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海
体育政治化深层机理研究
刘桂海
通过对现有关于体育政治化原因是“国家作为比赛单位”与“运动员政治身份”之说进行分析,认为存在一些缺陷。从国家利益与政治权力视角展开研究,初步认为,导致体育政治化的原因包括多种因素,体育影响力是体育政治化的基石;国家利益“体育式寻租”是体育政治化的根本原因;体育组织结构是体育政治化的动力。
体育政治化;影响力;国家利益;权力
顾拜旦在1936年说:“今天,政治渗透到所有问题之中。人们怎能期待体育甚至奥林匹克主义不受其影响?”[3]
关于“体育政治化”的原因,从国内外研究成果看,大家普遍认可艾利森(Allison)的看法,即体育创造了一种以国家(nation-state)为单位的世界级的比赛,因此,体育与政治无法摆脱关系。另有学者认为,运动员的政治身份是体育政治化的原因,所以,体育政治化是常态。我们认为,这样以单一的因素对“体育政治化”作判断存在缺陷。
如果我们认可体育比赛以政治性质为单位模型是体育政治化的原因,那么,世界上每年都有以许多国家(nation-state)为单位的世界级比赛,从芭蕾舞、钢琴、大合唱、杂技、中学生奥林匹克竞赛等等,可以说,这些以国家为单位的比赛鲜有政治性质的事件发生,为什么体育比赛就存在或多或少的政治问题呢?同样,如果运动员的政治身份是体育政治化的原因,那么,世界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政治身份,例如,我们的国籍,但是,政治身份与本研究所讨论的“政治化”并没有必然关系。例如,人们的言论,即使是政治言论,出自普通民众之口与出自国家领导人之口的影响差距非常之大,正所谓:“位高权重者重,人微言轻者轻”。所以,体育政治化不是政治身份问题,而是一个人的政治身份“代表着多少”的问题,是政治身份“含金量大小”的问题。以下这个案例似乎更能说明问题:1947年,(黑人)杰基·罗宾逊,成为布鲁克林道奇棒球队运动员,作为20世纪第一位非洲裔的棒球大联盟运动员,他的击球率为0.297,在若干场比赛中力挽狂澜,被评为年度最佳新秀。罗宾逊的成功使他成为比赛最有吸引力的人,他的成功影响超越了体育的世界。历史学家泰基勒评价:“罗宾逊在棒球大联盟中的作为——开创了国家的戏剧效果,强烈地感染到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包括黑人和白人”。一位蒙特利尔《每日星报》的记者认为,罗宾逊作为道奇队一员参加的首场比赛,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另一个黑人解放日”。非裔美国体育记者山姆温说,罗宾逊本身“代表的远远超过我们所有的自由法律的联合力量”。言外之意,罗宾逊让1 300万美国黑人看到了希望,同时,他也承载了他们的抱负和雄心。更进一步而言,罗宾逊被视为“民权运动的第一人”[28]。所以,体育政治化原因需要追根溯源,再剖析。
“体育政治化”原因十分复杂,会有许多因素,所以,需要把体育放在一个更开阔的视野,放在一个复杂的历史境遇中讨论体育与政治的关系,尤其是放到国家利益、经济、文化、民族关系的多重关系中,才可能得出真相。
我们认为,体育的影响力是体育政治化的基石与根本。这不仅仅是体育具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类战争”形式为政治所钟爱,深层次的原因是体育的影响力。体育的影响力有其内在的因素,也有其外在的因素。“影响力是行动者之间的这样一种关系:一个或者更多行动者的需要、愿望、倾向或意图影响另一个或其他行动者的行动,或行动倾向”[11]。
明显与暗含的影响力:“如果A要求结果X;如果A有意要使B造成X而行动;并且,如果由于A的行动,B试图去造成X,那么,A对B就施加了明显的影响力”;“如果A要求结果X,那么,尽管A并不有意地为使B造成X而行动,只要A对X的愿望使B试图去造成X,那么,A对B就施加了暗含的影响力”[11]。
测量影响力的标准:
范围:行动者可施加影响力的事情。
领域:由受行动者或她所影响的其他行动者构成。
影响力的量是在特定的领域和范围中进行测量的。
体育影响力的形成有内外因素,我们知道,体育历史演变过程就是规范的内化过程①内在规范是部分通过内在制裁来强制实施的一种行为模式。虽然,规范内化在社会学文献(社会化理论)中有广泛的研究,但在该领域之外几乎完全被忽略。引自:赫伯特·金迪斯:人类的趋社会性及其研究:一个超越经济学的经济分析[M].汪丁丁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64.,因为,体育内在规范不仅仅使体育有适存度,而且,为体育影响力的稳定或演变提供了内在的保障机制。扩展体育影响力的外在因素有政治、商业、文化等。翻开现代奥运会历史,第2届巴黎奥运会就是借助于万国博览会(世界博览会前身)举办。尽管国内一些资料与教科书说,万国博览会的荣耀掩盖了奥运会的光辉,奥运会成为万国博览会的陪衬品,那是我们误读,其实不然。“1900年的巴黎万国博览会无疑是世纪之交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它表明法国首都巴黎对其他国家仍具有吸引力,这次规模非凡的活动还是展示法国肯定被夸大了的经济繁荣的一个机会。在经历了色当溃败、普鲁士的占领和巴黎公社那个可怕的年份之后,这个国家向世人表明,它已重新强大起来,它在德雷福斯事件的动荡之后已经恢复了民族团结。……是在大革命的百年庆典之际显示再度团结一致的民族意识的一次盛会”[22]。
现代奥运会在万国博览会中让现代体育摆脱了“游戏项目”、“赌博项目”等等的纠缠,成为“国家仪式”的一部分而登上大雅之堂。正如“(巴厘)走向了一种排场,走向了庆典,走向了主宰着巴厘文化的迷狂精神(obsessions)的公共戏剧化:社会不平等(social inequality)与地位炫耀(status pride)。它是一个剧场国家,国王和王公们乃是主持人,祭司乃是导演,而农民则是支持表演的演员、跑龙套者和观众。王室庆典主义是王室政治的驱动力;公共仪式并不是巩固国家的谋术,而正是国家本身……权力服务于夸示(pomp),而非夸示服务于权力”[10]。事实上,巴黎奥运会成为法国国家仪式的一部分,是第1届雅典奥运会的宣扬国家民族精神形式的再传承与翻版,也为以后主办国通过奥运会宣扬本国文化作了铺垫。
造就体育影响力的另一源头是体育的仪式化过程。“所谓仪式,从功能方面说,它可以被看作一个社会特定的‘公共空间’的浓缩。这个公共空间既指称一个确认的时间、地点、器具、规章、程序等,还指称由一个特定的人群所网络起来的人际关系:即谁在那个场所做什么,谁在那个场所该做什么,谁在那个场所能够做什么……都事先被那个社会所规范和框定。始作俑者便是‘权力’”[19]。顾拜旦的天赋与创造力就是仿造古希腊古代奥运会中宗教仪式把现代奥运会演变成一种庄严肃穆的礼仪庆典文化,使体育脱离纯粹体力与身体技巧的比拼,“将奥运会与一系列世界锦标赛区分开来的,主要是奥运会的庆典仪式。奥运会的仪式,既要庄严隆重,又要礼节礼仪,这是与赐予它崇高称号的声望分不开的”[4]。“庆典仪式贵精不贵多:参赛运动员宣誓、奥运会开幕式、颁奖典礼等,构成了奥运会主要内容的同时也是必不可少的节庆。……节庆可采用队列行进、人群造型编队、讲演和音乐演出等多种形式”[4]。体育比赛通过仪式能模拟战争双方战斗场景,体育演绎仪式所需的道具便是双方争斗、比赛程序、比赛规章、体育场、器材和观众。从形式上看,体育与战争诸多相似之处,这些“模仿性夸张”可以导致产生夸张的效果。曾经有人这样比喻足球在德国人心中的地位:“现在德国的最高影响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归君特·内策尔(1972年世界足球先生),另一半归总统。”我们知道,仪式能制造出权威,激发想象力,烘托出意识形态的火花,强化国族认同感,诚如法国历史学家厄内斯特·勒南最脍炙人口的名言:“民族的存在,就是每日的公民投票。”(L’existence d’une nation est un plébiscite de tous les jours.)[12]在体育比赛中,体育的仪式增添了体育感染力与吸引力。首先,体育制造战争氛围与模式,双方对峙,你死我活的战斗,它能够宣泄出人们在日常生活主动收敛的蛮性,满足人性中通过战斗获得胜利的心理状态,体育比赛能够使人很快进入对峙状态中。所以,大型的足球比赛、橄榄球比赛、冰球比赛等等都能制造出宗教般的狂热,使人有一种超脱日常生活的战斗境界。也可以说,体育是战争的另一种存在方式,代表着一个民族的精神符号,其蕴涵的是一份对民族、国家的情愫甚至是一种民族精神状况的晴雨表;其次,体育支撑着多种多样的社会功能,以提供足以引起联想的介质为谋利手段,让观众根据各自的经验去自由填充,以便暗中宣泄潜在的情结,并在想象的空间中体验到释放的满足。美国一场橄榄球“超级碗”比赛吸引1.11亿多观众。在伊拉克战争中的美国士兵为观看“超级碗”比赛,可以暂停一下战争。2002年日、韩足球世界杯让许多欧洲人生活秩序日夜颠倒。一句话,一项体育比赛能够掀起观众宗教般的狂热,就能唤醒某种政治意识,体育比赛的对抗可以激发或模拟出政治对抗的想象力空间。
同样,当今奥运会的安全问题最为关键,因为奥运会常为恐怖组织所青睐。米泽尔(Mizell)曾做过一项统计,“从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到2005年,被记录下的与竞技体育相关的恐怖袭击发生了171起”[29]。库佩尔(Kupper)认为:“恐怖主义是公共关系的一种形式,其目的是以最小的投入传播最大的恐惧。为达到这一目的,恐怖主义者寻找最具公共性的场所和事件,体育就能创造轰动效果。”[29]究其根本还是体育影响力,制造一起“事件”能通过奥运会、足球世界杯等平台而“天下扬名”,到达所期望的目的。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上的血腥惨案就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里,我们需要分析构建体育影响力的基本元素。
首先,体育是以一些被全人类所接受的真理为根基的,“同一起跑线”、“同样的距离”、“同样的规则”契合了我们人类灵魂中对超越、突出和胜利的内在的需求。更为突出的是,体育如“温度计”一般,能够检验一个球队或者个人能力、技能、毅力、自信心、克服困难的勇气,这些往往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性格、文化、教育、文明程度等等若干元素相关。正如英国教育家塞缪尔·斯迈尔斯在《品德的力量》一书中所说:“一个国家的前途,不取决于它的国库之殷实,不取决于它的城堡之坚固,也不取决它的公共设施之华丽,而在于它的公民品格之高下。”所以,通过体育比赛能透视一个国家、民族的自尊心、荣誉感、凝聚力,以及社会文明程度。
其次,体育是人的心灵天堂。人类的生命意志,决不表现在悲惨的生存斗争中,而是表现于一种“战斗意志”,一种“强力意志”或“超强力意志”。体育通过人类的“战斗力”来满足个人、群体的欲望心理,制造胜利的“神话”,这也是体育社会存在的合理性与体育神秘之处。所以,人类所创造的体育不仅仅为了身体的愉快,而是一个精神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相通而又有距离的世界。正如作家麦家所说:“文学终究要探摸的是人心。”体育精神世界里有污秽也有圣洁,它的最大秘密就在于让我们领略精神世界里的乐趣。
再有,体育构建一座座奥林匹斯山,诸路英豪华山论剑,凸显成功与失败的画面,制造出来一个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在一个波澜壮观的战斗中瞬间创造一个民族英雄,这样一个个神话和一个个英雄,能够唤醒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想象力,所以,体育拥有着对国家民族的历史特殊的默契。一次比赛的话题可以是对国家民族的历史回忆或梳理,挖出若干胜利的或失败的历史账本,再一次唤醒或强化国家民族的认同。所以,体育比赛可以说是根植“过去”又延伸向“未来”。马拉多纳曾说:“赛前采访我们都说足球和政治无关,那是谎言,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马岛战争。”[7]体育有时候甚至比战争更能让我们不可思议,比如足球,它是弱队战胜强队机率最高的体育比赛项目,所以在足球场上没有绝对的强者,往往不到最后时刻分不出来结果,足球场上“爆冷”不仅满足人们的心理,更是给弱小球队的希望和机会,在足球场上一切皆有可能,这就是足球的魅力,这也是足球的灵魂,这也是体育让人如痴如醉的原因。究其原因,是因为体育构建了一个虚构的世界,提供了一个能够进行心理投射的影像,构建了通过感受、联想而自我满足的方式。所以,体育能够释放抑郁情绪,容易形成认同感和归属感,增强彼此沟通机会。
再次,体育不仅仅是一种媒介,而且是一种赋予生活以特别“意义”的方式,这就是体育能跨越语言障碍,突破文化的异同,飞跃宗教的鸿沟,能把不同肤色、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化背景穿联在一起,成为人类社会“普世语言”密码。比如,足球能使满腹经纶的与目不识丁的拥有共同的话题,这就是足球的魔力,也代表着体育的穿透力。“因为透过这类竞赛,让个人(Individuum)与集体结社(Gesellschaft)之间的关系得以联系起来(Elias∕Dunning 1986:87)”[25],体育好似一根线把若干人联接起来,形成集聚,形成“人才市场”,也就有了政治效应。南非前总统曼德拉说:“体育,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这句名言的根基是体育拥有聚集大批公众的能力。
体育创造了一种崭新的观赏方式,它直接把观众带进了一个神话、一个建构于比赛之外的故事,一个为了让观众感到激动和融入其中而建构的神话。体育(比如足球、橄榄球)能模拟出人性中“好战”元素,体现人类的征服欲和复仇欲,体现人类永不枯竭的激情与进取精神。在美国,棒球也被冠之以“国家娱乐”(national pastime)的称呼[32]。特别是当今的体育,应该说是迎合“媒体”的异化了的“体育”,可以说:“如果今天没有奥运会,媒体可以制造一个出来”。我们知道媒体性质与特点是具有无限的传播性、放大性和增值性,具有长效性和永久性。体育热点事件非常容易抢占媒体,吸引人们的眼光,成为公共事件,左右了人们的对现代政治生活和政治性质与意义的理解。体育在社会公共生活领域日趋扩展和强化,每个人都赋予体育一种意义,促使其增强了想象力和附着力,体育具备震撼性的力量和强烈的精神、民族感、道德感召力,当媒体制造出的“体育式”英雄,与民族“胜利”、与“气势如虹”的民族精神、与表达民族自豪、与国家概念等等结合,体育成为民族精神动员的动力,成为国家、民族认同再认同、强化再强化的“武器”,体育也悄然地“政治化”了。
体育总是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它给平静生活增添了激情,具有很大的群体效应。体育“号召力”对“政治”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这是“体育政治化”最关键的环节。“宫廷的思想是一回事,公共广场的思想又是另一回事”[9]。所以,政治家看到体育的潜在可利用的政治价值因素,通过体育有能够“团结人民”、能够“划分敌友”,通过体育的影响力能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巴西历届总统都深知,不懂足球或不爱足球很难获得选民的支持。法国巴黎大学政治学学者卡尔蒂诺说,在欧洲,政治统治的牢固与民意有关,要拉高民意分,足球是很好的途径”[6]。“体育式政治嫁接”是政治人物利用体育或参加体育活动的根本动因。
另外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现象是,在现代社会中,体育日益侵占人们的生活空间,融入生活,体育已经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在随着闲暇时间的增多和“健康主义”共同作用下,体育“生活化”了。正如黑格尔所描述社会变化所说:“早晨读报代替了早晨祈祷”,在我们身边早晨体育锻炼悄悄地代替忙碌的家务,在固定的日子观看比赛,体育悄悄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不可否认,当今世界还是国家主义盛行的时代,国家依旧是国际社会中最基本的政治单元,也是政治最根本实体和立脚点,对内具有最高权力,对外是最基本的行为体。国家的功能在今天世界纷争中仍然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尽管有“欧盟”形式的超国家“共同体”的兴起,但是,要建立一个康德式“和平世界”——“我们之间不要有任何战争;因为我们想缔造一个国家,也介绍说我们要为之间设置最高的立法、行政和司法的权力,它可以和平解决我们的争端”[23]。似乎还很遥远,因为国家消亡、不同民族融合的条件远未成熟。当今若干国际事务与国家利益环环相扣,利益分割、主权维护不断强化我们“国家”意识与身份,世界主义、大同社会在“国家利益”的坚刃下都变成为一道美丽的彩虹,诚如西方国家关系学者摩根索所论述的:“和平科学:当代乌托邦主义”[16],所以,今天还没有什么“理论”或“模式”足以动摇国家主义强大而坚固的支点。
在体育政治化研究中不能回避国家的作用,因为,离开国家许多重要问题无法回答。如果忽视国家的作用,用桑德斯的话,是“一种愚蠢的经验主义的倾向”[8]。我们首先认为维持国家政治利益是体育政治化根本,当一个问题涉及到国家利益问题时,它就成为一个政治问题。体育与政治纠缠,许多时候是一个国家或者多个国家以体育为“目标”要挟,迫使另外一个国家或者多个国家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行动。在体育平台上国家之间通过政治博弈以实现各自利益,是无需遮掩的事实。仍以现代奥运会为例,奥运会作为一个举世瞩目的平台,各个国家通过这个平台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表现出政治利益争夺是正常且必然的。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出现的大面积的联合抵制,完全是冷战的“产品”,如摩根索所说的既是一种“炫耀武力”的方式,又是一种“权威政策”的实现[16],所以,奥运会是一方面象征着“和平、友谊、进步”的人类文明,另一方面,也是各国积累政治实践的平台。这里不对体育制度在道德和政治上作任何评价,仅从2012年奥运会选址结果这一点上讲,我们看到政治势力已经开始娴熟地操纵体育机构为其所用,并品尝到甜头。从表面来看,奥运会还是那样比赛,但是,政治已经抽去体育的实质,留下的只是体育的外壳。政治主导体育,在用政治利益或结盟代替体育本身做出决定,制造一种意识形态和经济利益,一句话,政治是在借助体育之手在进行政治争斗。
不管在西方还是东方,体育是政治活动的展示窗口,是政治伸展的“触角”,体育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国家政治荣誉与威望。历史上,体育曾经是民族再生的希望或手段,其实我们可以从顾拜旦的《奥林匹克宣言》中品味出普法战争之后顾拜旦对法兰西再崛起的殷切希望。“在畅饮胜利之酒后,法兰西有点昏昏欲睡;而在它的隔壁,一场彻底、完全、可怕的失败,却唤醒了一股力量,顽强地从事你们所知道的事业,即德意志帝国。于是,在柏林诞生了军事体育运动”[5]。事实上,至少从古希腊开始,体育就开始逐步被纳入到国家机制,或用于“美圣德”的教化,或用于战争的准备。“派遣代表去朝觐庇提亚的阿波罗、奥林匹亚的宙斯,以及奈米安和伊斯弥亚的诸神,参加在那里举行的献祭和荣耀诸神的赛会,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要尽力派遣较多的人去参加,要选拔优秀、高尚、杰出的人当代表。他们一定要在宗教与和平的集会中为我们的城邦增光添彩,使我们的国家扬名世界,在胜利回国时他们要向年轻人解释,与我们的国家相比,其他国家在哪些方面不如我们”[2]。在体育比赛中,会自然而然地形成的政治意识形态,唤醒狂热的群性的行为,这样的行为就能成为某种政治实践形式。在当今媒体全球化时代这样的环境中,政治和民族元素自然而然与传媒结姻,因为政治对抗与体育比赛对抗互相匹配,通过媒体的宣传,让人很容易陷入国与国之间政治、意识形态的对峙想象空间。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体育是一个国家的话语权和国家形象或威望的象征。运动员往往容易被想象成替代国家出征的战士,去争取尊严,透过夸大的“体育式战争”,国家与民族彷佛找到了世界残酷现实的转移与救赎,挪用到体育竞赛上,将之转化成意识形态的竞技场,带有国家标志的衣服、国旗,颁奖仪式中的国歌,这些都唤醒“想象的共同体”(“想象的共同体”虚构的共同体,不是政客操纵人民的幻影,而是一种与历史文化变迁相关,根植于人类深层意识的心理的建构)[1]。情感认同的重要展现更透过国家机器的运作,试图巩固这样的论述。“有人说:‘足球的表达方式,从来都清晰地带有政治性质情感的色彩。这种色彩植根于历史和文化的大环境中,它们不会因为足球的全球化而淡化。’唯其如此,当1986年阿根廷战胜称雄马岛海战的英国,1998年伊朗历史性地战胜美国,2002年曾经的法属殖民地塞内加尔战胜如日中天的法国时,我们看到的是举国的庆祝狂欢和一个民族的眼中泪光闪烁……”[13]确立假想敌人,模拟战争方式是体育竞赛生存的立足之本,也是体育发挥政治元素作用的一个重要步骤。
当前体育不局限于身体对峙的原始形态,一旦体育彰显出国家与国家对峙状态,就具有极强的政治诠释功能。“美国学者布鲁玛在“足球就是战争”一文中写道,‘足球比赛可以重新激发民族间的敌对,唤起以往战争的幽灵。’;足球‘可以洗清过去的耻辱,并让仇敌屈服’”[7]。不可否认,体育对抗实质是由权力集团和意识形态的实践引起的。所以,体育可以作为意识形态工具、政治资源、社会资本,开发体育资源可以获得很大的政治利益和价值,这就是政治家往往不会放下这样的“肥肉”。“时至1926年,法西斯政权为了有效控制足球,而委派内政部次长来兼任意大利足协主席。在意大利共产党先驱葛兰西看来,在意大利法西斯政权之下,职业足球成为重要的事业,同时,吸收了公共资源与民间资源,整个法西斯官僚从上到下可看到官员与足球组织维持密切的关系。为了实现‘罗马民族的伟大复兴’,墨索里尼可谓是不惜代价,‘意大利队的队员被训练成为如婴儿般单纯的状态’,而领袖则保证‘若赢球则给球员重赏,输球则必须承受可怕的惩罚’。当意大利捧得1930年世界杯时,意大利足协主席说:这个伟大胜利要归于‘独特的启发——IL Duce(伟大的领袖)’”[25]。事实上,这时的体育已成为一个符号,体育的形式是功能大于内容,能指大于所指。
按照“战争促进团结论”理论,“战争是建立集团统一性所付出的代价,外敌当前,人们就能产生一种集团认同感,增进了团体精神。集团战斗在一起,就能团结在一起”[15]。所以,体育能刻画、模拟战争,也能促进“团结”。“George Orwell就曾指出,刺激国家主义的冲动莫过于军事战斗(military combat),而国际间的运动竞争则提供了一种战斗状态(warfare),促成了国家主义——运动是不流血的战争。……球迷除了在观赏球赛之外,更自发性地加入到国家认同的行列。媒体也藉由国与国的竞赛中鼓励集体意识,以爱国主义之名来行促销之实(David Rowe,2000)”[21]。虽然 体 育 比 赛 的 胜 利 有 时 候是“皇 帝的新衣”,不能得到直接利益,但是,是唤醒国家民族认同,也是维系国家政权与民族稳定的一股重要的力量。在历史上,民族主义是许多极端政治形式的重要强化剂,把民族问题、社会问题、历史问题,用情感的色彩去收集“历史”素材,把若干问题汇集在“体育”瓶颈里。在国家主义、民族主义的引导下,体育问题转变为国家、民族历史问题、现实问题的对峙。正如,中国足球处于“没法看而又不能不看”的尴尬之境,其实隐藏在足球背后的,乃是坚韧的民族认同意识,通过足球寄托“强国之梦”。
所以,国家主义、民族主义是体育政治化的一种持久的深层力量,体育具有某些与生俱来的特色,使它可能成为国家统一和团结的工具,体育“制造”出民族英雄、社会精英、楷模的角色,能烘托出政治功能。体育制造出的英雄,他们的作用会延伸到民族精神和民族认同观念①有资料说,法国足球著名运动员齐内丁·亚兹德·齐达内,出生在卡斯特拉纳镇的一个阿尔及利亚侨民之家,球场上技艺非凡,球场下人品出众。德艺双馨的齐达内,在其长达18年的职业球员生涯里,为当代球迷确立了一个真正优秀球员的标准。在全欧洲,如果你提到La Castellane,人人都会告诉你,那里盛产流氓,小偷和骗子,但如今,人们还会加上一句,还有球王。。通过一定场域下的体育竞赛,展现一个国家具有“领导世界力量”,与“霸权、霸气”捆绑在一起,这具有非常大的诱惑力。“作为一场‘美国强权和平与苏联强权的和平’之间的现代帝国斗争,冷战造成了一场全球范围的、史无前例的意识形态和文化竞争”[26]。体育也作为两个超级大国竞争的焦点之一,雷德克(Redeker)曾形象的将体育比喻为苏美冷战的“前沿哨”(front line)[31]。
我们用下图说明体育政治化原理与路径:
当今,国际政治关系尔虞我诈的背后是国家利益之争、民族文化之争、价值系统之争,正如马克思所说:“这些始终真正地同共同利益和虚幻的共同利益相对抗的特殊利益所进行的实际斗争,使得通过国家这种虚幻的‘普遍’利益来进行实际的干涉和约束成为必要。”[17]
今天,体育政治化正从20世纪的“意识形态”之争,特别是冷战时期的“权力意志政治学”转变为“经济政治学”。当然,使“体育”政治化,与一个国家对体育价值的认识有直接的关联。
不可回避的,现代体育比赛制度存在“先天不足”缺陷,所以,体育本身能够“制造”出一些政治问题。由于现在国际体育比赛基本“单位”是国家层面上,这个问题始发可以追究到顾拜旦创建现代奥运会模式。从历史资料看,在现代奥运会之前的国际体育比赛都是以俱乐部形式进行,由于18~19世纪国家概念深入当时社会生活,人们追求政治权利的观念逐渐增强,所以,体育比赛以“国家”为单位也就自然而然。国家作为体育比赛“单元”这一事实就带来了至少3个方面的问题:国家与非国家的合法地位、国家与国家的矛盾问题、意识形态问题。
体育具备政治权力根源于体育机构本身的组织力量的增长。首先,体育组织机构成立是国际性的机构,下属的分机构是以“洲际”为单位的网状延伸,如亚洲足球联合会、欧洲篮球联合会;在这样的基础上然后再通过国家、地区继续延伸发展,事实上,国家、地区又以这样的网状延伸到这个国家、地区的角落。许多体育组织机构真正做到了“把地球管理起来”。所以,体育组织机构的国际性功能外带动了现代体育政治力量的发展、壮大,这些体育组织机构能够发出“全球性”的信号,动员“全球性”的资源,管理“全球性”的体育比赛,并且控制了一定数量的资产。体育组织机构本身这样一种韦伯式的分层管理的体系,是一种改变体育性质的方式,从而成为类权力机器。艾利森(Allison)说:“体育是目前呈现全球化的最先进的实例之一”[30]。在全球化过程中,体育组织机构被赋予权力。因此,我们认为,构建体育政治化的外部原因是体育组织类政治性质结构,其体育组织机构形式本身为体育政治化提供了“天然养料”和动力。
体育组织机构许多时候必须解决若干国家、政治冲突带来的体育问题,如何平衡利益,如何在一定政治框架下,安排体育世界的秩序。所以,如果没有若干类似奥林匹克委员会这样的体育组织机构,今天的体育就很难生存和发展。当体育组织机构通过网络按一定的程序控制、选择、瓜分权力,体育组织机构就拥有了世界性的话语权,也就有了类似“政治权力”的统治力。在一定程度上,现在体育组织的机构促成了体育政治化,并使它更激进、更激烈。比如,国际体育组织对某个国家“制裁”,禁止参加国际比赛(1960年国际奥委会禁止实行种族隔离政策的南非参加第17届罗马奥运会,1970年取消了南非奥运会会员资格,这是国际奥委会以“非政治”方式实现其政治理想案例);国际体育组织拥有类似联合国的权力认为某个地区可以参加以国家为单位的国际比赛,无形之中就是对这个地区的政治性质的认同。类似这样的组织还有世界卫生组织机构。国际间体育比赛涉及到成员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意识形态的冲突,国际组织机构的若干决定一般是国家间政治博弈的结果,或是奥委会与国家、地区之间的博弈的结果,这些决定都能产生非常强烈的政治效应。历史上,我国参加1952年赫尔辛基奥运会的经历以及后来的断绝往来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政治是需要表演的,诸如现代奥运会正是一个巨大的表演场所:“体育联合国”模式,为所有的政治和政治家提供了表演的舞台,体育表演又集中地代表了政治的诉求。“当苏联在1951年被国际奥委会承认时,IOC本身变得前所未有的政治化。苏联在国际奥委会中领导着一个社会主义阵营。这些国家的代表会在IOC峰会之前谋面,在苏联的指挥下形成一个统一的战略。期望在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时壮大社会主义阵营,苏联使中国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到来的1952年赫尔辛基奥运会。All-China Athletic Federation(中华体育联合会)向国际奥委会秘书处发了一份电报,告知中国准备参与那年的赫尔辛基奥运会”[33]。
实际上,我们可以从历届参加奥运会的国家和地区数量、运动员人数、奥运会规模看出,现代奥运会之所以形成的轰动效应的根本原因,是奥运会具有类似于联合国的模式,能够成为“大国说话,小国露脸”的平台。
所以,体育不仅仅展现了它的神话,而且,能让政治元素、情感元素都找到了落脚点。曾有学者提出:“面对体育全球化,运动队伍应该在世界范围招募队员,全球移民需要更多“全纳竞技体育运动(指无歧视的竞技体育运动)”[27]。当然,我们希望这不是一个乌托邦。
探究体育政治化原因,分析体育政治化背后的真相,可以肯定的是,促成体育政治化原因是多元的。体育影响力是体育政治化的支撑点,体育的影响力给了政治发展的空间与可能;同样,体育影响力给了国家利益“寻租”的选择,国家利益通过体育平台找到发挥场域;体育组织机构的形成机制以及框架结构呈现出权力结构,使体育难以摆脱其政治的纠缠,相反,这些机构本身给了体育政治化以动力。
历史上,体育与政治的碰撞或融合,始终处在多元思想和政治利益的博弈漩涡中。今天,我们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在政治、商业、价值观诸因素牵绊下,在跌宕起伏的体育演变中,隐约可见人类文明思想的足迹,正如普法战争与第一次世界大战铸就了顾拜旦兴起的奥运会与奥运和平思想一样。事实上,今天的体育在政治融化下、在商业市场腐蚀下、在工具思潮的浸泡下,体育的品质和特质正在日益被解构、融化和颠覆,诚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所说:“我们无需奇怪,当下最具代表性的文学就是‘简单文学’。这类文学恬不知耻地优先、特别、专门为娱乐服务。”[18]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体育理想的场域中现实主义覆盖了理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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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Mechanism of Sports’Politicization
LIU Gui-hai
Some studies have pointed out that the reasons of sports’politicization are“countries been treated as game unit”and“athletes with political identity”.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existing theory,the author uses the perspective of national interest and political power to put forward a different opinion,and suggests that sports’politicization has polyphyletic reasons.Sports’influence is the footstone of sports’politicization,while national interest’s sport-style rent-seeking is the root cause.And sports’organization structure is the motivation of sports’politicization.
sports’politicization;influence;nationalinterest;power
G80-05
A
1000-677X(2012)08-0066-07
2012-06-16;
2012-07-1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BTY008)。
刘桂海(1969-),男,江苏兴化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体育人文社会学,西方政治思想史;Tel:(021)54342612,E-mail:ghliu@tyxx.ecnu.edu.cn。
华东师范大学 体育与健康学院,上海200241
School of Sports and Health,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