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之诗
我不相信自己在第一瞬间做出的决定
如同我不相信
在许多停留的脚步中有一双是我的
41码,左脚总是晚于右脚一小寸
距离让我一米一米流动,远离许多拥挤的市场
空白得异常均匀,就像小时候发烧时模糊的神智
躺在病床上,四周是白,白得有些寂静
偶尔门口也会经过一两个复诊的患者
拄着疾病艰难地挪动双脚
他们在我眼中也只是停留那么一小会儿
从门左边到右边的距离
剩下的
依旧是白,白得像一场无边无际的大雪
我躲在雪丛中潜伏
然后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道为什么
每当这时我都会想到哭这个词
想哭,从少年到青年的坎坷,想哭
四周静悄悄的,我一人惊慌失措
记忆诗:谈空寂
沿着河流走到地老天荒,需一种韧度,透彻金秋的灼华
水打湿了我的手指。或许要换一种姿势采集火种
太阳已快落下,四周的静堆积在宽阔的河面显得那么从容
遥想,等你不来的故事中江南雨雾早已更迭千番
岸边,唯今空留细浪卧波,像是劫后余生
紧触汹涌澎湃,又像是渡河的船篷
渐行渐远般朦胧开来
抚琴的音韵放失一群闲云野鹤。云中追逐
一缕青烟曾被那么多的人谈笑江湖。失魂落魄的书生
打开一碟多雨的季节,梅子时令,春意阑珊
回到转凉的庭院,夕阳不来
老而弥坚嘲讽某些陈年往事自作自受,绝非隐痛作祟
而我也许真的患上风寒,早先被懂巫术的女人告知:
命里命外天注定
饮酒的习惯是后来才形成的冷酷,于此时做过对比
相不相信已无所谓。利与弊,长与短,贵与贱
任凭我潦草的今生,散作莲蓬状
月光多了,眼睛开花。琥珀色的玉,段过蓝靛子的蒲公英
在鲛人沉默的渡口。像我亲手绘制的那般:
从阴暗处一一爬来。渐渐地。空间己十分狭促
流连忘返便是归途。我的准备像是一场等待
隔着梧桐,有五月清明
唱戏的花旦凭着一身的本领抬手掌管天下
不知,落马为寇的会是谁,我想清晰
若明白,隐隐约约,告诉篱外的那些皎洁
有时倒也蜻蜓点水,如我诗园里的一面平镜
泛不起一丝空寂的涟漪
阴雨天
云朵暗藏了许多伤心事,灰色
像你悲哀的脸。枕在一面瀑布前簌簌发抖
古老的故事已人去楼空
空静匍匐在大片大片氤氲的雾霭中
几只干裂的枝桠被风搅得心绪不宁
乘船的人默默走向渡口。偶尔也会惊起几张枯叶的尖叫
盘旋一圈又平稳了慌乱的容颜
我在河边洗淘着什么。时至今日,竟也记不真切了
阴霾的天空中,我漫无目的
在河边,水从手中深扎骨髓
然后一阵钻心的痛,仿佛抽走了坚硬的骨头
不过我依旧没有说话
天空很阴
我从桥下走过,火车在头顶呼啸而过
十万火急的消息,我懒懒散散
走着走着衣服就湿了,什么也看不清
下午的雨有些牵强,落在水面上,我沿着河岸步行
打着一把破伞,天空扭成一团褶皱
北半球的一只猫
经过楼梯时一只小猫从窗户上一跃而起
它奔走敏捷的速度让我的心从三楼坠到一楼
昏暗的光线一一重叠
空无一人的楼道上一只小猫点起一盏长明灯
不死之人因此而照见自己空余的寿命
在小兽的窥视下显得惊慌失措
楼道是狭窄的,一只小猫是一个女人身上掉下的肉
因此它的安静是基于疯狂躁动下沉寂的湖面
白天的事物我得到很少的回答
认识的人像猫一样躬在墙角处小心翼翼地等待陌
生靠近
一次,两次。三次,听着脚步声潮起潮落
暗藏着年岁的节奏抓着皱纹出门在外
我时常注意着身边的人
他们眯起眼睛说话,生活,然后和同伴说再见
仿佛一只狸猫在拾级而上的声响中朝黑暗猛地一跃
明明已经无所谓,可又觉得丢失了什么最为冷漠的东西
丑陋的语言
我不知道在这首诗该如何诉说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尴尬
那些把语言放牧的鸟兽
是乡村贫穷的象征所打下的基础
那些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病灶正越烧越旺
活在世俗的角斗声中
并且乐此不疲于斤斤计较所捏造的事实
谣言穿透了历史的间隙
证据在新时期显得尤为重要
这,使我们理性地对待所有完美的矛盾
不顾及伤寒杂病论和本草纲目
是否被虫蚀掉疼痛的页码
梅雨之后
病垢越洗越黑,随时都有可能镶入骨髓
晾晒了霉块之后,我仍潮湿得一发不可收拾
躲在下雨天争取不暴漏自己的颜色
:
是乡村的润红还是脾气与嘴唇的殷红
(对于身临其境来说耳朵的磨难堪比泪水的典藏
我找不到发泄的突破口
足以供奉残生)
没有人会来打扰一个安静的我
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坐在家门口祈祷天晴好下雨
雨后远客人走茶凉
唯有这时才能低诵那句:
好雨知时节
不被人间的烟火霸占我辽阔的饥饿感
炊烟女子
炊烟女子不懂琴棋书画
却可将柴米油盐酱醋茶熬成生活的艺术
炊烟女子做一手好针线活
取出云,贴上绿
让流水在自家的被面上淌出一幅大好河山
炊烟女子不同于红尘中人
她们执迷不悟于生活的困顿
乐于斤斤计较。红尘之中多了一份闲心
便练就了胭脂主义的无骨之术
是迷人的重叠和时光交织的停顿
所生长的青春幻术。炊烟女子雷厉风行
敢把花木兰拉下马
却被陈世美抛弃在冰锅冷灶前
默然拿起《四书五经》
把一个字念成一座山,试图切开女性的宗教
站出柳条的妩媚
在田垄与青蛙间行走
乡间的夜晚没有灯红酒绿
没有出入意料与机缘巧合
只有大片大片的稻田醉在晚风的温柔乡
只有狗一样忠实的青蛙呼唤着尘世的足音
我时常从田垄经过
很少带着葡萄酒和陌生的问候
做一次山野旅行得耗费多少只青蛙的纵身一跃
才能赎回大水漫灌的心情
青蛙的田垄是我的必经之路
不知道一去几十年里已经老去了多少只青蛙紧绷
的神经
或许哪只青蛙将会匍匐在秧苗中间
把“呱呱”的叫声喊成另一个沉默的我
却最终陷入完全的木讷之中
(选自《诗选刊》电子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