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8年瓯海关贸易报告①

吕萌明(译)，赵肖为(校)

(1．人文学院；2．学报编辑部，温州大学，浙江温州 325035)

1878年瓯海关贸易报告①

吕萌明1(译)，赵肖为2(校)

(1．人文学院；2．学报编辑部，温州大学，浙江温州 325035)

北京，海关总税务司

罗伯特·赫德先生钧鉴：

今年的贸易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停滞。税收、船运和货物没有如常规性预料那样在新口岸开埠第二年表现出递增，考虑到今年的记录包含12个月而去年只有9个月，无论其实际量还是相对量，反而发生了整体性萎缩。像原色洋布、洋标布和英国斜纹布等大宗棉织品下降明显，金属类（尤其是铜材、钢材和马口铁）情况相同，白皮土亦然。1877年开埠后对布匹造成严重伤害的厘金税于去年底下调到较低水平，所以对今年没有影响。但是，祸根已经埋下，接着发生的长期停滞只是过度征收按理说无论如何不应设立的税赋的必然后果。而且，常关可能受或多或少插手贸易的地方官府指使，玩耍花招，对从常关通关的货物放水，对从洋关通关的货物则设置障碍，与让人深受裨益的1877年粤海关贸易报告所详细描述的其常关的行径如出一辙。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性：在了解本口的消费能力及其贸易的影响因素之前，过于自信地源源输入布匹，造成其供给从一开始就过量了，所以，后来停止进货也是相当顺理成章的事情。不管原因究竟如何，全年的生意冷清萧条。汽船航班不定，加上只短暂停留24小时，也不利于发展。迟缓的本地人得知到港消息的时候，汽船已经驶离了。这些船是在往返福州时中途停靠，它们几乎没有从本港装载东西运往福州，而上海来船则运来洋货载走柑桔。运输业务因此落到了老闸船头上，它们总是满舱而来，从不“空载”（这个不祥的词在去年16次汽船航班中出现了6回）而返。不承认老闸船在没有汽船的时候对于维持贸易所发挥的作用就是忘恩负义，尽管它们经宁波往返上海需要蜗行6周，在此期间，除了翻山越岭的陆上邮路，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断绝了。鉴于持续而普遍的停滞和萧条，本地仅有的两家洋行代理处撤离了——德国洋行代理处于5月21日撤离，英国洋行代理处于7月25日撤离。就在7月25日，作为英国代理商宅邸的“水巫”号废船被拖走，不幸的是，刚往下游拖了几英里就搁浅而完全报废。后来它就地拍卖了280元。现在，船的大部分深陷于江底，因为泥沙很快掩埋了它，买家的这桩生意应该是亏折了。

接下来，我将大量使用比较表，以最佳的形式显示进展和退步的方向。

航 运

根据轮船招商局和怡和洋行1878年4月发布的公告，这两家大商行宣称，一艘汽船“在往返福州的途中隔班停靠温州”。这项公告预示着本口繁荣新纪元的到来，激发起巨大的期望，但是，美景从未出现，计划稍试即止。试水期间，轮船招商局在4月12日至7月26日派遣了6艘汽船，据说因赚头不多而终止计划；怡和洋行在5月和6月各派遣了2艘，此后也不再定期停靠。怡和洋行的汽船在营运期间（2月11日至11月8日）共来过10次。其余贸易由帆船（9艘老闸船和1艘夹板船，都悬德国旗）承运。

1877年(9个月) 1878年数量 吨数 数量 吨数悬英国旗汽船 34 12 072 20 10 292悬美国旗汽船 4 1 908悬中国旗汽船 12 5 832悬中国旗帆船 1 22悬德国旗帆船 8 992 20 2 906合 计 47 14 994 52 19 030

进出港船只总数与去年的比较如右表所示。就船只数量而言增长了，但相对下降16%，因为按照与去年相同的比例，数量应该有62艘而不是52艘，吨数应该有19 992而不是19 030（几乎下降5%）。出口量相当不足严重约束了船运的发展，再加上有些人认为不菲的引水费，不难理解为什么沿着海岸线北上南下的船只不愿在本港停留。

税 课

今年税收2 939两，去年3 158两，表面上只下降了一点；但是，考虑到去年只是9个月的累计，今年收4 211两才与之持平，那么，真正的差额应该相当大，下降30%。出口量不足是税收如此之少的缘由，由于本口贸易几乎全是进口，而且大部分货物持有免重征执照，税收当然还是微不足道。除非茶叶在本口的真实出口中占据适当的地位，这方面不可能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但是，如果华商不愿涉足茶叶贸易，洋商继续在福州和汉口争得你死我活而顾不上开拓本地的茶叶生意，使温州得以发展、自立所需的变化不可能出现。

贸易净值

如右表所示，今年的贸易净值低于1877年的9个月。1878年的金银出口必须加上中国炮舰所运走的150 000元。总共折合58 271元的铜钱运往上海和宁波（上海18 589元，宁波39 682元），包括在右表所列的325 971元之中。贸易值的下降一定是因为笼罩全年的普遍停滞。

1877年(9个月) 1878年洋货进口净值 223 506 180 733土货进口净值 21 903 22 787出口净值 18 117 21 847本口贸易净值关平两 263 526 225 367金银进口 2 800金银出口 元 175 491 325 971

洋货进口

棉织品——进口总量下降，去年95 321匹，今年71 202匹。原色洋布、洋标布、英国斜纹布、英国细斜纹布和天鹅绒下降很多，但漂白洋布、花点洋布、擦光印花布、美国斜纹布和洋红布增长，手帕从665打增至1 020打。原色洋布、洋标布和英国斜纹布严重下降的主因一定是去年积压的大量存货，1877年开埠时明显高估了本口的消费容量，因此今年下降了。

毛织品——稍微超过去年，去年4 615匹，今年5 000匹；其中，毛毯、英国羽纱、宽幅和中幅毛呢、粗斜纹呢、花纹和平纹棉经毛纬发光呢与染色呢增长，斜纹呢略有下降。

金属类——制钉铁进口量从去年37.80担增至1 722担，铁丝和铅锭也增长，但增量很小。而日本铜材从365.41担下降到147.50担，钢材从50担减至12担①译注: 原文如此: “Nail-rod Iron shows an importation of 1,722 piculs, against 37.80 piculs. … Steel has fallen from 50 to 12 piculs, …”. 而1877年瓯海关贸易报告[参见: 温州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12, 25(1): 103-116]所记载的制钉铁和钢材进口量分别为46.20和60担. 报告人引用相关数据时偶有出入. 例如: 本页表中记录1877年原色洋布、洋标布和粗斜纹呢的进口量分别为34 450、41 723和580匹, 而1877年瓯海关贸易报告的记载依次为35 800、41 903和600匹. 为保持其原貌, 翻译时未作更正, 也不一一注释, 敬请读者详察.，马口铁也从1877年71.40担减至31.92担。制钉铁的增幅令人满意，其原因在于本地所产的铁似乎太软而不适合于制钉。

鸦片——公班土进口10.80担，与去年持平，而白皮土从27担减至3担。如此巨大的减幅可能从宁波厘金公会的作为中得到最好的解释。它好像掌控着本省的进口，能够以低于海运从洋关通关的成本向本地转运洋药。洋药的消费量相当大，其供给从宁波经陆路和从上海由民船运来。据说每年从宁波经陆路输入200箱，供应本地和邻近地区，甚至远及靠近福建边界的蒲城。这些洋药在宁波按34两的最低不二税率缴纳厘金后立马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市场。民船运来的量很难查明。洋药按包零售以满足购买者的需求。由于逃避厘金，可能也逃避别的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定为走私。鸦片贸易主要由福建商行经营，本地商家没有足够的资金整箱进货，可能整个生意就是零售性质。叫做“台浆”的土鸦片产于本口邻近地区，与洋药搭配吸食。这样可以将洋药掺和，使之售价降低。进口公班土主要作此之用。

下面的比较表显示上述的升降。

棉织品、毛织品、金属类和鸦片比较表

日本铜材 担 365.41 147.50 217.91制钉铁 担 37.80 1 722 1 684.20铁丝 担 14.70 24 9.30铅锭 担 102.98 109.60 6.62钢材 担 50 12 38马口铁 担 71.40 31.92 39.48鸦片白皮土 担 27 3 24公班土 担 10.80 10.80

杂货——大部分货品增长，有些增量还相当大。例如，煤油将近增长4倍，从4 550加仑增至17 690加仑。煤油的需求归因于1 380盏灯的进口，而去年没有进口灯。栲树皮和苏芳木完全是新货品，去年没有进口。白糖从1.50担增至181.25担。海带增长2倍多，主要销往处州。火柴增长25%，需求情况良好，而且还要增长，因为进城的乡下人没有不买上几包的。窗玻璃进口下降一半；可能是因为存货多，或者用纸糊窗的老习惯还在延续。下表列出相关货品，最好地显示了已有的进口量以及需求趋势。

进口洋杂货比较表

土货进口

土货进口稍微超过1877年，去年21 903两，今年22 787两。但是，去年包括折合3 683两的2 093担大米，这是一项今年没有进口的例外货品。本关贸易册列出的35项货品中有16项增长，有些增长量还非常可观；例如，黑枣和红枣、染料、已加工蒲扇、咸鱼、镜子、金针菜与本色布。9项货品下降，但降幅很小；石膏例外，整整下降了一半。白糖、一等纸张、破棉布、红土、桐油和大米消失了；而红糖和核桃是新的进口货品。尽管迄今没有达到很高的数额，在上述重要货品中，有些进口量令人鼓舞，而且有可能进一步增大。大部分以上枚举的货品列于右表。

进口土货比较表

出 口

本口贸易的弱点是出口乏力。但是，本报告所记录绝非本地区真实生产能力之反映，其生产能力现在还远未发掘，完全有理由相信，假以时日将得以良好开发。实际上，除了木炭、柑桔和铜钱，外国货船几乎没有运走什么货物，尽管明矾、竹笋、铁、女用纸伞、木板、木杆和茶叶都可以大量出口，因为它们就产于本地及邻近地区；但是，它们现在大部分由民船运到邻近港口或中途转运港。常关征税轻和运费低廉无疑使本地货船保住了将货物输往通商口岸的生意。如果有汽船到本港来，且航班定期，就能从中分到一杯羹，但是华人不乐意改变既有的生意渠道。大量的明矾从矿山附近的平阳出口，几乎不再在温州发运，出口量从614担剧降到200担就是证明。这可是令人沮丧的信号。值得高兴的是，竹笋从27.90担增至95.60担。木炭也增长不少，因为便宜，又是按价征税，可以期待其继续增长。铜钱出口从3 000贯（合2 500元）增至66 816贯（合58 281元），这对本口贸易可不是好事情，因为最好还是出口产品，而且，如果有产品可供出口，已经出口的应该就是产品，以总体上让贸易（以及船运和税收）受到莫大的好处；更为甚者，铜钱出口会使银元贬值。今年1个银元平均兑换1 140文，但现在正在下跌。温州与上海、宁波之间的兑换率差是出口商的盈利所在，被认为一直是良好的汇付方式。当局非常反对铜钱出口，绝对禁止本地商人出口铜钱，所以铜钱运输都是以洋人的名义进行，通常由船长所为。由于局部歉收，柑桔出口没有达到所期望的水平，表面上看从2 451.97担增至4 400.25担，其实1877年贸易册所列数据只是1877–78年度的一半。反过来，我们要知道今年的贸易册只记录了1878–79年度的前半年。扣除了这部分就显现出局部歉收的事实，出口量因此大为下降，否则是重要的大宗出口货品。柑桔的当令期从11月开始，延续至4月，如果天气冷则至5月。柑桔有两种，一种个小，很甜，主要在本地销售；另一种在果子还绿时就采摘，皮糙，个大，有奎宁样的苦味。出口的就是这种，其总量的一半运往天津，然后转运到蒙古，那里一个柑桔的零售价约100文，而本地市场售价每斤只要17–18文。蒙古人认为这种水果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相信它能够祛除燃烧某些煤炭所排放的毒气，防治荒漠上某一季节流行的疟疾。这种信念可能与奎宁样的苦味有关，蒙古人认为其功效另有原因。3/10的柑桔分运到本地区各地，主要用于制蜜饯，其余在本地销售。出口的柑桔装在桶里，每桶120斤，价格约1.5两，到了天津就升到6.5两，差价是因为多道转手。温州商人发货到上海，此后不关他事；上海商人发货到天津，此后不关他事；从天津再转运到蒙古。到了这时候，与贸易有关各方的各种费用和利润使柑桔卖给贫穷的蒙古消费者的价格高涨得像伦敦蔬果花卉市场柯芬园里的菠萝之于其热带原产地。铁条和生铁大增，令人满意，因为这是本地天然出口货品之一，能够进一步增长。今年的贸易统计中没有女用纸伞，其主要产于本城。有两种规格，大号每百把价格20元，小号8元。全用油纸制作，竹的伞柄当把手。手工涂成绿色或黑色：艺术家拿着饱浸了所用色彩的布，在伞面上擦出构思的图案。出口纸伞包装成每捆25把，主要运往上海和乍浦。常关关税每百把1钱2分，而洋关关税5钱。民船运费也低于外国货船；虽然在这方面汽船多半还是可以降低运费与之竞争，因为眼下的汽船不说空手而去吧，运载的货物也实在太少，所以值得去挣个半饱，强似饿着肚子。软木板在贸易中起着重要作用，因为其供应可以满足任何可能的需求，但是出口从14 929平方英尺下降到1 038平方英尺。木杆出口1 184条，是新货品，未见于去年的贸易册；主要用于建筑，其长度正适合构造中式房屋。本城西角外木料行很多，其供应无限量。它们是民船出口的主要货物，民船将其捆绑在舷外侧，使得船体更宽，浮力更大。这样的船只航行在海上时，迎着船头在远处观望，好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大天鹅，近观则没了幻象，色彩斑斓，形状不规，艺术家甚是喜欢。1877年为了满足其临时需求，例外地向福州运去900担大米，再无第二次，所以今年的贸易册中没有出现这项货品。8斤绸缎是1878年的全部出口，可见本口不是绸缎输出港。从开埠以来无足轻重的出口量判断，茶叶也是如此。工夫茶从264.89担稍微上升到350.43担，其量虽少，但是不能因此认为温州不是茶叶输出港，相反是因为如前个报告所述的“其贸易尚未启动”。然而，这项贸易的启动和经营似乎为洋商保留着，因为华商谨慎地不愿涉足。但是，不惟中国，全世界当前普遍的贸易不景气无疑是茶叶贸易延缓的原因——但愿不会无限期。这方面的转机很可能出现，但是难以预测。不过，像到处走动、不局限于汉口附近产茶区、一直在捕捉大商机好生意的俄罗斯商人那种类型的人可以来本地如法炮制，一展身手，很可能获得相似的回报：没有竞争，价格适中，与本口连接的水路运输便宜又方便。毛茶是一种普通茶叶，每担价格约10两，产于本城南边100里的平阳。这种茶叶只烘焙到足以不腐，装在袋子里运输，每年的出口量在80 000–100 000担，其中外国货船只分到一船装运的330.88担。这批货由一艘老闸船承运，它在顺江而下时不幸搁浅，船底撞出一个洞，所载货物损坏了，因此不作再次尝试。业已查明，常关税金加上各种应付项目为1.17两。而洋关的做法是按8折计税，这个折扣是考虑到再次烘焙时水分蒸发所致的重量损失，所以实际税金减至每担2两。茶叶经再次烘焙可以经受海上运输后，提高档次改装到盒子里，就不再叫袋茶而叫盒茶了。如果出口到国外，在出口港征稽的每两复进口半税中返回5钱，这样，总税金为2.50两，使得税负水平与不经袋装从一开始就盒装的茶叶相同。

下表给出显示上述各种升降的主要货品比较表以说明1878年的出口状况。

复出口

复出口的数量还是有限，有下列货品：白皮土8担，制钉铁63担，钢材18担，窗玻璃1 400平方英尺，佛青10担。白皮土总共进口11箱，有8箱复出口，主要因为整箱难以卖出，本地喜欢按包零售。

出口比较表

内地贸易

这类贸易因牙厘局的伎俩而完全瘫痪，他们通过发明和发放同样保护洋货运入内地但比半税单照费用更低的“分运单”，在属于洋关合法业务的半税单照方面巧妙地比洋关出价更低。没有义务到本关办理半税单照的本地商人自然喜欢收费更低的分运单，尤其当他知道了分运单具有相同的保护功能。地方当局正在考虑外国货船进口的洋货是否必须办理洋关的半税单照，这个问题已经呈报抚台，但是尚未作出决定。无论现在还是温州辟为通商口岸之前，如果这种情况需要什么单据，本地货船进口的货物可能都受分运单的保护，因此，牙厘局可能以此为借口墨守成规。

今年只发放35张内运半税单照，1877年发了93张，因此，布匹的转口几乎停歇了。制钉铁大幅增长，运往10个转口站点中的6个。栲树皮和煤油首次出现在分配货品之列。没有发放外运半税单照。

右表显示了内地贸易方面值得注意的变化。

1878年 1877年内运半税单照 张 35 93原色洋布 匹 34 4 127洋标布 匹 246 820英国斜纹布 匹 9 739制钉铁 担 172.20 4.20铁丝 担 38.17钢材 担 19 10栲树皮 担 120火柴 罗 25 75煤油 加仑 40海带 担 57.80 62

民船贸易

来本地贸易的民船规模小但数量多，贸易统计显示，进港1 810艘，出港1 686艘。339艘进港民船来自宁波，还有323、250、203和133艘分别来自兴化、坎门、台州和舟山；除了宁波，来自通商口岸的有：台湾41艘，福州29艘，上海23艘，芝罘4艘，厦门1艘。开往通商口岸的有：宁波321艘，福州80艘，台湾37艘，上海24艘，芝罘5艘，厦门1艘；而兴化、坎门、台州和舟山分别为316、215、212和62艘。7月，一艘民船从新加坡运来树皮、圆材等货，于1月结关后只载着压舱物返回原港，她肯定在南方某港装货回去。进港民船运来树皮、豆类、蛤壳、棉花、枣类、花岗岩板材、荔枝、龙眼、药材、油、木板、盐、咸鱼、糖、甘蔗、海带、圆材、核桃和小麦；而出港民船载走竹、箬叶、木炭、棕、木柴、柑桔、纸、木板、木杆、番薯干、盐、咸鱼、水罐、荸荠和小麦。不论进港还是出港，许多民船似乎都有压舱物。尽管下游锚地只是记录所载货物的类型，没有记录数量，估计一年之中数量相当可观，很可能来往于通商口岸的一部分货物最后转载到外国货船。当然，通航的大部分是非通商口岸；主要是邻近港口。常关征税轻，税率可以下调20%，而且按8折计税，相当于税率再下调20%，总共减除全额关税的40%；至于双方议定的其它减税，外人就不得而知了。由此可见，与民船运来的类似货物相比，外国货船运载的货物税负重多了。本报告末尾的附件列出了今年民船贸易的明细。

杂 记

今年如果不记录令人恐惧的霍乱爆发将是不完整的，瘟疫肆虐于8月、9月间。所造成的死亡没有可靠的数据，而且肯定存在一定程度的夸大，但是，无论城里还是周边地区，华人死亡率据信相当高。有一种说法，单温州每天就死去15–20人，而一群360名乞丐死了80名。全体洋人不得不哀悼1位女士的逝去，她发病24小时后死亡；洋关的2位华员，1位在发病12小时内、1位在33小时内死去。在这场华人称为“发痧”的瘟疫流行期间，居民惶惶不可终日，主要街道上摆着桌子，桌上铺满供品，恭迎神佛。那段时间，和尚道士每日隆重地护卫着一列神佛在城里周游，以愉悦神明，驱除疫魔。但是，正如古时的邪教祭司，喧嚣和自我禁欲无助于减缓瘟疫蔓延，而疫情自行其道，最终大约匿迹于9月底。必须注意到这种恶象，几乎每年秋天总要出现霍乱或其它瘟疫，原因不明。出现瘟疫时，气候相当反常，温度高，雨水少，导致严重缺水，水井池塘不同程度地浑浊不洁。这种气候对健康的影响是观点分歧之所在，还需等待足够的时日最终得出结论；很可能本地的健康状况如同其它口岸，就像受控于气候那样受控于生活方式和习惯。

除上文提及的死亡情况外，今年其他洋人的健康状况总体良好。现有18人，男人13名，女人5名。其中2名男人是引水员，从其职业性质看，他们是非居民，因此几乎可以不计在内。再减除居住在下游锚地的一对夫妻，实际总人数14名。不幸的是，本地的社会状况没有改变。本报告第一段提到本口曾经引以为豪的两家洋行代理处撤离了。洋人人数似乎不大可能扩大，因为华人把持着本口贸易，而且有相当的能力继续掌控它及其可能发生的扩张。但是，洋人可能根本不惧怕与本地人竞争，携带资金进入本地，努力扩大茶叶贸易。茶叶，或许鸦片，几乎是唯一对他开放的领域。如果现有洋人人数有所增加，那也将是传教士；而且要等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因为进驻本地区之前需要作语言准备。关于这个话题，还要记上一笔，撰写本报告时，传闻宁波一家著名洋行准备向本地派员开设分行。任何此类加盟都是非常可喜的事情。

下面的事情在中国也许对许多人都是新闻。早在1860–1861年，外国货船就到温州做大买卖，却因长毛之乱中断了。当时长毛之乱殃及周边，并对台州造成相当程度的毁害。本城虽说好像逃过一劫，却成了惊弓之鸟，商人携带资金纷纷逃回家乡宁波、福州等地。这则消息部分来源于今年来本地的一位船长，他在1860–1878年到过温州9次；在那段时间登陆上岸闲逛的海员或其他人员在寺院和公共建筑上涂写的题词和布告也确证了这则消息，这些题词和布告用英文样式记录着他们碰巧遇见的重要事情。但是，这位船长也非好运连连。1862年，他的船和另外3艘船（分别悬德国旗、丹麦旗和暹罗旗）曾经被一艘英国炮舰扣押到福州，然后将其桅杆绕上链条（我认为这是海军表达“俘虏”的一种形式）。拘留两个月后，当局仁慈为怀予以释放；可能警告他们“下不为例”。那时候的贸易非常繁荣，我正记录其部分经历的这位船长认为，温州是沿海一带进货的最佳口岸之一，明矾、竹、木炭、纸、木杆和大米随时可供；有一次，他在3天里日夜装卸货物。如果这样的盛况可以重现，而且历史会重演，为什么现在的贸易不能也如此繁荣呢？当前的难题就是努力恢复和建设原先让贸易兴起和繁荣的环境。

如果不提及英国皇家海军“拿骚”号测量船在Napier船长率领下对瓯江口及其水道所进行富有价值的勘测就不合适了。勘测进行了几个月，于8月完成。离开之前，Napier船长将坐落在瓯江入口处邻近青菱屿的重山上的一座庙宇刷白，作为船只进入温州的航标。航行于沿海的船长都会很赞赏他的作为。这次勘测的船长记录册即便现在还没公布，也一定会远早于付印予以公布，那时对这方面感兴趣的人士能够自行判断“拿骚”号辛勤工作的价值。

结 论

本口的前途还很遥远，但是我坚信一定会有；这应寄托于茶叶，也许多年以后依然如故。同时，我们聊以如下方面慰藉：某些类别的贸易所显现的明显进步；只要眼下还很大程度上被忽视的地方特产受到应有的重视，而且几无疑问将逐渐并最终得到重视，有理由相信出口贸易将大幅增长。前述言论之阴郁万万不可用以伤害本口，笔者由衷地关切其发展，但是，这些的确是他展望前景的肺腑之言。主要目标迄今还遮蔽着，等待着乌云散开，洒出终将普照众生的繁荣的阳光。

但是，现阶段还很难找出很重要的东西来叙说这么个说它既落后又偏狭毫不为过的小口岸；也许其内容的重要性根本不需要如此长篇大论，但是的确没有故意铺张。一般说来，与贸易报告相比，比较表更适合于贸易册；但是，本报告使用比较表最好地阐释了新口岸在开埠第二年的真实状况。照此看来，我希望这些表格不会令人生厌。

附件二是德国海军部公布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从德意志帝国海军“独眼巨人”号军舰von Reiche船长的航海日记摘要而来，关于本口1977年开埠时的情况，由Van Stappen先生翻译。von Reiche船长那时对海港的勘测见1877年海关贸易报告的附件五。这些摘要出自公正的来源，对于丰富关于温州的资料不会没有意义。

余言容后再禀。

瓯海关帮办代理税务司

马吉谨呈

1879年3月13日

致谢：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吴松弟教授访问哈佛大学期间摄录了《Wênchow Trade Report, for the Year 1878》，建议我们翻译成中文，以飨温州近代史研究者，并在翻译过程中给予指导，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附件一

1878年1月1日至12月31日温州的民船贸易

1878年1月1日至12月31日温州的民船贸易(续)

福 安 2 1 4 7 2 2 1 19 石碴和咸鱼富 阳 2 2 石碴, 木板和木杆兴 化 30 10 20 16 22 34 18 45 37 32 29 23 316 箬叶, 木柴和纸坎 门 33 24 23 20 7 2 4 1 7 40 54 215 石碴, 木柴, 木, 等江 厦 2 1 3 1 1 2 1 11 木杆和水罐龙 湾 5 2 7 3 2 2 21 石碴和盐龙湾山 1 9 16 8 12 9 5 1 61 石碴, 木柴和盐宁 波 21 23 32 63 61 18 20 21 14 13 19 16 321 木炭, 棕, 木板, 等平 阳 4 4 5 1 2 2 2 5 25 箬叶, 木杆和纸上 海 2 1 3 2 4 2 4 3 3 24 木炭, 柑桔, 木板, 等山 磐 13 3 7 12 6 41 石碴, 箬叶和木杆沈家门 1 1 2 石碴和盐石 浦 1 2 4 2 2 4 3 2 20 箬叶, 木杆和水罐石 塘 2 12 7 3 2 2 2 2 32 箬叶, 木柴, 木板和木杆新加坡 1 1 石碴松 门 4 4 25 18 10 2 1 2 1 67 石碴, 竹和木柴汕 头 1 1 柑桔和纸台 州 6 9 16 29 24 34 19 14 12 22 15 12 212 竹, 木炭, 木板, 等台 湾 1 1 3 6 1 5 3 4 4 3 3 3 37 箬叶, 棕, 木板, 等合 计 134 80 127 215 195 146 117 137 124 135 142 134 1 686

附件二 关于位于瓯江边上的温州港及其城市的评论，摘要自德国“独眼巨人”号炮舰von Reiche船长的航海日记（J. Van Stappen翻译）

温州港位于瓯江①《The China Sea Directory》第3卷(1874)第288页及《The British Admiralty Chart》第1759号称此江为Ngan, 而不是Ngau, 后者是正确的.右岸，距瓯江口20海里，1877年4月1日辟为通商口岸。

在von Reiche船长的率领下，德国“独眼巨人”号炮舰于1877年5月29日至7月21日在本港逗留，目的是勘测瓯江及其可通航水域，搜集关于瓯江航行的详细资料。“独眼巨人”号官兵在6–7月的勘测结果以图的形式附录于本文②该图展示了von Reiche船长率领“独眼巨人”号官兵所勘测的温州到七都涂段瓯江(比例1∶25 000)及温州港的草图和温州到入海口段瓯江航道的视图(引自《The British Admiralty Chart》第1759号).。瓯江航道的方向及其沙滩和岛屿的位置和形状如此易变以致现有的航图不再正确。

温州城前面和附近的瓯江形成温州港。吃水4.7米的船只可以侯潮进港，吃水更深的船只停留在茅竹岭，因为江中有许多沙滩，而且沙滩变幻莫测。这些情况在航图中说明得更详细。

von Reiche船长将“独眼巨人”号在逗留期间考察到的温州城与其居民以及贸易和气候状况报告如下：

“温州城围着看上去已是年代久远的城墙，城区方圆大约4海里。城墙内池塘、耕田和众多的菜园星罗棋布，所以尽管面积大，人口只有40 000–50 000。

“城内的街道修整得很好，和其它中国城市相比，令人印象颇深的是其干净和整洁；但是，另一方面，这里好像没有别的中国港城司空见惯的繁荣贸易。温州给人颇为安静和无足轻重的印象，其居民谦和友好；然而他们对于洋人的财富好像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认为洋人来到温州的唯一目的是慷慨地撒钱。

“到现在只有2名欧洲商人自愿前来，他们对华人不愿与其做生意颇多怨言，但同时也承认，总体而言生意并不差。根据官方记录，从4月1日到6月初欧洲商品进口值达到133 422马克，与此同时，来自其它口岸的中国产品进口值12 276马克，出口贸易值只有1 080马克。人们希望出口贸易在来年能以重要的方式有所扩张，因为温州比福州更靠近产茶区，并且交通也更方便，因此本地华商说，在温州买茶叶比福州每担要便宜30–60马克（因质而异）。今年（1877年）本地区的茶叶依旧通过福州出口，因为茶农仍要遵守当年与华商面议的合同。

“至于军需部门，除了面包和一些蔬菜，到目前为止无法获得别的东西，食物供给只能依靠船上的储备了，能得到的鲜肉只有猪肉，质量还不太好。羊肉难得才有，而且数量只有一点；迄今几乎没见过牛肉。

“瓯江多泥沙，水黄，像海河；由于含有很多泥质成分，江水不适宜蒸馏。饮用水船运而来，源自离温州数里山脚下的一眼泉，竹管越过稻田将泉水引到停靠在河渠岸边的船上。江水本身很凉，涨潮时往往有点发黑。通常情况下，温州退潮要持续7小时30分钟，涨潮可持续4小时50分钟，平潮大约20分钟。退潮速度2.7–4节，涨潮速度1.7–2节，江水上涨达6.2米，港口通航时间为9小时35分钟。春夏之际，经常出现连续的强降雨，导致持续多天的洪流，流速可达5– 6.5节，涨潮时也只能看到水位上升，流速减缓。

“温州城边上的锚地由很细软的淤泥组成，很难下锚，水流强时会拖锚，导致船舶漂移，而港口北部的淤泥沙子比例较高，锚力较大，离岸也较近。

“建议不熟悉水情的船长没有引水员时不要在此航行，因为虽然江上的航道通常看起来没有异样，但一直在变化。‘独眼巨人’号炮舰逗留瓯江期间，适逢连续10天降雨，导致很强的洪流，一座好几百米长的小岛消失了，岸边许多地方大面积塌坍，而别的地方冒出堆积的岩石。

“由于‘独眼巨人’号只作短暂停留，无法对温州邻近地区的气候状况作出结论。最初10天（5月下旬至6月上旬），上午的温度达到30摄氏度甚至更高。上午因为无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下午携着丝丝凉意的东南偏东风带来一些清爽。晚上总是无风，船上温度30–31摄氏度。春夏两季，温州及周边地区似乎雨水充沛。3月，美国‘Palos’号炮舰经历了14天的连绵雨水。5月上半月，英国‘Frolie’号炮舰也有同样的经历。我们的航海日记显示，6月有17天是雨天，其中10天连续降雨。雨天经常没有出现涨潮；更常见的是洪流下泄，尽管水位有小幅涨落。有一次洪流持续了83小时，流速达到每小时6.5海里。

“有15名欧洲人从1877年4月1日起就在此居住。他们至今还诉苦刚来时都不同程度地发烧了，但是现在总体感觉良好。他们认为这里的气候有利于健康，现在体会到这里的夏天比上海舒服。就现在能够判断的情况而言，周围那些退潮时露出江面的淤泥滩，还有众多的稻田，应该都不会对健康造成直接的恶劣影响。

“在15名欧洲居民中2位是商人，其中1位代理德国洋行，1位代理英国洋行；还有2位医生；其余是中国海关的洋员，除了1位代理德国权益的英国领事和1位传教士。到1877年夏天为止，其实也就是在这个夏天里，到港船只就1艘悬英国旗汽船，她往返于上海和福州之间大约每隔14天会停靠温州，但是航班不固定，以致与沿海各地的交通，特别是邮路，相当不正常，总要滞后很久才能收到新闻。”

Wênchow Trade Report, for the Year 1878

LV Mengming1(transl), ZHAO Xiaowei2(rev)

(1. College of Humanities; 2.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 of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 325035)

10.3875/j.issn.1674-3555.2012.02.016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2011-06-01

吕萌明(1977- )，女，浙江温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理论民俗学

①译注: 本文根据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署汇编的《Reports on Trade at the Treaty Ports for the Year 1865–1881》译出.

(编辑：赵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