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请入狱

2011-12-31 00:00:00何大章
环球慈善 2011年11期


  “七君子”被捕,失去的是自由,得到的是民心。国民党当局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军开始了对中国的大规模武装入侵,东北三省随之沦陷。1935年,日军又进入华北,威胁平津。局势如此紧急,国民党当局却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对日本的侵略行径采取了漠视和不抵抗的态度,一任国土沦陷。中华民族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境。
  1935年12月,爱国的知识分子在上海自发成立了文化界救国会;1936年1月,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成立,宋庆龄被推选为理事。在此基础上,同年6月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简称“全救会”或“救国会”)成立。全国20多个大城市、50多个团体的代表出席了成立大会。大会发表宣言,呼吁停止一切内战,释放政治犯,建立一个统一的抗敌政权。在会上,宋庆龄、马相伯、邹韬奋等40余人被选为执行委员,选举何香凝、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李公朴、王造时、史良、沙千里等14人为常务委员,主持日常工作。救国会的成立,有力地推动了全国的抗日救亡运动。
  7月15日,沈钧儒、章乃器、陶行知、邹韬奋联名发表《团结御侮的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表示赞同中共停止内战、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要求国民党政府停止“剿共”,一致对外。对于他们的爱国声明,一贯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国民党蒋介石集团极其恼怒。
  10月19日,鲁迅逝世。救国会出面办理鲁迅的丧事。上万人组成的浩浩荡荡送葬队伍,在上海街头展示了群众爱国的强大力量,产生了巨大的政治影响。
  救国会日益活跃的救亡活动,已使其成为国民党当局无法容忍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1936年11月23日凌晨,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的主要领导人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史良、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等7人被秘密逮捕,随即移往苏州江苏高等法院看守所关押。沈钧儒等都是社会贤达、知名人士,他们因爱国而被捕入狱,举国哗然。历史上,这个事件被称为“七君子事件”。
  “七君子”被捕当日,宋庆龄就得到了消息。她立即致函冯玉祥,要求他和孙科一起出面营救。宋庆龄还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执行委员”的名义,向社会公开发表了《为沈钧儒等七人被捕声明》。12月16日,宋庆龄再与何香凝、马相伯联名发表《为救国会七领导人被捕事件宣言》,要求立即无条件恢复他们的自由。但是,宋庆龄的努力和多方奔走都未能将“七君子”营救出狱。“七君子”被捕,失去的是自由,得到的是民心。国民党当局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
  1937年4月3日,江苏高等法院检察官公然对沈钧儒等救国会七位领袖提起公诉,以“危害民国”为名对其栽赃诬陷。国民党当局企图以法律手段做幌子,掩盖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宋庆龄决定针锋相对,亲自站出来,运用法律许可的方式,为落难的“七君子”、为一切正义的爱国人士担起保护的责任。
  1937年6月25日,宋庆龄与何香凝等16人发起了营救救国会领袖的“救国入狱运动”。他们联名具状呈送江苏高等法院,郑重提出:“爱国无罪,则与沈钧儒等同享自由;爱国有罪,则与沈钧儒等同受处罚。具状人等愿以身试法律上之救国责任。”
  他们还公开发表《救国入狱运动宣言》,以铿锵的词句表达了为民族献身的一片赤诚——
  “我们准备好去进监狱了!我们自愿为救国而入狱,我们相信这是我们的光荣,也是我们的责任!
  沈钧儒等七位先生关在牢里已经七个月了。现在第二次开审,听说还要判罪。沈先生等犯了什么罪?就只是犯了救国罪。救国如有罪,不知谁才没有罪?
  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都要抢救这危亡的中国。我们不能因为畏罪,就不爱国,不救国。所以,我们要求我们所拥护信任的政府和法院,立即把沈钧儒等七位先生释放。不然,我们就应该和沈先生等同罪。沈先生等一天不释放,我们受良心驱使,愿意永远陪沈先生等坐牢。
  “我们准备去入狱,不是专为了营救沈先生等。我们要使全世界知道中国人决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爱国的中国人决不只是沈先生等七个,而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心不死,中国永不会亡!”
  “我们都为救国而入狱罢!中国人都有为救国而入狱的勇气,再不能害怕敌人,再不用害怕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紧接着,他们又公布了《关于救国入狱运动对上海新闻界发表的书面谈话》:“我们已经做的事,是由我们十六人联名具状递送江苏高等法院,请求释放沈先生等。不然,就把我们十六人一并收押。我们也是救国会会员,但在思想和行动上,却和沈先生等完全相同。要是法院认为沈先生等有罪,没有理由不把我们收押起来。假如法院认为我们无罪,不必收押,那就证明沈先生等也无罪,应立即释放。”
  书面谈话发表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全国各界纷纷响应救国入狱的号召。7月2日,作家何家槐等13人具状投案,要求入狱;7月3日,上海电影界的导演及演员应云卫、袁牧之、赵丹、郑君里、白杨等20余人,也具状江苏高等法院,请求收押。许多教授、大学生、工商业人士,甚至家庭妇女都要求救国入狱。救国会还在上海发起了万人签名入狱运动。
  然而,所有努力和奋争,仿佛都打在了棉花堆上,当局完全不予理睬。此时,宋庆龄已忍无可忍,她就要采取实际行动了。她决定率队亲赴苏州,自请入狱,以促成“七君子”的平安获释。
  7月5日清晨,为避免国民党警宪发觉干扰破坏,胡愈之、诸青来、彭文应、汪馥炎、张定夫、张宗麟、潘大逵、陈波儿、沈兹九、张天翼等人,约定时间、车次,分头抵达上海车站。候车时,大家彼此不打招呼。看到胡子婴搀扶着宋庆龄快步走入车站,大家才彼此递个眼色,各自匆匆上车。
  宋庆龄与胡子婴坐在头等车中。宋庆龄用窗帘遮住半个脸,始终沉默不语。其他人散坐在二等车内,两三个人一块儿,好像各不相识的样子。
  那一天,苏州烈日当头,闷热难耐。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装满换洗衣服、蚊香、洗漱用具的提箱下车。宋庆龄的箱子最大,而她坚持自己提着,撑着一把纸伞走出车站。他们乘坐的12辆黄包车,形成一个长长的行列,浩浩荡荡,直奔江苏高等法院。
  来到法院,宋庆龄等要求面见法院院长和首席检察官。看到会客单上“孙宋庆龄等十二人”的字样,院长不敢出面,只派了一位书记长和一位庭长出面虚与委蛇。当这二人走进会客室说明自己的身份时,宋庆龄毫不妥协地说:“我们有事要找院长,他为什么不见?就是蒋委员长,我们要见也是可以的。”二人只得退出。
  院方无奈,提出请推派代表与院长面谈。于是,宋庆龄、胡愈之、诸青来3人受托,代表大家进去交涉。法院院长无计可施,被迫出面接待。
  宋庆龄代表同来的十余位救国会负责人,义正辞严地质问院长:“如果他们七位因主张抗日救国有罪入狱,则我们十余人亦应共同负责,一同坐牢;如爱国无罪,则应同享自由,立即释放他们七位。”院长闪烁其辞。经过轮番质问,法院院长理屈词穷。无奈之下,他劝道:“苏州天气太热,还是请你们早点回上海去休息吧!”宋庆龄当即驳斥:“我们不是来苏州乘凉的,而是来自请入狱的!”双方僵持到正午12点,院长和检察官都走掉了,将宋庆龄一行晾在会客室。大家决定:“没有圆满结果,一致不离法院。”
  因为午饭时间到了,看守所所长以私人身份来问他们,要吃什么东西,或者出去吃饭。大家都主张就在会客室吃。宋庆龄因工作繁重,胃病复发、喉咙不适,已有几天没有很好地吃东西,还须不时地吃药。胡子婴问她要吃什么,宋庆龄说:“我吃面。”于是,叫了12碗两毛一碗的粗面,每人就这么端着一碗吃起来。
  法院把12个人丢在会客室5个多小时不去理睬,希望他们知难而退,但这些人就是坐着不走。
  下午5点半钟,院方无法继续拖延,只得又派出一位检察官来商议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法院方面被迫同意宋庆龄等探视在押的“七君子”。
  史良回忆:“我永远不能忘记,宋大姐到牢房里来看望我们的情景。当我同宋大姐紧紧拥抱时,不禁热泪盈眶。大姐给我们带来了水果和食品,再三安慰和鼓励我们,她说:‘民族危亡,爱国无罪,全中国人民都在支持你们。你们是一定能够获得自由的。’”沙千里说:“孙夫人奋不顾身、英勇战斗的精神,是我们的榜样,给予了我们莫大的安慰和力量。”
  第二天,宋庆龄致电林森、蒋介石、汪精卫、冯玉祥,讲述了自己赴苏州自请入狱的全过程,要求立即停止对沈钧儒等的羁押。
  宋庆龄的“救国入狱”,使国民党当局民心尽失、进退维谷。广大爱国人士则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当局强加给沈钧儒等人的所谓“危害民国”案,不得不草草收兵。7月31日,“七君子”交保获释。
  “七君子”出狱时,数百人前往迎接,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场面十分热烈。沈钧儒代表“七君子”向欢迎者报告:“七个人在狱未写过悔过书。”“出狱是蒋先生的意思,我们对他很感激。”他用这样的表述,巧妙地揭露了整个事件的幕后指使。在他“感激”的时候,蒋介石不知会怎样咬牙切齿,但也只能“打掉牙吞下肚”。
  在宋庆龄的领导和参与下,“救国入狱运动”最终达到了预期的政治目