想。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价此书是“专集之最有名者”;郭沫若先生为蒲氏故居题联,赞蒲氏“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老舍也评价蒲氏的“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鲁迅是文化的民族之魂,他不仅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革命家,其作品《野草》、《呐喊》、《彷徨》、《狂人日记》等,都深刻反映了近现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呼唤着革命和人性的自由解放。毛泽东同志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鲁迅的两句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千夫’在这里就是说敌人,对于无论什么凶恶的敌人我们决不屈服。‘孺子’在这里就是说无产阶级人民大众。一切共产党员,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文艺工作者,都应该学习鲁迅的榜样,做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的‘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3]。这就是真正的文化,是人民大众的历史的文化。

二、心灵的歌唱与文化的魅力

渴望幸福恬淡的美好生活,向往田园般的美妙自然,这是人类社会的理性追求,是劳动人民不变的永恒梦想。“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谷风》寥寥数语,刻画了一位忠贞爱情、命运不济的弃妇形象。“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一首《采薇》役夫诗,则把征戍的漫长和幽怨,描写得惟妙惟肖。“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面对破碎的山河,鸟语花香的春景,杜甫的一首《春望》,把诗人忧国之心和感时之情跃然纸上。渴望一个没有压迫、没有等级、没有战乱、没有讹诈、自由愉悦、安乐宁静的美好世界,这是世代劳动人民梦寐以求和憧憬向往的愿望。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不正是对现实的批判和对百姓心灵诉求的真实写照吗!“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华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或安?”[4]可见,自然界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更,都会对人带来心理和情感的影响,更何况社会的种种变革,尤其是关乎民生的各种问题,对人的心理和行为的影响可想而知。满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这是社会的第一责任,为此改变自然和社会,这是客观世界发展的必然,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驱使。

近现代的中国社会,我们进行了反帝反封建的伟大革命,并建立了新中国,进行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开辟了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道路。“五四运动”以来的新文化和当代文化,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流,唱响着时代的主旋律。“救救孩子…”,“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这是鲁迅先生发出的时代变革的呼喊,是新文化运动的最主要表现。“在中国的民主革命运动中,知识分子首先是觉悟的成分。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都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点,而五四运动时期的知识分子,则比辛亥革命时期的知识分子更广大和更觉悟。”[5]“一切种类的文学艺术的源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革命的文艺,则是人民生活在革命作家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3]文学艺术植根于实践,与工农民众相结合,这就是人民大众的文化,这就是真正的文化之所在。当马克思主义传到中国,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而成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便指引中国革命和建设的航船,不断驶向成功和光明的彼岸。“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是建国六十多年来亿万民众发自肺腑的心声。

人类的实践活动,总是受着真理尺度和价值尺度的制约,而文化也不例外,同样也遵循真理的尺度和价值的尺度。任何优秀的文化,尤其是广为人民所传颂的,必然是真理尺度和价值尺度的统一,是客观实际与人们需求相匹配的结果。从《井冈山上太阳红》、《十送红军》、《映山红》,到《义勇军进行曲》、《保卫黄河》、《南泥湾》等不朽的经典歌曲,传唱着难忘的历史,激荡着华夏民族的强音。时代造就了文化,文化又表现着时代,书写着永恒的历史。《歌唱祖国》、《在希望的田野上》、《春天的故事》等,都热情展现了时代的主题,唱出了人民幸福美满的生活。作为同时代的小说和影片,如《新儿女英雄传》、《保卫延安》、《暴风骤雨》等小说,再如《永不消逝的电波》、《林海雪原》、《咱们村里的年轻人》等影片,其突出的表现是真实性和倾向性的融合,强调的是歌颂与教育的功能,既反映了革命斗争的历史,又表现了社会主义的新人新事,体现了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文化的特点。还有部分作品,直面和干预了社会现实,勇敢地揭露了社会矛盾和问题,大胆描写了人性、人情和爱情的主题,表达了人性的渴望和真情的自然流露。

今天的社会,百姓有了相对自由的空间,可以尽情地抒发自我内心的真情实感,表露生活中的郁闷不满。其实,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不同的社会形态,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对百姓来讲又都何尝不是如此。民以天为本,而天又有几时能以民为本呢?发自内心的感言或者怒骂,无非是排泄一下心中的怨气;所谓超脱凡俗红尘的浪漫,也无非是伤感无奈的自我的嘲弄。不能广开言路,把民心民意排除在外,百姓欲诉无门,只能通过文字的表达,就成了其唯一宣泄的形式。彷徨、苦闷、忧郁、浪漫,超脱现实和追求梦幻般的世界,便构成了整个文化的色彩,构成了社会真实的镜像。

应当说,作为人类的精神财富,文化是最宝贵的,文学艺术是最直接和最鲜明的,是人类思想和情感宣泄最流畅的表现。历史的发展无不说明,无论任何时代,也无论任何社会,表达人民情感的文化总是最真实的;文化既是历史的再现,又是百姓生活的真实写照,是表达社会的历史的文化,是百姓心灵的歌唱和诉求。

三、百姓的心声与社会的审读

民生为本,天下道义之所在,“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6]。正所谓为政之道,皆为黎民苍生,为天地人和;以德治国,当忧之忧民,乐之乐民。

古往今来,真正的文化总是广为传颂的;广为传颂的文化只有人民大众的文化,是歌唱生活的文化,是歌颂时代的文化,是美刺时弊的文化。关注百姓,关注社会,关注百姓文化,关注文化中的美刺,这与民有利,与国有利,与安邦兴国有利。

曾几何时,我们歌唱着改革开放的春天,歌唱着充满希望的田野,歌唱着高楼林立的城市。可是好景不长,渐渐地我们对这个春天不再熟悉了,对这个社会也有点陌生了;田野成了农民的负累,城市成了居民的惶恐,“活着好累”成了不少人的口头语。“生不起,剖腹一刀一万多;养不起,生儿育女当牛马;住不起,买房一居几十万;病不起,小病入院好几万;读不起,上学一年一万几;娶不起,要车要房要人命……”短短几句顺口溜,真实地道出了百姓生活的辛酸与无奈。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GDP连年大幅度增长,财政收入也持续快速增加,国家的钱越来越多了,可贫富之间的差距却越来越大了,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对处于生活底层的百姓而言,工资收入没太多变化,物价像坐直升机一样飞涨,房子更如星星般的可望而不可即了,到处都是高额的费用支出,处处都是难言的囊中羞涩。回想改革开放的初衷,主张部分人部分地区先富,并走共同富裕的发展道路,这是发展的总体价值取向。可是现在看来取向偏了,偏得什么都向钱看了,金钱成了社会的主宰。穷的穷,富的富,贫富差别让人无语;工作难觅,房子难住,多少失落让人伤感。政策似乎总是趋向于富人的政策,百姓似乎已被置于社会的边缘。国家垄断带来了政府的随心所欲,和谐美好只不过是百姓望眼欲穿的梦想。

自古以来,民生就是历朝历代调侃的话题,改革至今,民生也仍然是全社会关注的焦点。中庸、和合的文化仿佛远离了现代人,不是极左就是极右的制度让人难以适从。区域不平衡、行业差别、城乡二元结构、过度城市化、“三农”问题、腐败问题,以及整个社会的无序,年复一年不断加剧,耳濡目染的各种事件,传来的都是痛惜和无奈的呻吟,全面落实惠民政策好像只成了几句口号。背井离乡的农民工,留下了多少“流浪的脚步”;在爱与恨交错中苟且偷生的姐妹,悲伤地传唱着“伤不起”的歌谣。正如《无所谓》歌中唱道,“错与对,再不说的那么绝对;是与非,再不说我的后悔。无所谓,无所谓!原谅这世界所有的不对,无所谓,我无所谓,何必让自己痛苦的轮回”。

无所谓是对人生的参透,是对社会无奈的感悟。清朝著名书画家文学家郑板桥,就曾有“吃亏是福”、“难得糊涂”的感时伤言,这多少也算是愤世嫉俗的美刺写照吧。高举马克思主义理论旗帜,唱响时代主旋律,我们不仅要弘扬社会的主流文化,而且更要关注人民大众的文化,关注来自百姓心灵的声音。如果说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那么对于历史的评价,人民是最有发言权的;而反映百姓心声的流行文化,无论其形式如何,也无论其影响多大,都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民心不可违,天意不可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始终是稳定发展、和谐发展的根本。要解决好中国社会的一切问题,就必须高度关注大众文化,高度关注文化中的社会镜像;任何时候都不能偏听偏信,或从权力出发,或从某些集团的利益出发,搞华而不实的表面工程,置群众的利益于不顾,甚至把群众置之门外,害怕听到民心民意。毛泽东早就指出,“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不是从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出发;向人民负责和向党的领导机关负责的一致性;这些就是我们的出发点”[7]。这既是为官为政之道,是人民希望幸福之所在,也是大众文化闪烁时代光芒之所在。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20-121.

[2]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M]//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64.

[3]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M]//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77.

[4] 刘 勰.文心雕龙[M]//中华国学传世藏书:第15卷.北京:线装书局,2010:790.

[5] 毛泽东.五四运动[M]//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59.

[6] 老子:上篇[M]//中华国学传世藏书:第5卷.北京:线装书局,2010:5,7.

[7] 毛泽东.论联合政府[M]//毛泽东选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94-1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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