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音段层面上汉语经验对英语语音习得影响研究

2012-01-25 09:28高歌于建
关键词:重音第二语言声调

高歌,于建

(1.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曲阜273165;2.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淄博255049)

一、引言

在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中,大量基于语言迁移理论的关于第一语言对第二语言语音影响的研究表明,第二语言学习者在感知非母语语音时会受到母语语音的影响,第一语言经验会对第二语言的语音感知和产出产生制约作用。[1]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语音音段层面上,即元音和辅音的语音感知上,如孙育宏对中国学生在英语元音的感知方面做了实证研究;[2]不少研究倾向于方言单语和方言—普通话双语的语音感知研究;有的研究则涉及在超音段层面第一语言经验对第二语言感知的影响,但内容大都集中在声调语言和非声调语言学习者声调感知差异的比较上。[3]

本文主要基于Best的“感知同化模型”(Perceptual Assimilation Model)和Flege的“语音学习模型”(Speech Learning Model)进行分析,它们是“新迁移理论”体系中两个重要的理论。本文支持这两个模型提出的关于第二语言习得在音段和超音段层面具有相似性的观点,主要分析中国的英语学习者在英语超音段层面习得中,其汉语经验对英语习得的影响,具体表现为重音、声调及节奏方面习得与感知的影响,从而证明语音感知同化模型和语言学习模型也同样适用于超音段层面习得与感知的观点。

二、理论基础

(一)语音感知同化模型(PAM)

语音感知同化模型源于对儿童语音感知的研究。强调语言环境对语音感知影响的音位机制说(Phonemic mechanism)和强调先天机制的普遍听觉机制说(General Auditory mechanism)都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单一语言学习者身上。1984年Werker和Tees的一项研究则使语言感知的研究从单语扩展到跨语言研究,从而使得第一语言经验对第二语言感知的影响成为新的研究对象。[4]基于英语作为第一语言的成人及儿童对非洲祖鲁语中吸气音的感知实验,Best提出了语音感知同化模型(Perceptual Assimilation Model)。[5]

语音感知同化模型是关于范畴感知的理论,这一理论认为第一语言经验会对第二语言语音感知的形成和产出产生影响。在第二语言习得的过程中,非母语语音会在母语语音知觉空间被重构,这种重构会以同化(assimilation)和异化(dissimilation)的方式对第二语言语音感知产生影响。在感知非母语音位过程中,第二语言学习者会将与母语音位相似度高的音位纳入母语语音的范畴;或是在两种语言语音范畴的相互作用下,产生一个游离于两种语言音位范畴的音位形式;如果非母语语音在母语语音空间之外,无法被同化,学习者会把它们归入非母语语音的范畴。依据非母语语音与母语语音的相似程度,以及学习者对非母语语音感知的难易程度,同化会以多种方式存在于第二语言语音感知的过程中:(1)学习者可以清楚地区分两个非母语语音,并将两个非母语语音同化为母语音系中相应的两个语音范畴;(2)学习者将两个非母语语音同化为同一个母语语音范畴,这种区分难度最大;(3)由于两个非母语音位中的一个与母语音位更相似,学习者将这两个非母语语音同化为同一个母语语音范畴;(4)非母语语音和母语语音差别很大,不能被同化,学习者很容易地做出区分。因此,PAM指出,两种语言语音的差异越小,相似程度越高,区分难度就会越大,而学习者也会更容易犯错误,也就是“新的”语音比“相似的”语音更易习得。[6]

(二)新迁移理论

在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中,基于母语经验对第二语言习得影响的研究,即“迁移”的研究数量很多,许多此类的研究也包括了音段及超音段的层面上的分析和实验。随着语言迁移研究的发展和深入,逐渐出现了“新迁移理论”,其中Flege的“语音学习模型”(Speech Learning Model)最具有代表性,语音学习模型是在语音感知同化模型的基础上提出的。这一理论认为,不同语言间音位的认知偏差会造成跨语言的语音干扰,从而导致第二语言学习者在语音感知和产出方面产生错误。[7]233-240这一观点支持语音感知同化模型中关于母语经验会对第二语言语音感知产生影响的观点。语音学习模型依据母语语音与第二语言语音的相似程度,将语音划分为非常相似的语音、有微小差异的语音、母语语音的音位变体、母语中没有的新语音四个类别,这种划分方法与语音感知模型中同化的分类方式也有相似之处。语音学习模型的创新之处则在于,它把传统的单纯研究母语对第二语言语音干扰的观点扩展为研究两种语言相互影响的“跨语言”观,而这也正是对迁移是“跨语言影响”所作的新阐释。

三、语音知觉同化模型的实际运用

语音感知同化模型主要关涉第二语言习得中学习者母语经验对第二语言语音感知的影响。学界利用声学分析软件Praat及实验语音分析,对这一模型进行了相关验证。在音段层面,关于第二语言学习者对音位尤其是元音音位感知的研究数量最多,这些研究分析了母语为非声调语言(如法语、西班牙语、英语)的学习者对第二语言为声调语言(如汉语)元音的感知,也涉及了普通话单语与方言—普通话双语语音经验对第二语言学习的影响。其中许多研究都基于语音知觉同化模型和语音学习模型,涉及了母语经验对第二语言语音产生的迁移影响、语音感知与双语意识、语音感知与语音产出的关系等课题。

近年来知觉同化模型的研究已经从音段领域扩展到了超音段领域。So,C.K以该模型为依据,分析了以不同声调语言作为母语的汉语学习者在学习汉语普通话声调时的差异性,该研究证实了语音感知同化模型也同样适用于研究超音段特征的习得。[8]2-10本文正是借助了这一理论,对以汉语作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的英语语音学习过程进行分析,从而证实汉语语音经验确实会对英语语音的感知习得产生影响。

四、超音段层面汉语经验对英语的影响

(一)重音

英语和汉语普通话的词汇重音分布有很大的差别。在第二语言语音习得过程中,学习者的汉语重音经验会对英语重音感知产生影响并导致英语中重音的错误产出。[9]

单词重音作为超音段特征的一种,是英语的一个重要的语音特征。重音在英语语法、辨义、话语理解、节奏韵律方面都起着重要的作用。英语词汇重音是指在由两个或两个以上音节构成的词中,其中某一个(或一个以上)的音节比其他的音节在音高、音长、音强及音质方面要明显,也就是如Tees认为的,英语单词重读音节通常比非重读音节的发音“更突出,更响亮,持续时间更长”。主重音、次重音和零重音是词汇重音的三个级别。例如:conversation(con-ver-sa-tion),其主重音为音节“sa”,次重音是“con”,“ver”和“tion”是非重读音节。英语词汇以多音节词汇为主,重音分布则比较广泛自由。

汉语词汇的辨义主要依靠声调,汉语词汇多为双音节,而且汉语词汇音节的主次之分不如英语明显。有的学者通过声学和感知实验对汉语词汇重音位置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验证了Chao的“后重/右重”论,[10]35认为汉语词的末字重于首字。[11]

有些基于语料库的关于中国学生重音移位现象的研究表明,学习者的单词重音移位现象主要出现在多音节单词的朗读中,并且其中重音移位至单词第二音节的倾向最为明显。[12]语音感知同化模型认为,在第二语言语音习得中两种语言的差别越小,相似度越高,学习者就越容易犯错误。受汉语词汇“后重论”,即重音通常落在双音节词的第二个音节上的影响,学习者在处理英语词汇重音时会倾向于将重音移位至单词第二音节上,从而产生重音移位的错误,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中国学生常见重音位移错误

上述例子表明,当英语的词汇重音与汉语词汇重音位置差异较大时,学习者会将相近的发音模式加以同化,以汉语词汇重音的分布规律为依据来划分英语词汇重音的位置,从而导致重音移位错误的产生。英语单词(包括单音节单词)在末位音节重读时,该重读音节的声调与汉语拼音声调的第四声相似,同时由于汉语词汇末字重于首字,两种因素结合就会导致表1中所列举的错误读法。

(二)声调与语调

根据语音学习模型,学习者对第二语言的感知是依靠建立在母语语音体系中的语音范畴实现的。语音感知同化模型关于语音同化和异化的观点表明,被同化的程度越高,学习者对第二语言语音掌握的准确性就越低。语言间认知偏差引起的跨语言的语音干扰会造成语音的感知和产出错误。语言迁移理论指出,第二语言发音错误主要是由母语与第二语言之间的语音辨别错误导致的,在这一点上,语音感知同化模式与语言迁移模式的观点是一致的。

英语和汉语在韵律方面的差异集中表现在重音、声调和语调以及节奏上。由于声调、语调在构建语义方面的作用大于音段,因此母语经验对第二语言的影响,在超音段层面表现的比音段层面更大,影响也更广泛。根据Best的观点,汉语声调只有四个,不同调类之间的区别度较小,因此可以细分的声学特征也很少。[13]而英语则更强调语调对语义的影响,声调概念则相对较淡化,从而增加了以汉语作为母语的学习者在学习英语语调方面的难度。[14]

使用不同语言的人们对自然世界的认识具有一定的差异性,对语言的声调、语调的感知也是如此。研究表明,声调语言学习者对声调的加工是一种言语的、范畴的感知;而非声调语言学习者对声调的加工是一种非言语的、心理物理性质的感知。[15]受各自母语经验的影响,母语为语调语言的学习者对重音较敏感,对声调的感知较弱;以声调语言为母语的学习者对声调特别敏感,对重音的意识则较淡薄。[16]

汉语是声调语言(tone language),每个音节(字)都有声调。汉语用词和音节的声调来区别不同语义。汉语的声调有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种。例如,“打”念做上声(dǎ),是动词(beat);念做(dá),是量词(dozen)。由于“语调的变化主要在超音节范围内整体音域的高低升降变化”,所以汉语的语调一般是发生在句子最后一个字上面,在声调的基础上稍做调整。[17]

英语是语调语言(intonation language),有词汇重音和句子重音。重音既可以出现在词汇中,也可以出现在短语和句子中,并以此来表明语义。因此,重音是英语的节奏骨架,而声调是其不确定的因素。汉语和英语都是有节奏的语言,不同之处在于英语的节奏是重音轻重、强弱搭配的结果,而汉语的节奏更讲究声调的搭配。在实际的诵读中,英语要求重音之间的时间间隔大致相等,重音一般放在实义词上,而功能词则往往被弱化。例如:

根据英语节奏的特点,三个重读音节“told”、“fi”、“yes”之间间隔的时间大致相等,其他音节被不同程度地弱化,其语调根据重读音节出现的顺序调整,多呈现低降调。而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受母语经验的影响,不重语调重声调,会忽视轻重交替,从而把每个词读得一样重,每个音节都很清楚,在语调上表现为平调、降调使用过度。

五、结语

语音感知同化模型的表述以及上述的例子都表明,母语的语音经验会影响第二语言的语音习得。在第二语言语音的习得过程中,母语语音系统中“新”的语音更容易习得,而“旧”的语音却无法准确地习得。声调、语调、节奏是英汉两种语音系统中共有的现象,某些程度上都属于语音系统中“旧”的感知,所以在这些超音段特征的习得方面,学习者会遭遇一定的困难。关于声调感知和产出是否具有一致性的研究结果也表明,第二语言质量和数量的输入对语音习得有重要意义,这一点对英语语音语调教学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给予第二语言学习者充足的、标准的第二语言输入,给学习者创造第二语言高使用率的机会,都会帮助学习者增强对第二语言声调感知的敏感性,推动他们的习得过程并增强习得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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