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辉,王燕国,李志鹏,张新元
(1.中国地质科学院全球矿产资源战略研究中心,北京 100037;2.中国民营经济国际合作商会,北京 100101;3.商务部研究院,北京 100710;4.中国地质调查局发展研究中心,北京100037)
近年来,我国企业“走出去”步伐明显加快,对外投资迅速发展。国际金融危机后,世界经济格局面临深度调整,我国民营经济发展也进入新的历史阶段。为了总结分析后金融营企业破解国际化经营和发展中的障碍和瓶颈,全国工商联组织有关部门,对我国民营企业危机时期,我国民营企业“走出去”若干特征及其在境外资源领域投资发展新模式,帮助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进行专题调研。调研分析了当前我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发展现状、趋势、模式特征以及存在的问题,提出新形势下支持民营企业“走出去”,勘查开发“两种资源”,开拓“两个市场”的政策建议。
进入21世纪,随着我国经济继续保持高速增长,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带动工业原材料需求急剧增长,我国能源和铁、铜、铝、镍等大宗资源性产品供需矛盾非常突出,对外依存度攀升。我国有竞争力的企业走出国门进行海外矿产勘查开发,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和并购发展迅速。
据国家有关部门统计,自2002年以来,我国采矿业(包括石油天然气开发与金属矿采选等)对外直接投资逐年增加,截止到2010年底,我国采矿业对外投资存量猛增至525亿美元(图1)。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给我国企业“走出去”投资勘查开发海外资源提供难得的历史机遇,矿业国际化步伐加快。仅2009年下半年至2011年上半年,我国企业境外矿产资源(不包括油气类)勘查、开采及并购等直接和间接投资项目申请备案就多达483项,中方协议投资额215.23亿美元。境外投资最热门的矿种及投资资金主要流向铜矿、金矿和铁矿,项目合计数达278项,占投资项目总数的50%以上,其他投资矿种依次为镍矿、铬铁矿、锰矿、铝土矿和铂金矿等,非金属矿项目主要以煤矿和钾盐矿居多;投资项目分布国别以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同居首位,依次往后排序为非洲赞比亚、刚果(金)、中南美洲智利、秘鲁、北美洲加拿大、亚洲周边国家等,共57个国家和地区。资金主要流向依次排序为大洋洲的澳大利亚、 南美洲秘鲁、 亚洲、 非洲、 北美洲和欧洲国家(图2)。
图1 近年来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左)及采矿业境外直接投资(右)及增长情况
图2 2009~2011年中国企业境外投资矿种分布(左)及国别分布(右)
从我国企业矿产资源领域境外投资现状来看,我国矿业国际化呈现如下特点和趋势。
1)海外矿产资源投资主体由大型国企转向多元化。不仅限于矿冶企业,行业外投资集团和私募基金广泛参与。
2)海外矿产资源投资形式日趋成熟和多样化。从参股或控股收购、兼并境外矿产企业,到新设企业独资或合资、合作勘查开采,以及融资买矿和原料包销等都较为活跃和普遍。
3)矿产勘查与收购兼并呈两极分化。勘查投资大多为草根项目,主要投向周边国家及南美洲、非洲等发展中国家,目标矿种较分散;矿业并购则主要针对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发达国家拥有采矿项目的成熟矿业企业,并购目标矿种相对集中于铜矿、铁矿和金矿。
4)能源、矿产等资源类行业成为海外并购热点,大型国企、主权基金资源领域境外投资遇阻,私募基金渐趋升温,民营企业海外并购异军突起。
进入21世纪以来,民营企业国际化经营步伐加快,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发展迅速,已成为我国企业矿产资源领域“走出去”的重要力量。近年来,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呈现如下态势。
1)突飞猛进、蓬勃发展。近两年矿产类境外投资申报项目,民营企业登记总数已经超过非民营企业(包括事业单位、国有企业),民企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呈突飞猛进、蓬勃发展之势。沿海省份民营经济持续快速增长,资源领域境外投资极其活跃,部分民企开始规模化、国际化经营。周边国家和地区成为我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走出去”最为青睐的投资目的地和首选区域。
2)日趋理性、逐步规范。更多民营企业境外资源领域投资根据市场需求、企业自身发展以及资源与产业关联度,做出明确的战略规划。或抢抓商机,获取战略资源;或向行业上游延伸,获得产业发展主导权。如浙江华友钴业、山东祥光铜业近年来投资赞比亚、刚果(金)铜钴矿项目,筹建资源基地。
3)政府重视、创造条件。政府越来越关注并加强对民营企业资源领域“走出去”的宏观引导,在立项审批、投融资及政策扶持等方面提供便利和支持。
4)问题突出、障碍并存。民营企业“走出去”在投资立项、核准、投融资及国际化经营运作过程中存在不少问题和困难。政府部门信息服务不到位;地方政府不太鼓励民营企业境外投资发展;外汇管制,跨境金融服务存在瓶颈;境外资源回运存在税收贸易政策障碍;懂外语、熟悉当地法律、政策环境和商业运作模式的国际化经营管理人才非常缺乏等,制约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
近年来,国家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各类所有制企业,到国外,特别是周边国家投资发展。许多民营企业根据企业发展战略目标、不同国家投资环境和经营条件,结合自身特点和实际,通过组织模式创新,不断探索“走出去”资源领域境外投资新模式,如原料包销、矿产风险勘查、承接工程以技术换资源、特许经营、跨国收购兼并、资源产业链整合及“工业园区”模式等。“走出去”模式特征总体表现在发展战略导向模式多元化、组织模式创新与合作多样化、跨国投资经营模式多角化、权益价值实现模式丰富化等四个方面。
中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发展战略层面,大体分如下几种发展战略导向模式。
1)资源需求导向模式。比如山东祥光铜业属国内资源短缺的铜冶炼加工民营企业,由于国内资源供给短缺,或对冲铜精矿原料涨价风险,出资参股加拿大矿业公司,投资境外矿山项目,通过拓展原料供给和扩大产能,巩固和扩大国内外市场份额。
2)成本效益最优模式。国内沙钢、国丰、建龙、文丰等民营钢铁企业在铁矿石供不应求、价格高企的情况下,通过联合采购境外铁矿砂,或参股、收购、合作投资开发海外铁矿资源,以海外高品质、低成本的铁矿资源,部分替代国内低品位铁矿石,弥补运营成本高的劣势,从而提高资源供给保障程度。
3)横向多元化经营模式。宁波银亿集团为了规避原来单纯经营房地产业的风险,根据经营环境和市场变化,适时调整经营方向,推动企业资源领域国际化经营和多元化发展,在东南亚国家矿业领域勘探、开采、矿产品贸易方面取得一定进展。
4)产业上下游整合和业务拓展模式。宁波神化和上海坤泰集团等民企,原先以做矿产品和精炼产品贸易为主,凭借丰富的国际矿产贸易业务经验,向资源产业链上游延伸,开始涉足境外镍、铜钴矿资源领域勘探开发。
5)股权投资价值最大化模式。紫金矿业早期参股英国上市公司山岭矿业公司(Ridge Mining Plc),随着山岭矿业公司南非蓝岭铂矿项目建成投产,股价升值,紫金矿业实现股权投资价值最大化。
民营企业“走出去”组织模式创新体现在全范围、多层次、广角度的合作与联合,以取长补短,规避风险。主要表现形式为:民营企业与国有地勘单位合作“走出去”;与国企强强联合 “走出去”;民企抱团携手“走出去”;借助私募基金“走出去”。对外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也呈现多样化形式,具体表现为:民营企业与境外初级勘探公司深度合作;与各种中介组织互补合作;与国外资源性公司互利合作;参股并购实现股权合作。从60多例中国企业境外资源参股并购案例分析证实,中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并购,逐渐从最初纯粹资产收购方式,转向公司股权收购。参股并购实现股权合作模式,逐渐成为我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的新趋势。
从资源产业链整合与投资运营层次来看,境外资源勘查开发主要有以下两种模式可循:绿地投资模式和跨国兼并收购模式。①绿地投资模式。目前,我国很多民营企业,如北京永同昌矿业投资集团、上海坤泰集团等,在境外取得矿产地,联合国有地勘单位,从矿产风险勘查做起,低成本扩张。②跨国兼并收购模式。民营企业可选择成熟项目,通过海外收购,来满足国内对能源矿产资源持续增长的需求。典型案例是科瑞集团参股投资澳洲银河资源有限公司,间接拥有全球第二大锂矿资源,并在张家港建设国内最大的电池级碳酸锂生产企业。此外,部分民营企业也尝试参与资源国油气田、矿产技术服务方面的合同竞标,通过开发服务协议模式,实现企业“走出去”。
在矿产勘查项目具体运作层面,民营企业根据市场经济条件下矿产勘查开发国际惯例、投资目标国国情、合作双方意愿等,可以选择参与探矿权竞标、期权转让(Option)、合资合作勘查(JV)、产品分成协议(PSA)、净冶炼收益返还(NSR)、私募投资(PP)、控股自营、项目收购或勘查公司收购等多种运作模式和途径。
从民营企业“走出去”境外资源投资权益实现的角度来看,也有着诸多模式可供选择。
1)融资买矿和产品包销。四川汉龙集团参股美国通用钼矿公司(GMO)成为该公司第第一大股东,负责为厚普山项目开发融资,并取得项目经营期相当于40%~55%产能的产品产品包销权。
2)产品分成协议(PSA)和利润分成协议。在前述开发服务协议模式下,投资者须执行协议中预定的项目开发活动,资源所在国政府仅仅是转让地下资源区域专营权,而不是所有权和租赁权,投资者有权得到产品分成或项目投产利润分成。
后金融危机时期,在国家“走出去”战略和各项政策支持下,我国民营企业迎来了境外资源投资并购浪潮,跨国资源并购呈现出频次、金额、范围不断扩大的趋势,民营企业日益成为跨国并购中活跃的主角。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发展表现为如下趋势。
1)境外矿产勘查、开发仍然是吸引民营企业境外投资并购的热点。
2)发展中国家仍然是资源导向型对外投资热点地区,投资重点国家和地区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变化。
3)跨国并购和绿地投资仍然是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的主要方式。
4)开拓原料市场、获取资源、境外融资和培养国际化人才成为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战略取向,扩大对外投资成为普遍共识。
5)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面临企业自身发展条件、国家政策环境以及东道国投资环境多重制约,机遇与挑战并存。
与国有资源型企业以及与发达国家跨国矿业公司相比,我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和跨国经营才刚刚起步处于初始阶段,具有某些初级阶段的特征:境外投资渠道少,项目选择及投资规模受限;缺少融资平台,融资规模小,融资渠道和方式相对单一,多为银行贷款和风险基金等方式;海外矿业及资本市场进入方式较为初级,跨国经营动机原始;境外投资项目开发条件差,区域产业化成熟度低、投资结构不尽合理;对外投资国家和区域不均衡;尚未有机整合形成跨国资源产业链等。
从国家对外投资政策环境来看,虽然国务院及时出台了一系列支持企业“走出去”的政策措施,加大了财政金融和外汇等方面的支持力度,简政放权,大幅下放审批权限等,积极支持和引导企业开展对外投资。但由于政府管理部门在民营企业“走出去”境外投资管理中角色定位尚存在偏差和局限,导致管理不协调、政策不配套、支持体系建设滞后等一系列问题,对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发展形成制约,主要表现为:
1)政府部门审核职能错位,混淆出资人和宏观管理者职能,多头管理;法律法规不规范,依法行政意识不强;政策标准和审核模式不统一,标准过严,手续繁杂,审核效率低,束缚民营企业资源领域跨国投资。
2)现行境外投资管理体制改革滞后影响到民营企业境外投资。资本项下外汇管制过严,阻碍了企业境外投资发展;宏观调控不到位;政府部门重事前审批,轻事后监督,对民营企业境外资源投资并购缺乏有效的跟踪、监督、监管和法律保障。
3)对民营企业境外投资政策指引和扶持不足,境外投资指南和动态信息匮乏,鼓励政策覆盖范围及力度不够,尚未传达并惠及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境外并购融资非常艰难,为企业并购境外资源项目提供投资风险保障的体制机制尚不健全。
从东道国投资环境和后金融危机时期西方国家主导的舆论环境来看,我国民营企业境外资源领域勘查开发投资和并购,同样要面对来自投资所在国政府、企业、社区民众以及媒体的各种压力,面临实力雄厚的国内外跨国矿业公司以及来自日本、印度等资源需求国的强势竞争,应对西方主导的泛政治化国际舆论围攻、抵制或被迫接受附加的苛刻条款,甚至无法回避发展中国家可能出现的投资环境不稳定或政治风险。
面对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局面,如何深化改革、因势利导,积极推动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成为亟待思考和解决的重要课题。
首先,要深刻理解企业国际化战略的核心。有条件跨国经营的民营企业要从公司发展战略高度,从全球视野,统筹考虑资源要素市场和企业资源产业链的优化配置。
其次,要逐步在管理理念、管理机制、企业文化等方面与国际接轨,要随着企业战略转型,相应调整公司股权结构、治理结构和管理结构,适应企业国际化经营需要。
最后,要破除中外语言、文化、法律、习俗上的差异造成民营企业跨国发展道路上的天然障碍,吸纳和包容多元文化,承担社会责任,使民营企业国际化经营过程中实现互利共赢、和谐发展。
1)政府应该首先转变职能,继续推进改革,强化企业投资主体地位,减政放权,简化审批手续,减少政府审批范围和环节。建议根据不同经济类型企业分类管理和指导原则,将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列为鼓励类项目,改革审批制度,逐步放宽核准标准,简化核准程序、内容和核准环节,实行登记备案制。在财政、税收、外汇、信贷、保险、人员出入境等政策支持方面,对国企、民企等各类企业一视同仁。
2)适应我国境外投资快速发展的新形势,加强管理体制和立法建设,完善相关法律和宏观监控措施,加强统筹协调。建议修订重点领域境外投资规划,完善境外投资产业政策,对关系国家整体和长远利益的海外重大资源投资开发事项,充分发挥专业职能部门规划、组织、协调、指导等政策引导作用;依托行业商协会平台,加强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宏观监控体系建设,建立健全境外投资数据库及监测管理体系,及时了解和掌握我国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经营情况,在投资国发生重大突发事件时,切实保护境外资源型并购企业利益和国家利益。
3)积极扶持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通过丰富境外投资并购主体,完善财税、金融支持鼓励政策,切实加强民营企业海外资源勘查开发支持力度。
在财税政策方面,建议对“走出去”民营企业在海外资源勘查开发予以更大范围的基金补贴、财政贴息。对于其在国外的收入实行阶段性免税;对通过境外资源投资项目而带动出口的机器设备、原材料和中间产品,实行全额退税或者较高退税率的鼓励性政策,对实物、技术投资或者投资利润返回予以税收抵免、减免。
在金融政策支持方面要加大力度,一方面通过提供优惠贷款、财政贴息、内保外贷、税收减免等手段,解决制约民营企业境外资源领域投资发展的资金瓶颈,提高企业的自生能力;另一方面,对于采取现金并购方式需要融资的企业,政策性金融机构应视项目可行性及投资企业核心竞争力,择优扶强,通过银团贷款、股权融资、对外担保等方式提供多层次资金来源。要充分发挥本土投资银行在跨国并购中的专业顾问和媒介作用,积极开展银企联合或战略合作,鼓励企业采取股票上市、发行债券、杠杆收购、海外存托凭证等手段拓宽融资渠道。建议通过推进民营企业“走出去”金融试点,赋予具备条件的大型民营企业全球授信额度,允许跨国民营企业集团设立非银行金融机构,探索组建银企集团,推动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融合,通过加强政策性金融支持力度,更好服务于资源领域境外投资并购,推动民营企业“走出去”。
4)加强“走出去”战略规划和宏观协调支持,强化部门配合,创造宽松环境,改善和提升政府机构相关职能服务。要创新和改进政府部门和相关机构支持民营企业“走出去”配套服务,依托行业商协会和社会中介机构,逐步建立形成一个包括信息服务、项目优选、资金融通、配置使用、信贷保险、外汇监管、财税支持等多方面,具行业性、地域性甚至全国性的,集横向联系与纵向服务为一体的社会化管理服务体系。
要进一步强化资源外交,通过高层访问推动国有和民营企业境外能源资源领域的大项目合作,增进与国际能源组织和地区性经济组织在能源资源领域的交流。此外,要加强政府间合作,积极推进区域经济合作和国际多边投资框架谈判,与有关国家签订经济合作、投资保护、海关互助合作、避免双重征税协定,加快与我国有经贸联系的国家在司法协助、领事条约、社会保险、检验检疫等方面签署政府间双边协定,商签多边自由贸易协定,减少和排除境外贸易投资壁垒,优化投资环境。要充分发挥驻外机构作用,加强对境外资源情报的调研和信息搜集,有效利用优惠贷款、援外工程、减免债务、人员培训和技术援助等手段,促进我国民营企业境外资源勘查开发,推动民营企业资源领域境外投资,保障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所需各类资源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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