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及其干预①

田盈雪，李洁玲，田宝

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及其干预①

田盈雪1，李洁玲2，田宝3

由于潜在心理创伤的影响，运动员在比赛中可能会反复表现不佳，例如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choking”等。这类比赛表现不佳的问题实际上是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SPTSD)的症状表现。所谓SPTSD指的是运动员先前遭受的心理创伤对其以后的比赛表现所造成的病理性生理和心理后果。这是运动领域中比较常见的一种躯体和情绪问题，它会妨害运动员的比赛表现，影响其比赛成绩。通过“最佳表现眼动脱敏和再加工”疗法，治疗师可以有效处理这种问题，帮助运动员消除SPTSD的症状，提高比赛成绩。

运动心理学；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眼动脱敏和再加工；运动员；干预；综述

[本文著录格式]田盈雪，李洁玲，田宝.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及其干预[J].中国康复理论与实践,2012,18(10):944-947.

1 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概念

在竞技运动领域中，常可以见到一些极具实力的运动员，在赛场上表现失常、失误连连、状态低迷的现象。在比赛中，运动员由于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者出现“choking”致使比赛成绩不理想，赛后总结时，大多数运动员和教练员常常会描述为“找不到感觉”、“不在状态”、“当时想法太多”等。他们大都没有意识到这类比赛成绩不佳的问题可能与运动员的心理创伤有关。大多数情况下，运动员反复出现由于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出现“choking”而使比赛成绩不佳的问题，其更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是运动员具有潜在的心理创伤。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运动员都具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而只是说某些未得到解决的心理创伤可能会对运动员的比赛造成困扰。这些潜在的心理创伤会导致运动员出现一些躯体和情绪问题，产生类似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的一系列症状，我们将这一症状群称为运动创伤后应激障碍(sports post-traumatic stressdisorder,SPTSD)。

SPTSD这一概念最早由David Grand博士提出[1]，指的是运动员以前遭受的心理创伤对其后来在比赛中的表现所造成的病理性生理和心理后果。这个概念源于PTSD，它是对运动员在遭受心理创伤后延迟出现的一系列异常生理和心理反应的概括。我们知道PTSD的症状主要可以分为三大类：对创伤事件的再体验、回避和警觉性增高[2]。其中，再体验症状消失最早，回避和警觉性增高会持续较长时间[3]。SPTSD的症状与此类似，但又略有不同：在巨大压力或者与原发创伤相似的情境的触发下，运动员同样会产生对创伤事件的再体验；SPTSD的回避症状主要表现为对创伤事件的压抑性遗忘，运动员在比赛时出现莫名的比赛焦虑和失败恐惧；警觉性增高则表现为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难以集中注意力。其中，比赛焦虑和注意力集中困难是SPTSD的核心症状，具体表现为：在竞争压力下，运动员表现得犹豫不决；肌肉紧张，难以发挥出平时的竞技水平；精神紧张、焦虑，自信心下降；头脑中充满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的想法。因此，运动员在比赛中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出现“choking”都可能是SPTSD症状的外在表现。

2 SPTSD的形成

运动员在平时的训练和比赛中总是可能会受到一些伤害，这些伤害可能是身体上的，也可能是心理上的。例如，在比赛中与对手发生剧烈碰撞而导致骨折，或者犯了错误而使整个队伍输掉比赛，自己感到非常羞愧，然后又遭到教练公开地训斥和羞辱等。这些伤害对于运动员来说都是创伤性的，会给他们带来消极的影响。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如果这些创伤性事件得到适应性加工，与此事件相关的痛苦情绪就会消失而只留下对该事件的中性记忆，他们就会从这些创伤性事件的消极影响中恢复过来[4]。但是，如果这种适应性加工被阻断，那么与创伤性事件相关的痛苦情绪就会与事件本身一起被储存在记忆系统中。在相似的比赛情境或巨大的比赛压力的触发下，这种创伤性的记忆被激活，运动员就会出现SPTSD的症状，再次体验到创伤事件带来的痛苦情绪，比赛焦虑不受控制地增加，在比赛中难以集中注意力，无法关注当前的任务[5]。因此，他们在赛场上就可能表现得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者出现“choking”。

如果运动员在比赛或训练过程中，身体受到严重损伤，必然无法再参加比赛，他们会有一个很长的恢复期。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担心自己能否顺利恢复，害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甚至害怕在以后的比赛中再次受伤。如果在伤病恢复期间运动员没有得到教练、队友、家人等社会支持系统的有力支持，他们的焦虑和恐惧会更加严重。这样，运动员的躯体伤害就带来了消极的情绪反应，如果这些消极情绪得不到有效处理，就可能产生病理性的后果[6]，导致运动员患上SPTSD。除了严重的躯体损伤，运动员的某些创伤性心理体验，例如被教练当众训斥和责骂的屈辱经历也会导致运动员罹患SPTSD而影响比赛成绩。运动员反复由于发挥失常或出现“choking”而使比赛成绩不好，甚至可能与他们童年时期的屈辱经历有关[7]，因为这些创伤性的屈辱经历会在其记忆系统中不断累积起来，最终产生病理性的后果。也许，一两个月以后，这个运动员在比赛中又犯了错误，他就会产生相似的情绪体验。教练再次在他的队友面前粗暴地训斥和羞辱他，这使他遭受进一步的创伤。然后，教练将这个运动员放在替补席上，他感到很羞耻，心里充满了自我怀疑感，对自己的能力失去信心。这些在赛场上的创伤可能跟运动员童年时考试不及格或者被父母、朋友拒绝的痛苦体验非常相似。这些创伤性的体验最终使这个运动员形成SPTSD的某些症状，在比赛时表现得焦虑、害怕、犹豫不决，无法发挥出自己的潜能，从而导致比赛成绩不理想。

3 SPTSD的干预

3.1 目前的干预方法 目前，对于这个问题的处理，大多数干预措施只是关注能够提高运动员比赛成绩的心理技能训练，而忽视了运动员可能患有SPTSD这个根本问题[8]。

用于帮助改善运动员比赛表现的干预方法主要有认知行为治疗(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CBT)、心理动力学疗法、觉知训练、接纳与承诺疗法、神经反馈疗法、认知和情感压力管理、理性情绪行为疗法、催眠技术等。这些干预方法对于运动员成绩的提高具有一定的促进作用。通常，CBT是干预这种比赛表现不佳的主要方法[9]。治疗师可以通过意象、想法停止、自我对话等CBT技术帮助运动员调节比赛焦虑，提高自信心[10]，从而改善其比赛表现。但是，由于没有认识到运动员比赛表现不佳的根本原因可能是患有SPTSD，在CBT中使用的思维控制和抑制技术甚至会产生相反的作用，增加了一些消极的想法和情绪[11]。因此，CBT对运动员比赛表现不佳的问题的干预效果受到了限制。

除了以上提到的CBT等干预方法外，由Shapiro所创立的“眼动脱敏和再加工(eyemovementdesensitization and reprocessing,EMDR)”疗法也是干预运动员比赛表现不佳的有效方法之一。EMDR最初主要用于治疗PTSD，并且治疗效果很显著。该疗法将个体经历的创伤性事件作为靶目标，接入功能失调的创伤记忆，激活个体固有的加工系统，使这些创伤性体验得到充分加工，从而适应性地解决创伤受害者的PTSD症状[12]。运动员患有SPTSD很可能是他们比赛表现不佳的根本原因，因此，EMDR非常适于干预这类问题。Foster等将EMDR的基本治疗形式做了适当改变，然后将其运用到运动心理学领域，有效地帮助了运动员克服比赛焦虑，取得了较好的效果[13]。这种由标准EMDR治疗模式演化而来的干预方法称为最佳表现EMDR(Peak Performance EMDR)[14]。本文结合运动员训练和比赛的实际，建议采用这种最佳表现EMDR对其SPTSD进行干预。

3.2 最佳表现EMDR干预程序 最佳表现EMDR对运动员SPTSD的干预大致需要4次会谈，每次会谈的时间约为90 m in。干预程序忠实地遵循标准EMDR的治疗模式，同样分为8个阶段[15]。

3.2.1 阶段一：运动员历史信息的采集和干预计划的制定 最佳表现EMDR的第一个阶段是对运动员的安全因素以及他们对这种方法的适宜性进行仔细评估。运动员是否适合进行EMDR干预的主要判断标准是他们处理高强度情绪困扰的能力。评估内容包括运动员的人格稳定性和目前的生活情况。当运动员通过评估适于最佳表现EMDR的干预时，治疗师还要进一步询问运动员更多详细的信息，从而制定适当的干预计划。这些信息包括运动员面对权威时的表现、控制感、健康、学业上成功和失败的经历，在家庭、友谊、爱情方面感知到的“成功”，以及在干预中确定为靶目标的其他方面的表现史等问题。这些信息可以通过提问下面的问题来获取：

“像教练这样的权威人物一般在什么时候告诉你要去做一些什么事情，那样的经历对你来说感觉怎么样？”

“在你的球队或者在你与配偶(搭档)的关系中所发生的事情，你感觉你有多少控制力？”

“你在学业方面的成绩如何，是否达到了你自己以及父母和老师的期望？”

“在你的家庭中谁是成功的那个人？你感觉你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多少关注和感情？”

“跟我说说你的职业生涯是如何开始的，你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描述一下你认为自己最成功的方面以及那些让你感觉比较吃力的事情。请描述一下你感觉自己遭受失败时的情况。”

对于运动员而言，他们在访谈中呈现的问题是目前他们在比赛中所忧虑的事情或问题。根据他们的主诉，治疗师通过询问“目前，你对比赛方面的忧虑是什么”来确定干预的焦点。在干预过程中要优先处理创伤以及使运动员感到脆弱无力的心理障碍。对于适用最佳表现EMDR的运动员而言，第一个靶目标是他们当前的问题。但是，治疗师也会探讨来访者过去的经历，这些经历可能会成为后续的靶目标。

3.2.2 阶段二：运动员的准备和资源发展与植入 这一阶段包括建立治疗关系，解释EMDR的原理和效果，处理运动员所关心的问题，进行放松和安全性技术的练习。治疗师必须告知运动员在干预进行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情绪困扰的情况，这是运动员知情同意权利的体现。

在这个阶段中，治疗师使用资源发展与植入(resource developmentand installation,RDI)来提醒运动员自己成长的潜力，并增加他们对未来的各种可能性的感知。治疗师将标准EMDR规程中的一些技术以及运动心理学领域中的一些概念整合成为运动员可以利用的资源，这些资源包括：创建安全岛、创造内心的导师、创建由支持者组成的内在团队、回顾成功等。结合运动员所提供的创伤性的记忆材料，治疗师将这一系列积极的资源用于最佳表现EMDR的治疗工作。治疗师可以使用一两组简短的眼动，例如6～12次快速的扫视[16]，分别植入每个资源。

3.2.3 阶段三：评估 在加工开始前，治疗师要确定靶目标的内容，建立基线反应。治疗师要让运动员从创伤性记忆中选择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图像作为靶目标，然后选择一个代表他在此事件中的适应不良表现的消极认知，如“我是无价值的/我是不被人爱的/我是很坏的”，接着他还要确立一个积极的认知，如“我是有价值的/我是被人爱的/我是一个好人”，从而在植入阶段代替消极认知。运动员要使用认知有效性(validity of cognition,VOC)量表来评价这个积极认知的效力。

通过图像和消极认知相结合，治疗师使用主观困扰程度(subjective unitof disturbance,SUD)量表来确认运动员的情绪困扰水平。这样，评估阶段就为靶目标的加工提供了基线。然后，运动员在集中加工创伤事件的时候找出由此引发躯体感觉的部位，再做进一步处理。

3.2.4 阶段四：脱敏 在脱敏阶段，运动员会进行多组眼动加工，将当前的困扰脱敏到SUD为0的程度。这个阶段的目标之一就是帮助来访者领悟到当前的比赛焦虑与过去的烦恼或失望之间的联系。随着关于过去的烦恼事件的记忆的加工，这些联系通常会自发地出现。如果运动员陷入了过去记忆的循环中，没有看到现在与过去的联系，可以使用下面的指导语来帮助他们：

“在这个(比赛)情境中，想一想(某个人)。当你想起(某个人的名字)以及在你的比赛中发生的事情时，你注意到什么事情了吗？”

3.2.5 阶段五：植入 当运动员对靶目标的SUD分数降到0或1的时候，植入阶段就开始了。这个阶段强调植入积极的认知来代替原有的消极认知，其效果(比如运动员对积极认知的确信程度)通过VOC量表进行测量。植入阶段的终极目标就是建立能够提升运动员自我效能感和自尊水平的完整且适宜的积极认知。

在这个阶段中，治疗师首先植入积极认知，然后用下面的指导语帮助运动员建立和整合将来的适应性行为：

“现在，请你想象在赢得比赛时，你的姿势、声音、手势以及你头脑中产生的积极感受。”

当运动员示意他能够清晰地想象出将来的成功行为时，治疗师可以使用简短的几组眼动或其他形式的双侧刺激将它植入运动员的记忆中。为了获得最大的效果，治疗师可以请运动员站起来，面对着想象出来的观众，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在他们面前走动和讲话。在运动员和治疗师都站着的时候，治疗师将这种想象出来的成功经历植入进去。

3.2.6 阶段六：躯体扫描 由于躯体感觉代表运动员对创伤性经历的生理反应，因此躯体扫描能够帮助发现还未处理的残余信息，特别是那些隐藏的紧张和阻抗。治疗师请运动员对身体的各个部位进行扫描，检查是否还残留着某些躯体感觉形式的紧张，以此作为接下来需要处理的目标。

3.2.7 阶段七：结束 在每次会谈结束的时候，治疗师都要给予运动员适宜的指导。也就是说治疗师必须提醒来访者困扰性图像、思维或者情绪可能会再次出现，这是需要进一步进行加工的内容，发现这些困扰性内容是积极的征兆。治疗师可以让运动员用日志来记录消极思维、处境、梦以及记忆，通过写作的方式让运动员与情绪困扰有意识地保持距离。这样能够帮助运动员在面对这些困扰时维持心理平衡。

3.2.8 阶段八：再评估 每一次新的会谈开始时都要进行再评估。治疗师通过观察运动员对先前加工过的靶目标的反应来了解干预效果。治疗师要询问运动员对先前的靶目标感觉如何，还要检查他们的日志报告，看是否有需要进一步处理的内容。只有妥善处理了先前作为靶目标的创伤之后，才能对新的靶目标进行处理。

在再评估阶段，治疗师与运动员讨论将来的目标(例如，运动员希望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时，可以使用“心理房间”[17]这个技术：

“想象你正处在一个空间中，在那里你可以描绘出你的目标和计划，并在心中对它们进行预演。请看着你面前的投射屏，现在想象一下，屏幕上投射的是你在锦标赛上参加比赛并夺取胜利的画面。”

在运动员想象他将来获得成功时的画面的过程中，治疗师要处理运动员浮现出的消极信念、对失败的恐惧以及对成功后能否继续保持成功的担忧。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运动员在想象自己将来的成功而不再体验到困扰时为止。

4 小结

一些很有实力的运动员在赛场上有时会反复出现发挥失常、状态低迷或“choking”的情况，这类比赛表现不佳的问题并不只是由于运动员某些心理技能的缺陷所致，其根本原因可能在于他们潜在的心理创伤。运动员以前遭受的心理创伤会对其后来在比赛中的表现造成一系列病理性的生理和心理后果，这就是SPTSD。这种心理障碍会妨害运动员在比赛中的表现，不断侵蚀他们的自信心，甚至可能使他们退出运动领域。最佳表现EMDR可以有效干预SPTSD，帮助运动员克服心理创伤的消极影响，重新取得良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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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rts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and It's Intervention(review)

TIAN Ying-xue,LIJie-ling,TIAN Bao.Beijing Institute ofTechnology,Beijing 100081,China

Due to the influence of potential psychological trauma,athletes in the competitionmay repetitively suffer poor performances,such as losing his usual form,slump,choking,and so on.These under-performing problems actually are symptoms of sports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SPTSD).SPTSD refers to the pathologicalphysicalandmentalafter-effectsof a trauma previously suffered by the athlete on thatathlete's subsequentperformances.This isa very common physicaland emotional problem in athletics that impairs athletes'performance,affecting their competition results.By peak performance eyemovement desensitization and reprocessing therapy,therapists can dealw ith this problem effectively and help athletes elim inate symptoms of sports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improving the competition performance.

sports psychology;sports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eyemovementdesensitization and reprocessing;athlete;intervention;review

R749.5

A

1006-9771(2012)10-0944-04

2012-07-09)

书讯

1.国家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2008GXS4K065)；2.北京市“学习与认知”重点实验室资助；3.北京市属高等学校人才强教深化计划“学术创新团队建设计划”项目。

1.北京理工大学数学学院，北京市100081；2.天津体育学院，天津市300381；3.首都师范大学，北京市100089。作者简介：田盈雪(1991-)，女，河北唐山市人，主要研究方向：统计学。

10.3969/j.issn.1006-9771.2012.10.014

由首都医科大学康复医学院内科学教授孟申主编的《肺康复》一书已于2007年7月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该书面向呼吸内科医师、全科医师、康复医师和治疗师，详细介绍了肺康复的临床问题和涉及肺康复评价方法、心理治疗、营养治疗等内容。全书约30万字，定价45元，邮费6元。本刊编辑部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